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剛纔說話時的語氣。他一直用“東西”兩個字來指代虎符,或許他壓根就不知道獨孤信用來集結親兵的信物是什麼,這麼說來,元胡摩並沒有告訴他?
只是我剛剛的這番假設與推測,又被我瞬間推翻了,若虎符真的在元胡摩的手上,爲何她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毒殺,而不作爲?又爲何不肯把虎符交到宇文邕的手上?
我有些糊塗,這些疑團充斥着我的大腦,我覺得我有必要去見一見元胡摩。宇文護那邊該如何交差是一回事,在找虎符這件事上,我已經把自己繞進去,若不能知道真相,驗證或推翻我的猜測,我寢食難安——
將息了兩日,我終於按捺不住想要出宮去轉轉,明着是轉轉,實際上,卻是想去找找元胡摩,打聽打聽虎符的下落。
然而,自從那日出宮被宇文毓懲罰之後。我名義上是被禁錮的,就算我想去靈感寺,如何堂而皇之的出宮門卻是一大難題。
秀辛在旁邊察言觀色,似乎瞧出了我的煎熬,見我天天有事沒事就在宮門附近轉悠,終於適時地問道:“娘娘想要出宮去?”
我當然不敢說目的,“成日在宮裡頭悶壞了。”
秀辛對於這樣的理由自然是不信的,她笑道:“大冢宰說了,娘娘若要出宮,就只管走西門,那兒大冢宰早有安排,娘娘出入很是方便。”
我聽了,嘴巴張得大大的。這王宮裡頭,不論是前殿還是後宮把守的侍衛,皆是宇文護的人,他有此安排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憑什麼認爲我會出宮?
秀辛的笑有些意味深長,我卻衝她擺了擺手,“我幾時說要出宮了?”潛意識裡,我還不想讓宇文護知道我心中的猜測。就因爲曾告訴他,有關獨孤貴妃的猜測,就引來了後宮裡頭數倍的監控,差一點就連累我被楊堅拖下水,更差一點就惹惱了雁貴嬪,去鬼門關走一遭。
是以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多嘴,更何況,如今虎符之事。已經關係到了宇文邕,不論如何,我還是不想讓宇文護注意到他。所以,即便是要出去,我也得挑個合適的時機。
這個時機,在大儺之儀的前一天,我算是等到了——
大儺之儀乃是朝廷的盛典,就好比國慶時候的閱兵式,騎兵、步兵皆需要列陣接受檢閱。步兵按照不同鎧服的顏色分列,演練不同的陣法;騎將則引領着騎兵衝入陣中,南北二陣互相鬥法;這之後,再有戴着面具的驅魔舞,獸舞表演等等,整個王宮從早到晚都將熱鬧非凡。
如此的盛世,所有的君臣都將參與其中。聲勢浩大,又是莊嚴肅穆的國之大儀,自然也是需要彩排演練的。
於是,我便挑着預演的這一天,溜出宮來。
我想着宮裡上上下下也都忙得焦頭爛額,刻意挑着這個時間,由西門出來。我只當宇文護沒空理會我。哪知道從西門一出來,就有專門的馬車在外邊等着我,說是宇文護一早就預備着的。
我對宇文護這樣滴水不漏的安排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這樣時時安插眼線在我身旁,我又該如何去找元胡摩?上馬車的時候,外頭的馬車伕已經問道:“娘娘想要去哪裡?”
我苦悶地說,“就在外頭逛逛,再看吧。”
“難道就隨便逛逛?”這人的問話讓我心情煩躁,我正想着哪個奴才這麼大膽問這麼多花,撩開車簾卻見宇文護站在車前,雙目炯炯地望着我,“大智慧想趁人不備去哪裡?”
我被他的眼睛瞧得有些心虛,元胡摩未死之事,我一直緘默,心裡頭打定主意決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半分,“大冢宰交代的事有些複雜,阮陌想出去散散心,理理思路。”
“是嗎?只要不是談情說愛就好。”宇文護顯然是不相信我這番說辭。
“談情說愛?”我一愣,旋即明白他指的是宇文邕,我臉一白,否認道:“大冢宰誤會了,絕沒有的事。”
然而,我越是欲言又止,在他瞧來就越是欲蓋彌彰。他淡淡地笑了笑,“談情說愛,也不是不可。不過,大智慧也該悠着點,不管怎麼說,現在在皇位上坐着的。纔是你名義上的夫君。就算再兒女情長,也該懂得隱忍。”
我的臉被他說得一陣紅一陣白,我當然沒有跟宇文邕兒女情長,只是我此行的真實目的並不能輕易告訴他,我只是單純地想找到虎符再做決定,於是只好木在那兒扭捏起來。
宇文護看出了我的尷尬,但也瞧出我沒有下車的意思,只是朝我揮了揮手,“既然要出去,那就早去早回吧。”他這便退後了兩步,朝駕車的男子使了個眼色,馬車伕略一抱拳,道了句,“大冢宰放心。”這便掉轉馬頭,車身一晃,已經駛出幾丈。
我原本想去靈感寺瞧瞧,卻又怕會暴露了元胡摩,於是只是命馬車伕繞着皇城先四處亂竄,再尋時機,哪知道旅途有些太無聊,我居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車身晃動的厲害,根本就不像是在城內的馬車道上行走。我隱隱感覺到不對勁,連忙撩開窗簾子往外頭一探,荒郊野嶺的,根本就已經不在長安城內。
我慌了神,一邊叫着“停車!”,人一邊往外頭擠,恨不能立馬就跳下車去,哪知道駕車的馬車伕卻對我凝眸一笑,我不禁大駭,眼前的車伕,赫然已經變成了宇文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實在有些鬧不明白。明明馬車伕是宇文護的人,是什麼時候,竟然被宇文邕所取代了。
“陌姐姐忘了?阿彌說過,要給你幸福的,你不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嗎?阿彌這就帶你離開皇宮,咱們尋個地方,好好地過一輩子,可好?”他咯咯地笑着,宛若一陣春風,把這冬日裡的寒氣都逼得遠去。但我卻只覺得不寒而慄,爲什麼我剛纔會睡得那麼沉,想來宇文邕不知何時動了手腳,所以把我給迷昏了。那麼,宇文護的那個車伕呢?也被他解決掉了嗎?
他手裡頭的馬鞭又揚了起來,“啪”地一聲落在了馬屁股上,那匹馬兒嘶鳴了一聲,嘚啵嘚啵跑得更快了。
我在車內被顛地東倒西歪,腦子卻越來越清楚,“是你刻意騙我出來的?對不對?”宇文邕沒有回答,我的心底卻寒冷至極,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我整個人都要麻痹了。
他那天“好心好意”地告訴我,我把重心放在獨孤貴妃的身上並不對,他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信息,讓我猜到了虎符或許在元胡摩的身上。其實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甚至猜到了我會懷疑元胡摩,猜到了我會選一個時間跑出宮來一探究竟。
他其實所等的,就是我出宮。他想要跟我演一出小叔子拐帶嫂子的戲,卻又怕我不肯合作,於是用虎符之事做誘餌,讓我主動跑出宮來,入了他的圈套。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所有的陰謀,好像是圍繞着我展開的。(,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