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末道:“郡主死而復生,是喜事,雲末爲何要怕?”
鳳淺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幾眼,“你膽子挺大。”
雲末淺淺一笑。
鳳淺瞅了屋角趴着的兩條人影,皺了皺眉,“我那……咳……我那夫君卻被嚇得不會動彈了,如何是好?”
雲末隨她的目光看了衣裳不整的那人一眼,烏黑的眼浮上一絲笑,“只要沒嚇死,就沒關係,郡主不必擔心。”
鳳淺心想,我擔心個鬼,這對狗男女嚇死了纔好,“你爲什麼一直叫我郡主,而不象他們那樣叫我少奶奶?”
雲末擡手,袖子半掩了脣,清咳了一聲,“少奶奶……”
鳳淺脖子上爬了一層雞皮,被嗆得一陣咳,“還是算了。”
雲末笑了,“郡主。”
鳳淺點頭,“還是這個順耳得多。”
雲末這纔回身吩咐人取了被子來,將屋角衣冠不整的兩個人裹着擡了出去。
他言行舉止無一不得體,辦事又是處處周到。
卻絲毫不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又是怎麼死的。
鳳淺冷眼看着,“你這麼個沉穩機靈的人,竟是虞家的一個下人,實在委屈了你這麼個人物。”
雲末眉心一簇,眼裡閃過一抹異樣,卻道:“郡主說笑了。”
鳳淺不以爲然,“有才不用是浪費,看你談吐是有才的,離開虞家,去奔前程吧。”
雲末輕道:“是雲末哪裡做的不好,惹惱了郡主,竟要趕雲末出門?”
“你別多心,我真是爲你好。”
“郡主這話……如果被皇上和王爺聽見,會不高興。”
皇上?王爺?
“哪個皇上,哪個王爺?”
鳳淺心想:既然是郡主,那麼她老子也該是皇帝的兄弟之類的。
不過讓她嫁給這麼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多半是個不受寵的郡主。
雲末低頭一笑,重擡頭看她,“郡主是北朝靖南王的二女兒。”
北朝……
鳳淺覺得有些耳熟。
“靖南王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如果這個父親是喜歡這個女兒的,怎麼可能讓她嫁這麼個不是東西的東西。
“王爺待郡主爲掌上明珠。”雲末有些驚訝,“郡主這是怎麼了?”
“我出了這麼大的事,卻沒能見着我爹,所以隨口一問。”
“別說王爺對郡主是真心喜愛,就算不是,看在虞皇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痛惜郡主的,要不然也不會催着雲末過來接郡主。”
“虞皇?”
“虞國的女皇前來北朝作客,虞皇一看見郡主就特別的喜歡,而國師說郡主是她的福星,於是虞皇收了郡主作女兒。”
鳳淺怔了一下,女皇帝?
“這是女尊國度?”
“這裡是北朝,並非女尊國度,虞國倒是女子爲尊。”
鳳淺喃喃自語,‘虞國’二字,勾起她很久以前的一些記憶。
忽地想到那個金彪,“我有幾個爹?”
雲末眼裡噙了三分笑,“親爹自然只有靖南王一個,當年北朝和虞國本來不合,長年戰事不斷,郡主兒時期間,走失落難,被虞親王所救,虞親王對郡主極爲喜愛。即便是郡主得了怪病,一直昏睡不醒,也沒丟棄郡主,撫養了郡主好幾年。如果要算的話,虞親王也算得上郡主半個爹。”
鳳淺撫了撫額頭,“果然是凍壞了腦子。”
照着安王妃的說法,金彪貪慕詔王的母親,又以爲極品女是詔王的妹妹,才收養極品女,目的是養大了給自己用,換到現代,金彪就是一個超級人渣。
極品女有眼無珠,居然認金彪爲父,簡直是腦殘中的極品。
雲末笑而不語。
簾子一拋,進來一個人,身材高挑,白白淨淨,還頗有些正義之氣,很不錯的相貌。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雲末和其他下人都好好地站着,才走了進來。
瞪着鳳淺看了半天,道:“鳳淺,你沒死?”
原來名字也是一樣的,還真是省事了,鳳淺手撫額頭,裝作思考,“你是……”
雲末眉梢一挑,忍了笑。
來人不敢相信地瞪了鳳淺一陣,怒道:“鳳淺,你迫我娶你,還裝什麼不認得我?”
鳳淺眼一眨,似恍然大悟,“原來是夫君啊……竟是我要嫁你,我真是瞎了眼了。”聲語拖得老長,有心人聽着十分刺耳。
心中卻想:方纔聽那些話,見他做的那些事,以爲是個縱慾過度,面黃肌瘦的紈絝子弟,沒想到竟生成這麼個正氣凜然的模樣,現在算是知道‘衣冠禽獸’這個詞是怎麼來的。
來人怔了一下,繼而臉上瞬間黑雲滾滾,“你說什麼?”
鳳淺不理不顧地轉頭問雲末,“他叫什麼?”
來人臉又黑了三分。
雲末輕咳了一聲,道:“西門政。”
鳳淺‘哦’了一聲,怎麼不叫西門慶,回頭道:“西門政,你爽完了?”
西門政又是一愣,“什麼?”
鳳淺道:“你剛纔不是在跟你的通房做造人運動,做得挺爽,這麼快就爽完了?”她說着,將他上下打量,視線特意在他身下那處轉了一圈。
看得西門政下意識得往後一縮。
鳳淺接着道:“對了,我竟忘了,你剛纔嚇得昏死過去,想必是沒做完的。既然沒做完,怎麼不接着去做,來這兒煩我做什麼?該不會沒我在旁邊看着,你就硬不起來吧?”
