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哪敢讓她脫自己的衣服,急忙起身,別手別腳地脫下外衫,拿在手中,不知該不該遞給鳳淺。
鳳淺從他手上抓過衣裳,浸入水中。
“郡主會相信這些?”四兒雖然能看到鬼魂,但學識淵博,並不相信許願這回事。
“其實也不相信,不過既然來了,總要試試。”
四兒向鳳淺的側臉看去。
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也看不透面前的少女。
一塊大石塊砸進湖裡,濺了鳳淺一頭一臉的水。
鳳淺回頭。
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止燁站在她頭頂大石頭上,看着她手中提着的溼衣,若有所思。
他身邊玉玄扛着大刀,傲慢鄙視着她,眼裡閃爍着惡作劇得逞的喜色。
“真幼稚。”
傳說,許願的時候,被人破壞,就再也找不到失散的親人。
鳳淺望着玉玄的眼,剎時凝了冰。
她並不相信許願能成真,但這一刻卻真的怒了。
小郎是她的底線,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底線。
一言不發,把手中衣裳擰乾,默默地還給四兒,轉身就走。
玉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鳳淺,搔了搔頭,“小妖精吃錯藥了?”
“你好象闖了大禍了。”止燁望着鳳淺挺得筆直的背影,她在找誰?
“她還能吃了老子不成?”玉玄跳下大石,搖搖晃晃地走開。
回去的路上,鳳淺再沒離開過馬車,安靜得讓玉玄都有些不安。
直到馬車平安進了長樂府,衆人卡在嗓子眼上的心,才落了下去。
鳳淺把換洗衣服和銀票打了個包,放進三生鐲,又去藥局找了些上好的人蔘,餵了根給肉丸子,其餘的也打包放進三生鐲。
磨墨寫了五封信,吹乾墨汁,用信封裝好,分別寫好名字,叫千巧送去給雲末。
做好這些,去賬房外攔住領了錢出來的張家娘子。
給了二十兩銀子給張家娘子,讓張家娘子偷偷帶她出府玩玩。
張家娘子不敢得罪鳳淺,就是沒銀子,也不敢違逆鳳淺,何況有銀子得。
讓鳳淺躺在牛車上,拿稻草蓋住,帶出府門。
雲末從千巧手中接過信封,拆開寫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封,抽出裡面信紙。
白紙黑字,寫着‘休書’二字,眸子微微一凝。
隨手把那張休書和剩餘的信封放在桌上。
容瑾拿起自己的那封,拆開來,也是一張休書,隨手放在桌上,退開一邊,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止燁,玉玄和惜惜各自在信封裡抽出也寫着‘休書’的信紙,面面相覷。
止燁一掃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面色凝重。
一路上就覺得有事要發生,回了府,還以爲只是自己的錯覺,最終還是出了事。
玉玄再是粗心,也知道這事是自己引起的,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你去哪裡?”惜惜叫住他。
“老子找她去,問她是要玩什麼花樣。”
雲末不擋。
止燁看了雲末一眼,也往外走。
惜惜看向雲末。
雲末只淡淡地道:“都回去休息吧。”
容瑾一句話也不說,起身離去。
惜惜不知雲末有什麼打算,但見他已經轉進裡間,只好離開。
鳳淺出了府,就從牛車上下來,讓張家娘子自行離開。
就算雲末猜到她是跟着張家娘子出的府,到鎮上找到張家娘子,再返回來,她已經離開,他還能去哪裡找她?
