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個月的時間,兩次奮不顧身地出頭,出色的容貌,細緻的關懷,足夠一個女人淪陷了。
越是相處,情越是深厚。
她不想他走,更不想他再去拿命搏殺。
大金能極快地接受大明的地盤,孝莊功不可沒。
多爾袞倒行逆施,剃髮易服,順治下旨稱金錢鼠尾髮型乃新朝之美,政令下,多少家破人亡,人民南逃,是孝莊力挽狂瀾,撥亂反正,滿漢一家,入華則華,迅速贏得北地漢民之心,親手下令斬殺多爾袞以謝天下,天下承平,又虛心學聖人之道,行科舉,廣開言路,安天下!
雖與原本的歷史不一樣了,可孝莊依然是歷史上那個孝莊,依然厲害!
甚至贏得廣大漢民之心,這樣一個猶如聖母的女人去世,無疑是出兵打擊大金的最好時機!
所以她一下就急了,拉着他的衣袖紅了眼。
見她關愛自己,心裡發暖,可想到朝堂上的事,臉色又陰暗了下來。
“大明不會出兵。”
“這是爲何?!”
這下輪到她驚訝了,連她一個不懂兵事之人都看得出孝莊對大金的影響,此時出兵乃是天賜良機,大明居然要錯過這次機會?
“國喪出兵,非王化之舉……”
冷雲的口氣很淡,卻飽含失望,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啥?”
她傻眼了。
有病吧,這是?!!!
“我,我們與大金可是死敵啊!”
她瞪大眼,“跟敵人講仁義,這,這腦子壞了?!”
“連你個小女子都這樣明白,可恨朝堂一羣飽學之士卻是……”
冷雲語氣很冷,帶着失望。
“不納貢,不和親,天子御國門,君王死社稷……”
滿月喃喃着,“昔日聽這話覺有骨氣,可看看我大明,差點亡國,若不崇禎爺當機立斷,偷跑去了南京,恐怕我們現在都剃髮易服,拖着那個難看的金錢鼠尾成了大金的奴隸了……兩宋雖有歲幣,可因開邊貿,給大遼不過二三十萬,可每年邊貿賦稅幾百萬,國事國事,豈能以道德倫理輔之?國與國只有利益,無友誼,錯了今日,不知王師北上又要等多少年……”
“難得……”
他不由讚歎,“小小女子卻是看得清楚,不過也正是大破大立,崇禎爺的變法才能暢行下去。我看金國也有可取之處,士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火耗歸公,都是治國良方,我大明即使半壁江山,可士大夫依然抱有舊俗,這麼多條變法施行成功了,偏偏這條抵死不從,投獻之風難以禁止,錄取進士越多,國家田稅越少,聽聞福建一帶已有鄉民出海不再回來,去了呂宋等地繁衍生息,自願爲夷,真是令人心痛。
滿月不說話了,想想那些本來的歷史,沉默良久,才苦笑道:“天下奉一家,寄情於天子一人之德才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說。若君王樹禮非政,於內閣學士治國,五年一任,擬票公選,兩界爲罪,或可萬世一系。”
冷雲猛地一震,眼裡閃過震驚。
他雖武夫,可父親乃是心學門人,心學講究天性,追逐自我,他自小受影響,也是心學門人,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聽他耳裡竟有種醍醐灌頂之感,好似打開了新世界一般!
“君主樹禮?”
他眯眼,聲音低沉了起來,“你意思只負責祭天,接待外國使團等事?”
“是,他是國家人民精神的需要,而不負責政務,君權只有關進牢籠裡,天下才可能真正大治!”
滿月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把天下的希望放在君王的才幹道德上這是最危險的事。中國一直在革命,每一次王朝接替都是一次革命,秦朝過度使用民力,法度過於嚴苛,所以百姓起義鬧革命,漢朝革了秦朝的命,入關後的劉邦立刻與民衆約法三章,並且立國後主張學術自由,信奉黃老術,講究淡泊無爲而治。
在漢武帝前這套思想很盛行,爲何盛行?概因秦朝對學術打擊太大,思想禁錮嚴厲,所以漢朝吸取前朝滅亡的結訓,改進了缺點,這不是一次徹底的革命麼?!
可將國邦寄託君王一人這着實不是什麼靠譜的事,就像王安石變法失敗的根本原因一樣,天下官員道德水平有高有低,好法成了惡法,這都是土壤的問題!
滿月覺得她遭受的種種不公平也正是這種惡劣土壤的體現,不是說現代社會就完美了,但起碼要比現在好太多了,因爲有制衡,權利就不可能無限放大,過了,總有人能治你的。
冷雲沉思片刻,神情變得莫測,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此誅族之言莫要再提,你我心知,不予外人知曉。”
“你當我傻啊?!”
