東方露出魚肚白,迎着略帶凜冽的寒風,蕭玉卿堪堪勒住了馬。
前半夜,她們的速度控制的很好,速度不快不慢,既不會讓龍明秀那些人追上,又不會讓他們找不到,後半夜,則是加快了速度,只有他們休息好了,才能控制這種速度。
勒馬站在山坡上,擡眼望去,遍地枯黃,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莊,簡單的屋舍,漸漸開始冒出濃煙的煙筒,村子後面還有一條彎彎的河水,儉樸而寧靜。
青鋒一邊吃着乾糧一邊蹙眉聽着聲音警戒。
蕭玉卿則看着那處村莊出神,連青城拿着硬邦邦的乾糧走過來,抱怨道:“硬的難以下嚥!”
蕭玉卿撇他一眼沒有說話,一邊喝水一邊吃飯,嚥下嘴裡的吃食才道:“有人逼你來嗎?我都說不讓你來,你自己非要跟着,現在又抱怨什麼?如果受不了,現在就趕緊走!”
連青城頓時臉色鐵青,可是卻沒有發脾氣轉身離開,站在那裡氣了一會兒,然後不情不願的坐在了蕭玉卿旁邊,見她皺着眉嚥下饅頭,咬了咬脣,將饅頭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青鋒看着連青城皺了皺眉,眼睛中露出怪異的光芒。
連青城實在吃不下吃了兩口便放下,順着蕭玉卿的目光看到了晨起微光中的村舍,笑着問道:“是不是沒有見過?我帶你去轉一圈?”
就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一眼連青城,蕭玉卿白他一眼:“我見過的東西比你多,就不勞煩你帶着我長見識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難以相處?我這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你非要夾槍帶棒的?”連青城白着一張臉,氣哼哼的道。
蕭玉卿低頭,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連青城她就想刺他兩句:“行了,這次算我錯!”
連青城頓時睜大了眼睛,他還沒有見過蕭玉卿認錯,不由得心裡高興起來:“你剛纔看着那個村莊出神,是不是喜歡這裡?”
蕭玉卿其實沒有談話的興致,可是連青城這麼興致盎然,再想到他跟着她千里奔襲,她也就有些心軟了:“是挺喜歡的,淡泊寧靜,若是有機會,該去體驗一把,搭上幾間土坯房,圍上幾根木籬笆,然後在籬笆旁邊種滿野花,屋前種一株合歡樹,等到花季,風吹過,滿院子都是合歡花飛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挺好,陶淵明就曾說,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連青城側頭看着蕭玉卿,目光有些發直,在他看來,他對蕭玉卿描述的那個情景真的是很……嫌棄,可是看到蕭玉卿眯着明亮的眼睛只是暢想一番就那般高興,不由得心中也生了幾分嚮往,他不知道自己是嚮往那種情景還是嚮往蕭玉卿。
“連青城,不管你和你爹有多大的仇怨都回家吧,我這裡真的很危險!”蕭玉卿說着感覺到連青城灼熱的目光,不由得轉了話頭勸說,她略略有些感覺到連青城的情誼,可是因爲不能回饋,所以也不能接受,可是他沒有說,她的拒絕之詞也就只能憋着,不過,保持距離應該有些作用。
連青城癡迷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滿臉的不情不願:“我的情況你不瞭解?在連家我算什麼?我就是一個廢棋,不管我爹事成還是失敗,我都不會有好結果,你就那麼希望我死無葬身之地?”
蕭玉卿一滯,對上連青城惡狠狠的目光,終於說不出話來,她躲開連青城另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因爲他爹連尤正,那是一個謀劃竊國者,而且是個註定失敗的,連青城不管是不是參與了,他都是連家人,她還記得這裡的刑罰最高級別的是要株連全族的。
不是她狠心讓連青城死無葬身之地,而是她希望他回去了能夠阻擋連尤正,若是不成,也能趁早謀劃跑路,看起來,連青城似乎並不稀罕滔天富貴和大片江山,既然沒有心思,又何必去共擔風險。
但是很明顯,連青城解讀的方向和她不一樣。
連青城沉着臉,忽然變了變臉色,目光中帶着可憐和委屈,聲音也十分的沮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一無是處?”
蕭玉卿擡手摸了摸額角,這和她覺得有關係嗎?他也確實是一無是處,這些年來連尤正一手將他培養成了紈絝二世祖,身子幾乎要掏空,腦袋卻比身體還空。
“我就知道,其實你也是嫌棄我的,平日裡和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不過就是應付我的!”