西門政張口結舌,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接着煞白無色。
雲末喉頭滑動一下,忍了笑,後退一步,“郡主,國公爺,雲末先出去。”
鳳淺抓住他,“別走。”
西門政看着鳳淺抓着雲末衣袖的手,忍無可忍,怒喝道:“鳳淺,你不知廉恥也就罷了,別在這兒丟我的臉。”
鳳淺奇怪得瞥了他一眼,“我不知廉恥?嗯,就算我不知廉恥,可是你卻在靈堂裡做這苟且之事,又知廉恥?你看,我們都不知廉恥,正好一對,誰也用不着說誰了。”
西門政氣得渾身打顫,對她的話一時竟駁不回去。
雲末聞言,忍不住又是一笑,眼角見西門政向他瞪來,反而一笑,“雲末就在外頭,有什麼事,喚我一聲就好。”長腿一邁,也不管西門政眼裡飛來的怨恨飛刀,徑直出去。
到了門口,見下人們正偷偷往裡瞧,另有人低說着什麼‘少奶奶詐屍’什麼的。
雲末掃了眼四周人羣,笑笑道:“我們郡主不過是卡了痰,痰出來了,也就沒事了,哪裡是什麼詐屍,休得胡說,小心禍從口出,都散了吧。”
他雖然不是本府的人,但說出的話,卻沒有人敢違逆,個個白着臉,雞飛狗跳地散去。
等人散了。
鳳淺往棺沿上一坐,“說吧,我怎麼死的?”
西門政一張臉黑了紅,紅了黑,眉間團了怒氣,飛快地掃了眼門口,上前擒住鳳淺的手腕,氣沖沖地拖了她走向靈堂大門口。
換成以前,鳳淺早把西門政直接摔出門坎,穿過來後,卻是兩手無力,是她這輩子都沒過的柔弱,鬱悶得想死,手拽了身邊白紗幔,不肯離去,“有話在這兒說。”
西門政怒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鳳淺不以爲然,小聲嘀咕,“你的臉早就沒了。”
鳳淺聲音雖小,但西門政卻聽得明白,再壓不下心頭火氣,手上用力。
鳳淺手中紗幔被拽了下來,眼看要被他拖出靈堂,抓着什麼拽什麼,但終是敵不過他的力氣,一時間紙人供品倒了一地,好好的靈堂被毀得不成樣子。
出了門,鳳淺看見站在臺階下的雲末,急叫道:“瘋狗要咬人了,雲末救我。”
“誰是瘋狗?”西門政被她氣得,簡直要死去。
“誰咬人,誰就是瘋狗。”鳳淺口上不肯示弱,又向雲末叫道:“雲末,你不聽我的話了?”
雲末平靜地看着她,“郡主和二國公爺之間的事,雲末不敢插手。”他口口聲聲‘不敢’,可是眼裡哪有懼怕的神情,分明是不願插手理會。
鳳淺被西門政拖着走開,急道:“難道當真是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虞家就不管我了嗎?”
雲末和聲道:“郡主說哪裡話,國公爺不過是要和郡主說說話,不會爲難郡主的。如果真有什麼,虞家自是不會不理。”
西門政狠狠地橫了雲末一眼,後者只是淡淡一笑,西門政的臉黑過鍋底菸灰。
雲末的話,鳳淺聽得懂,他這話不但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西門政聽。
讓西門政不敢起傷害她的念頭。
鳳淺的心定了下來,對西門政喝道:“你放手。”
西門政咬了咬牙,攥着她的手反面捏得更緊。
鳳淺將他的手一摔,“你和通房,該怎麼搞怎麼搞去,來煩我做什麼?”
西門一口氣卡在喉嚨裡,險些閉過氣去,“世間怎麼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什麼話都敢說。”
鳳淺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我怎麼死的?”
西門政氣塞,狠聲道:“你去會姦夫,被人弄死,卻來問我?”
姦夫,這詞怎麼聽怎麼刺耳,鳳淺皺眉,“你確認我是去會……”
鳳淺記起讓她去後院的那個丫頭的相貌,隱約就是跟西門苟合的女人,眸子半眯,有詐。
“我還能冤枉你?”西門政怒了,“我趕去的時候,他正在那兒。”
“呃……”鳳淺有些意外,“那他人呢?”
西門政氣得胸口一堵,她居然敢向他問姦夫的下落,憤聲道:“你以前如何浪浪荒唐與我無關,我爲了北朝,如你所願,娶你過門。心想,只要你往後安安分分也就罷了。不料,你喪德敗行到把在外頭養的漢子弄到我們大婚上,廳裡滿滿的朝臣等着你我拜堂,你卻迫不及待地去偷漢子,你真當我是好欺的?”
鳳淺倒茶的手停住,“喪德敗行包不包括在靈堂上與人苟合?我還沒入土爲安,你就在我靈堂上幹那事,我都不惱,你惱什麼?”
西門政氣滯。
死死盯着鳳淺,面前那張絕麗面容卻面不改色,越看越叫人憎恨,深吸了一口氣,將怒火強行壓下,轉身向門外大步走去。
“我們沒拜成堂吧?”鳳淺衝着他背影問,這纔是重要的,如果要她跟這麼個種狗過日子,她寧肯躺回那口冷棺材,把自己凍死了,看能不能穿回去。
西門政邁出去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怒目回身,“你又想玩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