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劉備等人便早早來到靈堂裡。因爲劉備是公孫瓚的同門師弟,所以也算是死去的公孫續的叔伯,在公孫瓚未趕到之前,就暫由劉備作爲家屬進行答禮。
劉備凝視着裝着公孫續屍身的棺木,心裡嘆息起來:“賢侄啊,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生在了這個亂世,要怪就怪你堅持率軍出戰鮮卑,要怪就怪你兵敗被俘……”
隨着天色漸漸放亮,前來靈堂祭拜的官員越來越多,畢竟整個右北平以東所有地盤都歸公孫瓚節制。這些地方的官員雖說平日裡各自爲政,但都得依靠公孫瓚的庇護。因此公孫續死了,他們還是得來弔唁一下,向公孫瓚暗獻殷勤。
孫乾作爲劉備僅有的謀士,今日也出現在禮堂內,主要是爲了陪同劉備。留意到公孫瓚的幾個主要手下都到場了,孫乾借安慰劉備之機,上前提醒他道:“主公,他們來了,你可以大聲痛哭了!”
劉備顯然走神了,聽到孫乾喚他,趕緊擡頭來看,果然看見關靖單經等人結伴而行進了禮堂。雖說劉備有他的苦衷,但無緣無故害死了侄子,這心裡多少有些不安。
愧疚歸愧疚,但劉備不會因這點小事而放棄他的信念。他是要幹大事的人,要當重振漢室的英雄。所以,在這些能人面前,他必須作戲,哪怕今次只是一次逢場。
要說劉備作爲一代梟雄,還真有兩把刷子。只見他兩眼一擠,鼻頭一抽,那眼淚鼻涕就像開了閘的江水一般牽着線地往下掉。
劉備在這邊一嚎,自然引起了關靖單經等人的注意。他們見劉備如此悲傷,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痛哭起來,靈堂一時哀嚎聲大起。
衆人在靈堂裡哭了一陣後,作爲公孫瓚集團中的重要成員關靖發話了:“劉將軍,少將軍已經去了,還請您保重身體,不要過分悲傷。主公未到之前,海陽城的防備還要仰仗將軍。”
單經是公孫瓚軍中的老人,他此番出來是來給公孫續當私人保鏢的。田楷給他的唯一指示是打不打得贏仗不要緊,但一定要保護好公孫續。結果公孫續戰敗被俘,後來又不幸遇害,這讓單經非常自責。
看到悲痛欲絕的劉備,單經十分愧疚:“劉將軍,少將軍之死皆是我的過錯,將軍請保重。待主公來後,我自會向他請罪的。”
關羽孫乾見火候也差不多了,兩人相視一眼,一同來扶劉備到一旁休息。有單經站出來承擔罪責,那劉備作爲客將就沒什麼大的干係了。
可讓衆人沒想到的是,在關羽孫乾二人將劉備扶離靈柩時,劉備也不知是真動了感情,還是表演得太投入了,竟然一腳踩空了,再次跌倒在棺木上。
作戲作全套,劉備索性放開嗓門大哭起來。衆人回頭來看時,正見劉備趴在棺木上痛哭,都不由得心中感嘆劉備果然是仁德之君。
劉備哭得如此動情,讓這些公孫瓚的嫡系將領非常羞愧。關靖此刻被完全感動了,對劉備再無一絲懷疑,主動過來勸說他節哀。
中午用過飯後,劉備不顧疲勞,再次跪倒在公孫續的靈柩前,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賣力地哭喊了,而只是偶爾掉下兩滴眼淚。演戲太過頭了也不行,必須考慮其他人的感受,不然會讓人反感。
其實,劉備如此表現的原因就是他已探明公孫瓚將在下午到達海陽。如果他在公孫瓚抵達之前把淚哭幹了,那待公孫瓚到場時,他就沒有眼淚可以流了,這樣對他的計劃可不太好。
果不其然,未時剛過,靈堂外便傳來通報聲,公孫瓚日夜兼程地趕來了。與公孫瓚同來的還有三千白馬義從,很顯然他們是來替公孫續報仇的。
靈堂內的關靖單經等人聞報立即出門迎接,劉備本來也準備起身相迎,卻被一旁的孫乾按住:“主公,此時你與其出門迎接,不如在此爲公子哀哭。”
劉備不愧是一代人傑,瞬間明白孫乾的用意。劉備稍作醞釀,立馬痛哭起來,聲音之大把堂外的公孫瓚嚇了一跳。
劉備不去迎接,但他這一方必須得出個代表。有這個分量的自然非關羽莫屬,孫乾陪同關羽一同出門恭候公孫瓚。
公孫瓚進入府衙後,便看到衆人在門口等候。雖說剛經歷了喪子之痛,但看到這番情景,公孫瓚心中多少感到有些安慰。
公孫瓚在人羣中掃視了一圈卻不見劉備蹤影。他正要發怒,卻突然看到關羽孫乾從內堂走了出來,二人見了公孫瓚後連忙行禮。
公孫瓚這回納悶了,他是知道關羽與劉備的關係的。這關羽都現身了,劉備跑哪去了?突然一聲哀嚎響起,嚇了正在沉思的公孫瓚一大跳。
公孫瓚往內堂望了望,扭頭詢問道:“爲何不見我師弟玄德呢?”