她翻了個白眼,“不是你,我哪裡敢說?”
這話受用,臉色微微明亮,拉過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撓着,“過了元宵,朝廷應做出反應了,救了一個老公公,誅了一個內侍,此等大事不表態可不行。”
冷雲冷笑,“吳王今年可能過個好年了。”
她眼裡泛起迷糊,“那個馬融不是……”
“他是死是活已不重要,留着他不過是本侯無趣,閒來逗弄下也好。”
頓了下又道;“如今天子與年少的嘉靖爺很相似啊……呵呵,吳王妃指揮得動他身邊人,怕是不安吧?”
滿月身子猛地一顫,又大開眼界了。
高手過招都是如此麼?!
她看着冷雲,不由打冷顫,不愧是先帝託孤之人,果是心志了得。先帝能把天子託付給武將,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哪裡託孤武將的?
可惜了,他要是走文路,將來必是宰輔啊!
“怕?”
他輕輕拉過她,也不避諱,“此處無人,放肆下無妨。”
她紅了臉,這人也太跳躍了,而且,紅柚他們不是人啊?
“朝堂廝殺素來殘酷,你若爲我妻,少不得謹言慎行,若是能將事物發揮到極致,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滿月明白了,他忽然將自己的盤算告訴自己是在教自己怎麼當一個政客啊!
想想也不奇怪,雖然女子不能爲官,可他們這些高手連一個廢棄的棋子都能利用起來,自己身爲他將來的妻子被人打上主意也不奇怪,是該小心些。
握住他的手,低低道:“我只聽過一句話,在絕對的力量跟前,什麼陰謀詭計都是徒勞!我不愛陰謀,陽謀倒可行得,誰若惹我,必送他下地獄!”
話說得殺氣騰騰的,他卻喜歡,他的女人若是沒點霸氣那也太丟他臉了!
“那翁家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去還是要去的。”
她站直了身子,拉開了距離,可手卻沒鬆開,“我若不去,就不清不楚了,他們也少了耍無賴的機會,我想他們答應是會答應的,但肯定要加錢。”
“呵……”
冷雲輕笑了下,“你大姐嫁過去這多年,當年的嫁妝早就增值十幾倍了,如今嫁妝都給他們,再添500兩還不滿足,那我看你就把嫁妝也要回來吧。”
“那就要拜託大叔辛苦,多打山匪啦!”
二人對視了一眼,忽然彼此都感到了一種親密與心有靈犀,話說並肩作戰,一起坑人的感覺不錯啊!
回到家時已後世四點的時候了,滿月把冷雲送來的海鮮給處理了下,乾貨不少,可也有些是鑿冰凍着的,得吃掉,不然可得壞了。
寧波人處理海鮮其實沒什麼繁複的花招,滿月對海鮮雖有創新,可到底還是愛食物本真的味道。
一點點水,加點酒與鹽,最大程度上保留了海鮮本來的味道,不但做法簡單,味道也是返璞歸真,家裡的人吃得都很滿意。
吃完了晚飯,照例是茶話會,大家說說笑笑的,其中少不得也要拿滿月來打趣。好在,這樣的茶話會男女分開的,雖是有些窘迫,但總比兩人在一起被調侃的好。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日,便是去翁家的日子。
楊貞早早起來了,眼底有些烏青,顯是昨夜沒睡好。
姝兒,敏兒也起來了,回來這些日子,她們也終於弄明白和離是怎麼回事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兩個孩子竟是有種解脫的感覺。孩子其實是很敏|感的,她們本能地感覺到在那個家不受待見,而且父親毒打母親給她們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現在十一姑姑要把她們帶走,竟是心裡鬆快了,對那個家以及那個父親沒半分留戀。
一行人上了馬車,冷雲忽然出現在門口,帶着一羣侍衛,道:“我與你一起去,我不進去,完了我們去看看山水。”
這是明擺着要撐腰了,滿月自然沒意見,見楊貞也衝自己點頭,便探出腦袋道:“好,一起去!”
兩個侄女還是放在家裡,車裡就楊貞,滿月以及幾個婢女。
等滿月探回身子,坐定好,楊貞忽然拿出一個袋子裡,打開后里面是銀票,道:“十一娘,這裡有五百兩銀票,是娘給我的,你拿着,等會給他們。”
頓了頓又道:“我不想與他們說話……”
滿月沒接,道:“大姐真以爲他們會乖乖束手就擒?”
“嗯?”
楊貞一下就慌亂了,“不,不說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