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一下子就傳開了,周天王宇文毓微服出宮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破天荒地從民間帶了一名女子回宮。當然,至於這其中發生的事就無人知曉了。昨天的一切會被歷史湮沒,尉遲迥的死,元胡摩的自殺都會以其他的方式輕描淡寫地載入史冊。
宇文護一直陪同着宇文毓進入宮城,在宇文毓許下封我爲美人,安置好我的住處時,他才離開。
我問了一下服侍我的宮女梅加,美人是什麼級別,梅加於是一一數下來,王后之下有貴妃、貴嬪、貴姬三夫人,之下有淑媛、淑儀、淑容、昭華、昭儀、昭容、修華、修儀、修容九嬪,再之下是婕妤、容華、充華、承徽、列榮,最後纔是美人、才人、良人。
“也就是說,整個後宮裡頭,除了宮女,其他人的等級都比我高?”我不由苦笑,這麼多嬪妃每個人過來踹我一腳,我鐵定沒命。
梅加莞爾一笑,“娘娘您過慮了,天王他其實只有兩位貴妃娘娘,三位貴嬪,都是天王做寧都郡公時的夫人,娘娘您是除五位娘娘之外,天王登基後第一位新封的娘娘。所以,奴婢們都很看好娘娘呢!”
我嘴角抽了抽,雖然不以爲然,卻不得不把梅加的示好照單收下,“我新進宮,對宮裡的事情知道不多。梅加,你得多提點我。”
梅加只當自己攀上高枝,連連奉迎,“娘娘,您天生麗質,又深得天王寵眷,恐怕過不了多少時間,您就會封妃封嬪了。”
“封妃封嬪?那倒不至於。”我冷笑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梅加,這屋子裡潮得厲害,你去弄些石膏粉來,擱在牆角,吸吸潮氣。”
宇文毓把我安置在宮城西北角的庚豔殿獨居,本來,美人一級的後宮佳麗一般是沒有獨立宮殿的,這看似宇文毓對我的特殊照顧,可庚豔殿年久失修,陰冷潮溼,處處都透着一股黴味,根本就不適於居住。
梅加只當我對居住地不滿,有些小脾氣,撲哧一笑,附在我耳邊小聲道:“娘娘,您別看這座庚豔殿陳舊,多少娘娘想住還沒機會呢。娘娘您有所不知,這庚豔殿一直是前朝魏國皇后的寢宮,本朝以來才廢棄的。天王他登基一月,卻始終未提封后之事,娘娘您一入宮,就讓您住在魏皇后的寢宮,說不定天王后位空懸,就是等着您呢。”
我的心再度沉入谷底,宇文毓把我安置在這兒,就是想讓其他人誤以爲他有立我爲後的願望吧?看似萬千恩寵在一身,可偏偏只封我做一個誰都可以蹂躪的“美人”。後宮裡頭那些沒事就玩嫉妒的妃嬪焉能輕易放過我。
宇文毓,他盤算的就是要借刀殺人麼?借的還是宮裡女人們的嫉妒。讓他的女人們用嫉妒之火焚燒我,只要我一不小心,就被火苗吞噬,萬劫不復,這就是他報復我的手段?我不禁覺得好笑,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居然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對付女人,真是可笑又可悲!
“娘娘,水……灑了!”旁邊的梅加提醒着。
我一低頭,杯中的茶水都溢了出來,沿着桌角流到了我的身上,衣角都溼了。
我連忙把杯子裡的水喝了個乾淨,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我小心謹慎,不讓杯子裡的水溢出來,自然就不會礙着自己。我倒要瞧瞧,宇文毓你這把壺裡有多少水能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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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再不喝,這湯就涼了?”梅加在一旁勸着走神的我,不明白我一碗烏雞湯怎麼能從傍晚喝到天黑。
上等的烏雞湯,是御膳房送來的。既然宇文毓說了要給我錦衣玉食,我自然照單收下,好好享受一下帝王之家的待遇,調養一下自己。我舉起勺子,笑道:“這樣美味營養的雞湯,當然要細細品味,否則怎麼對得起天王的厚愛呢?”
“阮美人知道就好!”門外忽而傳來爽朗的笑聲,我擡起頭,宇文毓已經站在了面前。他含笑看着我,面色酡紅,身上帶着一股濃郁的酒味。
梅加見到他,欣喜的神色一下子就蔓延開來,激動地差點就說不上話來,“天……天王!”
宇文毓朝她擺擺手,梅加有些手足無措地準備退下去,腳已經邁出去了一隻,又被宇文毓叫住,“給朕準備熱水沐浴。”
“是。”梅加趕緊下去準備,扭身時,抽空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欣喜和嚮往的神色。
我這下是再吃不下任何東西了。推開碗,抹了抹嘴上的油,問道:“天王夜裡要歇在這兒?”
宇文毓不由分說就勾起了我的下頜,眼光閃爍卻又篤定,我從他的瞳孔裡找到了自己,“朕今日得了阮美人,如獲至寶,恍恍惚惚一整日,只等着夜裡能過來抱着阮美人入眠。”
我不敢太過忤逆,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頭從他的手心裡抽離出來,笑着道:“天王愛屋及烏,把阮陌當作元夫人,以慰相思之苦。不過,阮陌到底不是她,天王遠觀還能把阮陌想象成她。可真要得到了,只怕會把天王心中的形象給摧毀乾淨了。”
宇文毓喝了酒,頭腦卻沒有昏,“陌陌你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就是想拒絕朕嗎?”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斂起來,渙散的眼神彙集起來射出一道凌厲的光芒,“要知道這後宮裡邊,還沒有人敢拒絕朕的。”
他的口氣有些強硬,我還不至於要和他硬碰硬,白白給他抓住小辮子,於是展露笑顏,“阮陌怎麼敢拒絕天王。天王也說了,阮陌現今是天王的妃嬪,天王想要我,便是我的榮幸。”
我態度一轉變,宇文毓反倒意外地不知所措了,他忍不住冷笑一聲,“陌陌昨天還一個勁地拒絕朕,朕只當你在家裡還有個念念不忘的情郎呢。沒想到才一天過去,朕便取而代之了。朕到底該覺得高興還是替情敵悲哀呢?”
他這是退卻了。
我心裡暗笑,我越是拒絕,宇文毓就越是來勁;我一主動,他就打退堂鼓了。我幽幽嘆了口氣道:“阮陌思考了一整日,已然想通了。這宮裡頭錦衣玉食,天王寵愛有加,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嚮往這樣美好的生活,阮陌還不好好珍惜,那就是太辜負老天爺了。”
宇文毓的臉色有些陰陰的,略帶着一些譏諷道:“陌陌倒是挺識時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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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一個,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