其實,公孫瓚是明知故問,他已經從剛纔那聲哀嚎中聽出了是劉備。雖說劉備和他是同門師兄,但感情沒好到這種程度吧?公孫瓚很吃驚!
關羽是個實在人,他立即如實稟報道:“公孫將軍,大哥他因賢侄之死十分悲痛,所以纔沒有出門相迎。”
公孫瓚一聽略微點了點頭,他覺得劉備應該沒這麼好心。可他身旁的單經突然開口了,直接給公孫瓚潑了冷水:“主公,劉將軍這兩日爲公子之死悲痛不已,屬下們看了都覺得慚愧。”
公孫瓚聽了單經的話,又扭頭來看關靖,見他也在點頭,心中頓時更加驚訝。這劉備雖說暫時投靠了他,可要說劉備很重感情又不像啊,他是個很有抱負,甚至可以說是很有野心的人啊?
公孫瓚獨自在那思索着,卻被關靖打斷道:“主公,我們還是先進靈堂再說吧!”
公孫瓚緩步走進靈堂,當看到靈堂正中擺放的棺木時,公孫瓚一時控制不住,眼淚刷地一下便流了下來。
公孫瓚邊哭邊小跑到靈柩前,一把扶住靈柩搖晃道:“兒啊,爲父來晚了!”公孫瓚的真情流露那叫一個感人啊,讓劉備這種擅長眼淚表演的人都在心底自嘆不如。
靈堂內的衆人見公孫瓚哭得如此淒涼,又紛紛用衣袖抹起眼淚來。可此刻誰都不敢哭出聲來,讓偌大一個靈堂裡只有公孫瓚一個人在哭嚎。
孫乾見劉備在靈柩前發愣,心裡微微有些失望,趕忙上前推了他一把,低聲提醒道:“主公,此時你應該去安慰公孫將軍,這樣才能獲得他的好感。”
劉備這個人雖然本身沒有什麼驚人的才華,不過他最大的優點便是能夠聽取別人的意見。聽了孫乾的建議,劉備沒有半點遲疑,立馬起身去攙扶公孫瓚,好言安慰道:“師兄,人死不能復生,您可千萬不能倒下啊,我們這些人還等着跟你爲公孫賢侄報仇呢!”
公孫瓚被劉備這一句話徹底感動了,他甚至開始後悔聽信了田楷之言,派關靖來監視劉備。眼前的劉備明明就是一個忠厚之人,自己居然還懷疑他的人品,真是不應該啊!
公孫瓚當下拍着劉備的肩膀動情地說道:“多虧賢弟提醒,瓚一時激動,差點誤了大事。”
劉備笑着搖了搖頭,但心裡卻對公孫瓚豎起了中指:“你他孃的誤的事太多了,何止這一次是因激動所致?要是老子當初有你這麼雄厚的實力,這幽州早就姓劉了,還輪得到他宇信在這兒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