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想要個女兒。我家李昞把名字都想好啦,若是個女兒就叫同安,若是生兒子就叫李淵,反正這次用不着,我下次可以再用的!”獨孤四小姐擺出一副不把名字用完誓不罷休的姿態。
在場諸人都呵呵笑了起來,我也跟着笑,笑了兩聲,忽然愣住,這位獨孤四小姐剛剛說若是生兒子就叫什麼來着?李淵?難道她竟是唐朝開國皇帝唐高祖的母親?
我正怔怔地出神,獨孤貴妃已經將關注力放在了獨孤七小姐的身上,“伽羅,若長姐沒記錯,你今年應當十四了吧?少字可有中意的人家?”
“是啊,伽羅,趁着天王和娘娘在這兒,你若是有意中人,來個天子爲媒,豈不是一樁美事?”獨孤信長子獨孤羅說道。
“我可沒什麼意中人,大哥你說的那些人,不是酒囊飯袋,就是樣貌醜陋不堪。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七小姐獨孤伽羅撇了撇嘴,一點也不配合。
但正是因她這話,又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我聽得他們伽羅伽羅地喊,只覺得這名字十分耳熟。獨孤伽羅?我驀地一凜,將這名字和楊堅聯繫在一起,我立馬就想起她是誰了。她不就是楊堅的皇后嗎?那個以善妒出了名的,不許楊堅納妾的獨孤皇后!
這一驚,非同小可,害我差點冷汗漣漣。今天受到的驚嚇可真不小,沒想到這位獨孤信真是個人才,生了七個女兒,有三個嫁與了帝王,還是三個不同朝代的皇帝。
“阮貴嬪在想些什麼呢?這麼出神?”宇文毓冷不丁地插話過來,他臉上掛着淡淡的譏笑,“莫不是心裡頭有合適的人選,可以給七小姐推薦?”
我本來只是個旁觀者,獨孤家聚得熱鬧,自是把我也當做了空氣,現在宇文毓把話頭丟給我,全場一下子靜了下來。
只片刻的光景,我倒已有了計較,“說到人選,阮陌心裡頭倒還真的有個人選,天王難道忘了,曾應承下楊公子要爲他許門親事的,楊公子一表人才,在阮陌瞧來。和獨孤小姐很是般配的,就是不知道獨孤小姐瞧不瞧得上眼呢。”
我既知獨孤伽羅要嫁給楊堅,何不做個順手的紅娘,獨孤伽羅既是極有主見的女子,她嫁給楊堅,定然是對他情有獨鍾。我替她做媒,這位將來的獨孤皇后說不定會念及我的好,不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多抱抱獨孤皇后的大腿,總不是壞事的。
“哪個楊公子?”我這一提,衆人自然都來了興致。
我斜了宇文毓一眼,說道:“是天王跟前的一位宮伯下士。”一聽說只是宮伯下士,所有人的興趣都收了回去,雖說獨孤家大不如前,可獨孤家的女兒所嫁的也都是大富大貴的將軍,區區一個宮伯下士,自然是入不了他們的法眼。
眼見已經有幾個人懷了怒氣,我正準備解釋,宇文毓已經接過話茬,“提到這個楊堅,倒是和獨孤家頗有些淵源。他原本姓普六茹,其父曾在獨孤公的手下做一員車騎大將軍。”
“咣噹——”宇文毓話音剛落,青銅酒盞忽而從他的案前滾落出來,酒水濺了他一身,旁邊的獨孤貴妃面色尷尬道:“天王恕罪,臣妾一時高興,不小心碰翻了。”
宇文毓不以爲意,一邊任由獨孤貴妃替他擦拭着沾溼的衣裳,一邊笑嘻嘻地向她建議道:“不若待會兒朕尋個藉口喚楊堅過來,讓七小姐瞧上一瞧,諸位做哥哥姐姐的也好把把關。”
我一愣,宇文毓這話雖然玩笑的意味多些,但至少他心裡是不排斥這樁婚事的。莫不是楊堅在短短的時間裡已經取得了宇文毓的信任,宇文毓有意要委以重任,所以與他結爲姻親,鞏固關係?
獨孤家許久沒有這樣兄弟姐妹匯聚一堂,聽得宇文毓的提議,各個道好,諸人並沒當回事,但這絕對是個助興的好節目。
宇文毓見狀,便朝達誠招了招手,“你回宮一趟,讓楊堅把朕的七星劍拿過來。”達誠忍着笑意,答應下,宇文毓又朝他勾勾手,對準他耳邊補充了一句話,達誠自領命去了。
場上諸人又敘起話來,正酣暢時,宇文毓終於想起了什麼。注意到正埋頭食案的我,“阮貴嬪別光顧着吃啊,朕記得你此番跟來是有任務的,你不是要爲獨孤貴妃的生辰助興麼?”
獨孤貴妃性子豁達,對這些不大在意,只是對我赧然一笑,“阮貴嬪肯賞臉家宴,已添色不少,不需要什麼助興不助興的。”
“那怎麼成。阮貴嬪一向靈活機敏,這樣的好頭腦,不想些新鮮的玩意兒,不是浪費了?”宇文毓陰陽怪調道。
我連連答應着,又吃了一口魚酢,這才抹了抹嘴道:“天王說得對,阮陌最不喜歡白吃白喝的。不過,阮陌才藝不佳,只是準備了個小遊戲,趁着今日熱鬧,不如就拋開君臣之禮,一起玩遊戲可好?”
