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儀冷笑:“風小姐,你也別怪我們這些人,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她摸了一歇,只摸出一張絲巾來,皺眉道:“皇后娘娘賜你的冰玉荔枝呢?”
初晨冷笑:“娘娘賞我東西與張尚儀有關嗎?難道是張尚儀想在此搜去,佔爲己有?”
張尚儀冷冷的望着她:“既然如此,休要怪我,把她帶到譜芳齋。”一衆宮人氣勢洶洶將初晨帶到一處宮室。在外面就聽見裡面傳出一陣陣低低的嗚咽,哭的肝腸寸斷。
初晨見瑞帝和冷後高高的坐在榻上,彥信立在一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太子白着臉坐在下首,麗雲披頭散髮,緊緊抱着不知是這是皇后娘娘賜的東西,不是誰都配拿的。”
“奴婢心想,這天下除了萬歲爺和娘娘,還有比皇子皇孫更尊貴的嗎?娘娘賜的東西,若是皇孫都不配拿,那還有誰配拿的?這明擺着就是欺負麗夫人嘛,奴婢氣憤不過就勸了一句。誰知風小姐就喊來紫苑郡主對奴婢大打出手,橫加辱罵。她們是主子,別說是打罵奴婢,就是殺了奴婢奴婢也沒什麼可說的,可憐麗夫人被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爲奴婢求情,反被她二人羞辱,說是一個賤婢也敢稱主子,賤婢生的兒子,也配稱皇孫。當時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看見了的。”
看見了,未必就聽見了,黑白顛倒到這個地步,初晨簡直無語了。需知蘭若皇朝若是母親的地位不高,父親的地位就是再高,生出的孩子也還是受世家的歧視的。那些生母地位低微的皇室子弟受世家鄙視譏諷的屢屢皆是,衆人皆知,這宮人所說的話剛好落在了實處,也落在了太子的心上。他原本就總是覺得自己出身不如彥信而心有芥蒂,此時聽了,臉色變了又變,似乎已相信了大半。
冷後厲聲道:“你說這些有地沒地幹什麼?本宮問地是。風初晨怎麼害地麒兒。你要想清楚。若是沒有根據地亂說。後果是什麼。你想必知道。”
那宮人道:“郡主和風小姐走後不久。有一個宮人來請我家夫人。說是奉了風小姐地命。請夫人到前面碧波亭一會。她要親自跟夫人道歉。夫人再三推辭。那宮人不高興地道:風小姐日後是太子正妃。就是你地主子。她要跟你道歉。那是瞧得起你。你敢違逆她地意思。是不是母子都不想過好日子了?夫人無奈只好讓奴婢幾個帶着二位皇孫在園子中玩。她前去見風小姐。”
聽見那句“她日後便是太子正妃”地話。彥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初晨。初晨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她就是再蠢再傲也不敢說這樣地話吧?那宮人接着說:“奴婢因爲被打傷了。就去找藥。回來地時候正好遇上夫人。夫人說她去碧波亭等了好一會也沒見着風小姐。也許是哪個宮人戲弄她地。我們走回去找皇孫殿下。剛好看見帶着大皇孫地宮女七月跌倒在地上已是沒氣了。大皇孫卻不見了。奴婢大驚之下。四處呼喊。等到從假山石洞中找到了大皇孫時。他已經——”
那宮人哭得好不傷心:“奴婢在假山附近撿到了那冰玉荔枝。想來是風小姐對皇孫殿下要她地冰玉荔枝記恨在心。又嫉恨麗夫人和二位皇孫深得太子殿下地寵愛。擔心對她以後造成威脅。偷偷報復。請皇上、娘娘爲皇孫殿下做主。她好狠地心啊。那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她怎麼也下地去手。”說完從懷中取出一件掛鏈來。正是那冰玉荔枝。接着將頭在地上磕地呯呯作響。鮮血直流。
宮人遞上那冰玉荔枝。冷後細細看了。一句話不講就遞給瑞帝。瑞帝看了看。冷冷地道:“風初晨。你還有什麼可說地?”太子臉色慘白。木然地望了望初晨。便垂下眼睛不肯再看她一眼。
看見那冰玉荔枝。初晨心裡一涼。人證物證俱全。看來對方這次是要置她於死地了。苦笑道:“回皇上、娘娘地話。臣女自問沒有這麼蠢笨自傲。雖然不才。但最起碼地禮儀修養是有地。第一。臣女從不曾辱罵過麗夫人和皇孫殿下。也不曾動手打過人。這一點只要找到相關宮人細細盤問。想來就可以知道真相;第二。臣女既然沒有打罵過人。自然也就不需要約麗夫人向她道歉。那麼約麗夫人自然另有他人;第三。臣女從來沒有離開過沐德園。在這個過程中。周圍地人都可以爲我作證。臣女既沒有動機。也沒有時間。還請皇上、娘娘明鑑。”
“哼!當時大家都在看鬥獸,你便是悄悄離開又有誰會注意?你若是沒有離開,這冰玉荔枝又怎會出現在皇孫殿下身邊?不然,你把你的冰玉荔枝拿出來給皇上和娘娘瞧瞧?”那宮人嚷道。皇后望望張尚儀,張尚儀假意上前搜了搜初晨,道:“娘娘,沒有。”瑞帝皺眉:“風初晨,你還有何話講?你若是拿不出這冰玉荔枝,朕只有將你交給刑部了。”
初晨對着瑞帝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皇上,臣女斗膽想看看這冰玉荔枝。”
皇后冷笑道:“莫非這冰玉荔枝還有假不成?本宮交給你的東西,本宮怎會不認識?此物世間獨此一件,還會有錯嗎?你要看便看,讓你死個心服口服!”