蕭玉卿微微一嘆:“你想多了,你挺有用的,三教九流認識的人比別人吃的飯都多,交遊廣闊也是一種能力。”
雖然蕭玉卿的聲音有些乾巴巴的,可是連青城卻信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青鋒在旁邊當了半天的背景,此時看到連青城因爲夫人兩句話就從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變成了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中默唸主子的名字三遍,聽到請回答!
忽然,青鋒的臉色一凝:“他們追來了!”
話音一落,三人立刻躍身上馬,剛剛還吵鬧的山坡留下一片塵土飛揚。
當到了第三天,蕭玉卿他們已經不用在城鎮邊兒上溜着走了,有的時候還能下個館子,雖然大腿磨破了皮,屁股顛的發麻,可是連青城看到正正經經的館子的時候,還是速度快了好多。
尤其是當熱氣騰騰的菜肉湯端上來,連青城這位從不缺吃的少爺,竟然難得沒拿筷子,直接用手抓了一把放進嘴裡。
蕭玉卿搖頭無語,再高貴的公子小姐餓的狠了,比乞丐也強不哪去。
青鋒彷彿看懂了她的想法,低聲說道:“主子就不會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優雅出衆!”
蕭玉卿看了一眼青鋒,這人是被端木槿洗腦了吧?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端木槿最好。
三人吃了飯,休息了一會兒,連青城仿若無意的問道:“這麼累的活兒,端木槿就捨得讓你這麼不分晝夜的跑?還說他比我對你好?”
蕭玉卿還未說話,青鋒已經冷着臉說道:“注意你的言辭,破壞人的姻緣要天打雷劈的!”
連青城一滯,看了低頭忍笑的蕭玉卿,撇撇嘴:“他就沒有給你多派些人保護?”
蕭玉卿一怔,三天了,龍明秀就算是追上也已經晚三春了,端木槿那裡情況不明,而青草等人又全都跟着她而來,想到這裡蕭玉卿臉色一變:“青鋒,你在這個鎮上停吧,看着龍明秀他們過去了,你再現身,然後和隨手跟上來的青草文左他們會合,一起回花都。”
青鋒皺了皺眉頭:“那怎麼行?中間若是出什麼意外怎麼辦?您身邊也沒有個能用的人!”
“我不是能用的人?”連青城對於青鋒直接將他忽略十分的惱怒:“這些天是誰跑前跑後的給你準備水和吃食?”
青鋒撇撇嘴,一個大男人看到她殺了只兔子就嚇得臉色蒼白還吐了一地,這算能用?
連青城被青鋒那輕飄飄譏諷的一眼看的臉色漲紅:“你什麼意思?你看我不順眼就是因爲你家主子吧?端木槿有什麼好的?假模假樣!”
“你再說一句試試?”青鋒伸手便輕易掐住了連青城的脖子,目光無波的說道。
連青城本就漲紅的臉,因爲她突然出手,一時憋得發紫,瞪着兩隻眼睛看蕭玉卿,似乎希望她能救他。
蕭玉卿微微搖頭嘆息,拍了拍青鋒的肩膀:“算了,他嘴就是賤!”
青鋒狠狠的推開他,不屑的嘟囔:“慫包!”
連青城這次學老實了,即便是聽到青鋒罵他,也沒敢回嘴,只是瞪她。
“青鋒,你就放心吧,十天或許不用十天,我就會讓人給你們傳信,花都的情況不明,端木槿身陷囹圄,雖然皇上沒有任何旨意,可是也要防着那些小人落井下石,你們都不在他身邊,行動起來很不方便!”蕭玉卿擺擺手,沒讓青鋒說話:“連青城跟着我呢,若是有什麼意外,我就讓他去報信,這點兒活兒,他還是能做到的!”
連青城徹底無語,蕭玉卿這話前半句還挺給力,後半句真是表揚嗎?
主子大婚當日,就曾經說過,以後見夫人如同見主子,夫人說的話就是主子說的話,所以現在蕭玉卿讓青鋒回花都,雖然她有一百個不放心,可是依然不敢違背。
青鋒坐在那裡等着連青城,嘟囔道:“就是因爲有他,才讓人放心不下!”
龍明秀手下的人都是東昭的,東昭是水域,馬匹稀少,很少有人懂騎術,也是因此他們一路領先留下各種明顯的線索,才能牽絆住他。
青鋒知道,以夫人的身手絕,若是龍明秀傻兮兮的一直追,夫人能將帶着龍明秀繞着戴國跑三圈,可是,夫人身邊還有個連青城。
她倒不是擔心連青城對夫人不利,就連青城這樣兒的草包,一個夫人能對付一百個,可是連青城每次對着夫人的時候小意溫柔,吵架的時候又會先一步低頭哄人,這些……她估計她不像凡人的主子做不到,可是女人喜歡的就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