宇文毓臉一黑,“朕還當阮貴嬪準備了什麼好節目,卻是藏鉤擊壤的玩意兒,這還不算混吃混喝?”
獨孤貴妃大度道:“不知是什麼遊戲。趁着興致高,若是適宜,一起遊戲也是無妨的。”
“其實就是猜物遊戲,絕對的老少咸宜。譬如我先示大公子一物,由其他人來猜,大公子不可說話,只能用動作、用肢體來比劃,大家就不停地猜,誰第一個猜到了,誰就獲勝。”
“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獨孤貴妃和幾個獨孤小姐倒是頗有興致,於是想要鄙夷的宇文毓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站起身。一把拉起坐在下首的大公子獨孤羅,“不如就大公子來幫忙演示一下?”
獨孤羅年近四十,是這羣兄妹之首,我扯他出列,獨孤羅再不情願卻也不得不賣我這個面子,賣獨孤貴妃的面子。
我將他扯遠了好些,背對着衆人,攤開手向他嫣然一笑道:“大公子可識得這是何物?”
獨孤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不是鮮酢嗎?”。
鮮酢是北周貴族常常食用的一種食物,也就是乾魚片。我趁剛纔吃飯的時候順手拈來的,一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邊笑道:“大公子認得就好,現在就比劃比劃,讓他們猜吧?少字”
“這……這可怎麼比劃得出來?”獨孤羅大搖其頭。
六公子獨孤陀不過是個小孩子,見獨孤羅愁眉苦臉的樣子,興趣更濃了,若不是被五公子按捺着,恨不能立馬就跳起來攛掇着獨孤羅快些表演。
獨孤羅於是在衆人殷殷的目光下,做出了一個擺尾的動作,獨孤陀立馬就嚷嚷起來,“魚!魚!”
“快了,快了!”獨孤羅高興地點頭,頗有成就感。
“大公子,不要說話哦!”我兼任裁判,笑嘻嘻地對那邊高聲喊道,“誰猜到了,我就把這個東西獎給他!這東西——是兩個字。”
獨孤羅倒是越玩越認真,乾脆兩眼一閉,身體僵直地立在那裡,如同殭屍一般,玩得極其投入認真的獨孤陀立馬就指着獨孤羅說道:“死魚!是死魚!”
獨孤羅面如菜色,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張大嘴,做了一個嘩啦嘩啦往嘴巴里撥食的動作,他倒是也玩得認真,賣力地表演,大家一邊猜。一邊看着不惑之年,有些發福的獨孤羅做出這樣搞笑的舉動,皆是忍俊不禁。只是本來就猜得不認真,獨孤羅臃腫的身子又表演得尚欠功力,直到好一陣子,獨孤伽羅才突然間說道:“莫不是鮮酢?”
一語把這第一場結束。
獨孤羅鬆了口氣,正準備回座位去,卻被我拉住,“大公子別忙着走,剛纔表演得那麼好,再給我們猜一個吧!”
其他人自是跟着起鬨,獨孤羅哪裡還肯做這種耍猴樣的事,我卻已經把一樣東西在手裡頭展開,半片玉做的伏虎靜靜地臥在我手心裡。
獨孤羅下意識地面露難色道:“第二局猜這個老虎?”
我莞爾一笑,手握着他的腕兒,“什麼老虎啊,這是一分爲二的虎符,大公子不會沒見過吧,應該您的手裡頭有虎符纔對吧?少字”
“我不過是個閒散的人,有什麼虎符。”獨孤羅輕嗤了一聲,擺手要走,“這個太難啦,我可玩不來,還是換下一個上場吧。”
我笑着鬆開手,看來他心裡頭並沒有裝着這樣一枚虎符,是以我提到時候,他的心跳脈搏並沒有任何的異樣,那他是並不知情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換三公子來演好了?”我笑吟吟地望向三公子獨孤穆。一般來說,獨孤信把虎符交給兒子的機率比起女子是要大得多。而這幾位公子之中,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可能性最大。
獨孤信跟隨宇文泰建國之初,拋下父母妻兒,大公子和二公子便被北齊的統治者囚禁,二公子夭於獄中,之後北齊與北周關係雖然十分緊張,但鮮見兵戎,倒也漸漸緩和,大公子被釋放後,輾轉來到長安。他身世可憐離奇,又是長子。而三公子則是獨孤信後娶郭氏所生,兩位都算得上是先後的正妻所生,都是嫡長子,不論獨孤信給誰都理所當然。
可是,當三公子走上前,我這般同樣問出口,卻依舊沒有任何收穫,難道說獨孤信爲了安全起見,故意挑了一個不被人猜度的子女?
然而這虎符是何等重要的東西,他所挑選的人,可以不是嫡長,不限男女,但卻必須穩重幹練,能守口如瓶,心繫天下家國,擔得起大任。五公子和嫁做人婦的諸女都不符合要求。這樣一排除,再坐的根本就沒剩下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