輕風帶着一絲清涼拂過髮梢。
鳳淺回頭看了看住過一些日子的長樂府,有脫離囚牢的輕鬆,卻也有種散不去的惆悵失落。
摸着肉丸子毛絨絨的小圓腦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又沒有家了,肉丸子,我們以後要相依爲命了。”
小雪猴難得的閉着嘴,沒說難聽的話嘲笑她。
長樂郡主雖然名聲不好,卻是她真正的身份,鎮南王是她的親爹。
她這一走,又變成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漂泊,沒了家,也沒了父親。
鳳淺深吸了口氣,把那點不捨丟開,“得走了。”再不走,被雲末發現,就又走不成了。
走進旁邊的林子,脫下身上錦衣,換上件尋常百姓穿的布衣。
才重新踏上官道往前走去。
就算他們找到這裡,也不會想到,她會這麼膽還敢走官道。
路上有幾個揹着着各種手工小玩意的百姓,看樣子是帶着自己做的小東西,去鎮子上趕集。
鳳淺忙跟了上去,跟在他們後頭。
旁邊人看上去,鳳淺象是與他們一起的。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鳳淺回頭看去,只見止燁和玉玄騎着馬急馳而來,俊朗的身影頓時讓這條蕭涼的黃土大道變得有了生機。
他們路過去趕集的人羣時,沒有減慢速度。
這裡的女子有戴冪蘺遮風塵的習慣,鳳淺自然戴着冪蘺帽掩去相貌。
止燁視線在從羣裡掃過,在鳳淺戴着面紗的臉上略停留了一下,接着看見她一身布衣的裝束,就把視線移向前方,向鎮子方向,卷塵而去。
鳳淺輕噓了口氣,他們的反應太快,幸好運氣好,遇上這些趕集的人,要不然,絕不可能躲得過。
望着遠處馬蹄踏起的一抹煙塵,鳳淺可以想到他們看到那些休書時,是怎麼樣的震怒模樣,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淺笑。
他們拿着與她交易的報酬,卻天天跟她找麻煩,對她蹬鼻子上眼,她送他們一封休書,讓他們再得不到想要的,大家也算扯平。
到了分岔路,鳳淺不再跟着趕集的人羣,獨自走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通往豐城。
她最後見小郎是在豐城,而且豐城是虞金彪的領地。
虞金彪雖然死了,但或許還能在豐城打聽到什麼。
傍晚,鳳淺又累又渴,在街邊的小粥攤買了一碗粥,兩個煮雞蛋。
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小粥攤的兩張桌子擠得滿滿的,沒地方可坐。
鳳淺只能端着碗,坐到一邊的石頭上,就着粥吃些乾糧。
一隊人馬護着一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下。
其中一人拿着水壺去粥攤上買水。
粥攤上起來一人,走到馬車窗前,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鳳淺,見是一個村姑,不放在心上,低叫了聲,“國師。”
車裡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查到詔王的下落了沒有。”
那聲音娘娘腔腔,十分特別。
他們聲音壓得極低,但鳳淺曾做過聽力訓練,耳力極好,聽見‘詔王’二字,不由得留了心。
“屬下慚愧,詔王象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最後出現在哪裡?”
“樟州,詔王去了樟州見牡丹。”
“哦?”
“我的人跟着詔王的船下了湖,看見他去見牡丹,發了信號,等我們趕去,發現他死在了湖裡。”
“這麼說,詔王確實出現在樟州?”
“確實。”
鳳淺吃東西的手停住。
去見牡丹的根本不是詔王,而是一個叫東君的男人。
那人向鳳淺望來,鳳淺低了頭,繼續啃自己的乾糧。
車裡人察覺那人有異,也向鳳淺的方向睨了一眼,把聲音壓得更低。
“鳳淺府裡的那幾個可都查過?”
“止燁和玉玄是和鳳淺一起去的樟州,詔王出現的時候,他們二人在場,所以他們不可能是詔王。”
“另外幾個呢。”
“雲末,容瑾和惜惜一直不曾離府,如果百草鄉出現的真是詔王,那麼他們三個也不可能。”
“他們三個沒有離過府?”
“管家確定是這麼說的。”
“管傢什麼時候看見的他們三個?”
“收到報告後,立刻去見的雲末,當時他們三個人都在雲末院子裡下棋。”
“管家收到消息的時間,或許對別人來說不可能,但對詔王來說,足夠他從草堂鄉返回長樂府。”
“這麼說,詔王真沒有藏在鳳淺的府上?”
“按理是這樣,倒是鳳淺……”
“鳳淺怎麼了?”
“據說鳳淺跟過去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