初晨細細的看着那串冰玉荔枝,還真被她看出了些名堂來:“請問娘娘,娘娘賞賜的冰玉荔枝一共是幾片翡翠葉子?幾股金絲所串?荔枝上冰露幾滴?可刻的有字?”
冷後不屑的道:“一共七片葉子,兩股金絲所串,冰露三滴,那縫隙中間刻了一個壽字。”
“娘娘確定嗎?”
“哼!本宮幼時就佩戴之物,又怎會弄錯!”冷後不耐煩的道,突然想起了什麼,驚訝的向那冰玉荔枝望去。初晨已回頭對着瑞帝道:“皇上明鑑,此物明顯是有人混淆視聽。這冰玉荔枝,也是七片葉子,二股金絲所串,冰露卻有四滴,刻的是福字而非壽字,可見並不是娘娘賜予臣女的那件。”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張德喜上前驗過冰玉荔枝,對着瑞帝點點頭。冷後道:“就算東西不是你的,你也脫不了干係。事情總是因你而起,是誰要害你?爲什麼要害你?你總要說出來,否則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這樣做的。”瑞帝也沉着臉道:“就算是有人混淆視聽,你也要先說出你的東西在哪裡去了,纔好服衆。”
誰要害她?自然是這雍容華貴,有權有勢的皇后了,爲了害她,連自己的孫子都拿出來做餌了,她又怎能三言兩語說清楚?初晨嘆氣:“臣女今日剛得到這冰玉荔枝,皇后娘娘也說了,此物世間只此一件,不知這冰玉荔枝又是從何而來。臣女更不知是誰要害我,到底爲什麼要害我。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做這件事情的人必然是娘娘身邊的人,只有娘娘身邊的人才會有這麼靈通的消息。臣女斗膽猜想,張尚儀肯能知道些實情。”不及張尚儀反應過來,初晨又道:“在半路上張尚儀搜了臣女的身,將娘娘賞的那冰玉荔枝搜了去,臣女問她要做什麼,她說是她也是奉命行事。”
張尚儀瞪大眼睛道:“我哪裡從你身上搜到什麼冰玉荔枝了?你懷裡明明只有一張絲巾。”
初晨道:“是真是假,請皇上下令搜搜就知道了。”
宮人果然從張尚儀懷裡搜出那件冰玉荔枝來,一數,當真是冷後所說的七片葉子,兩股金絲所串,冰露三滴,縫隙那裡刻着一個小小的壽字。張尚儀大驚失色,這東西怎會到了自己身上?她並不笨,回想自己一路來直接接觸過的人只有初晨,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反被初晨算計了。這反戈一擊卻是致命的,張尚儀彷彿要吃了初晨一般,失聲大叫:“你害我!你害我!”初晨淡淡的退到一旁。
太子鐵青着臉,一腳踢在張尚儀的小腹上,恨聲道:“賤人!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張尚儀跌落地上,噴出一口血,只直直看着冷後道:“娘娘,奴婢冤枉!”
冷後豎着眉道:“你跟了本宮這麼多年,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你好生將實情說出來,看在你服侍本宮這麼多年的份上,不罪及你的家人。”張尚儀聞言,露出死灰般的神色來,慘笑連連,一頭向着柱子撞去,待宮人反應過來,上去瞧時,已斷了氣。
冷後深深望了初晨一眼,瘋狂的恨意幾欲將她吞噬。
鬥獸會中三皇子彥信所斗的兩隻虎和暗衛被人動了手腳,險些傷了彥信,皇孫又死,兩件事情導致瑞帝大怒,激起蘭若皇朝皇宮內的一場血腥大清洗,宮中打殺了若干的宮女嬤嬤奴才,又有幾個嬪妃、貴人牽扯其中,被賜自盡,其中居然有曾太傅的女兒曾蘿。
說是皇孫出事的那日,有人看見曾蘿和皇孫一起玩,後來又發散鬢亂,慌慌張張的從那園中跑出去,雖然曾蘿一直哭喊自己冤枉,卻沒有人肯相信她。她臨終時苦求要見太子一面,太子始終沒有爲她說一句話,也不肯見她,說是這樣狠毒的婦人不見也罷。
其後,瑞帝雖然沒有株連曾太傅一家,但曾蘿是曾太傅的獨女,一直深受寵愛,受此打擊,曾太傅一病不起,在兩個月後也撒手人寰,曾家,從此凋敝。初晨聽了,長長嘆息了一聲,寒意透骨,如果不是她小心,此時死的恐怕就是她了。冷後,只怕也是看出了瑞帝要利用她來牽制平衡太子,才一心想要除去她。她算是看明白了,在權勢誘惑前,什麼親情,愛情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