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看見你神清氣爽的樣子。”孟衝發自肺腑地說。表情甚至有些誇張。
小白可不吃她這一套,她走了進來,有些懶散的坐到她旁邊的牀上,不滿地低呼一聲:“這個醫院都要被警察的人給包了,外面就要被記者給包圍了。”
孟衝將自己的手機往裡藏了藏,好笑地說:“他們來找你了麼?”
“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昨天不知道是哪個記者認出了我,非要問我是怎麼進的醫院。沒辦法,只好說自己肚子痛進的醫院。還好我先藏起了在我牀頭的病歷。”
“他們現在逮到警察就像要逮到肉了一樣。”
“我看我當時要說我是行動中不小心給人放倒了,明天的頭版肯定是‘警局隱瞞實際受傷人數,內可有重大隱情’。”說着她舉起手比劃了起來。
孟衝低笑了兩聲。
小白覺得有些累了,躺在了牀上,可惜地說:“最近躺多了,現在看到牀就想要躺。”
孟衝笑而不語。
“話說你讓路程跑了?”
這纔到正題上。
孟衝搖頭:“我沒有讓他跑了,而是他自己跑了。我被炸彈炸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了都,沒辦法。”
“省着這些去騙鬼吧。”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只是凡人,而且還手無縛雞之力的,他這樣一個高手,我是沒辦法。”
小白不語了,自己躺着。
良久,她說:“老王跟你說了上面來的那些人了吧。”
孟衝無聊的抄起了自己買的《科技週刊》,點了點頭:“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會見一下呢。”
小白揚眉:“你那麼有自信他們不會把你從案子裡踢出去?”
“我本來也不在這個案子裡面,充其量是個證人。要是他們不想我這個證人問的太多,我可以自己去查。只是要是我做過頭了,還真別怪我沒有提醒他們才行。”
小白譏笑兩聲,自己地翻了個身,惆悵的說:“我要想給辦法不只是個證人或者受害者家屬才行。”
“嗯。”孟衝慢慢翻起了雜誌,漫不經心,“你會成功的。”
小白翻了個白眼。
孟衝希望那幾個上面派來的人正面“交鋒”的願望很快得到了滿足,就在那天晚上。但是到她病房裡並不是幾個人,而是一個人。如果要嚴肅的說,是兩個人,只不過一個只是來爲另一個開了個門而已。
來的人歲數大概與陳宋相仿,四十歲近五十,穿着一身工整挺拔的警服,警銜不低,但是警號居然不在胸前,漆黑的皮鞋,高高的鼻子,金邊的眼鏡,還有一頭黑裡透白的頭髮免於地中海的魔掌。
看起來很領導。這就是孟衝對這位的第一映象。
他走進來,嚴肅地站着,看着躺在牀上的孟衝一動不動。
“呃……要不要來點水?”孟衝尷尬的問。
那人走過來,在她身邊那張不知道多少人都坐了的牀上坐下,一字一句地問:“你就是孟衝?”
孟衝完全被他這個非主流的見面給雲裡霧裡了,只好點點頭。
他從自己的上衣裡拿出了一本小本子,翻開,盯着本子認真地問:“你是這次爆炸案在現場的第二人?”
孟衝猜第一人應該就是張星了,於是乾脆地點了點頭。
“是你將張星警員救了出來的?”他繼續一板一眼的問。
“嗯……是,這些都寫在我的口供裡面了吧?”孟衝嘗試地問。
那人擡起頭用他暗淡無光的眼睛看着孟衝,好像剛纔的問題侵犯到了他似的,糾正道:“我是省公安廳的,相信你也聽說了。我們要重新收集口供。”
“那你剛纔問的也不是疑問句啊,更像是陳述句,就想要我回答一個‘是’啊。”孟衝脫口而出。
他更是不滿地皺起了一些沒脫的眉毛,更加嚴肅地說:“請你配合我們抓住犯人,回答問題。如果你說的是真話,就不用害怕口供的不一致吧。”
孟衝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男人眼神裡的一點狡黠,跟着他的口氣說道:“我現在要履行一下我的公民權了,請報上你的警號和名字,還要你的部門!”
對面的男人還是很鎮定,說:“警號200039,霍泉,公安廳刑偵總隊副隊長。”
孟衝傻了,半天盯着那個男人,有些不自信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指指着他,有些顫抖地說:“你是霍泉?”
他很是正色的點點頭。
孟衝腦子上一道閃電,告訴自己:幻滅了。
雖然孟衝只看見過照片上霍泉,知道他就是個面癱臉,可是看見了真人,聽見了他說話還是不敢相信——曾經自己仰視過的人居然是個朽木。
“現在我們能繼續麼?”霍泉警官接着沒氣似的問。
孟衝有種“讓我在這牀上翻一分鐘”的衝動,但是開始剋制住了,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是自願參加了這次行動的?”他問。
孟衝點頭。
“可是你的自願書並沒有簽字。”
“那是不是證明我能向國家要錢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
孟衝小翻了一個白眼,搖頭。
“在工廠裡,你充當了一個談判專家的位置,但是從錄音裡面聽來,他很瞭解你,你也很瞭解她。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資料是從哪裡來的呢?還是你和他有過節?”
孟衝煩了,有些喊出來地說:“我一直在協助警方偵破有關路程的案子,要是你能看看最近案子的新卷宗,相信你能知道。不是我冒犯,只是這個你需要了解。”
“這個我自然會去了解。但是根據我現在瞭解到的是,在卷宗裡面,你和路程並沒有什麼恩怨,而且之前也幾乎不認識,爲什麼你會協助警方調查這個案子呢?”
啊偶,孟衝被他的話猛然一擊。她被套進去了,這個老傢伙用一種很簡單的詢問方法把她繞進去了。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其實不是警察,而和自己說話的不是一個普通的警察——起碼現在開始不是了。
孟衝一秒鐘在腦子裡轉了幾個回答,本來想要詭辯着說出來,但是她一回頭就看見了霍泉那個嚴正以待的臉,於是乾脆輕嘆一口氣,把真話說了:“我是孟仇的女兒,我猜你已經知道了。而且我一直呆在公安刑偵隊裡,相信你也知道了。你是刑偵隊的一代傳奇,我們這是何必呢?”
霍泉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神微微亮了亮,接着將自己的小筆記本仔細收了起來,然後雙手撐着膝蓋,開始有些隨便地說:“你的話裡有兩個錯誤。錯誤一,我知道你知道呆在刑警支隊裡,但是不知道你是孟仇的女兒。錯誤二,我並不是刑偵隊的一代傳奇,我與你父親年紀相仿,還沒有到能主宰‘傳奇’這個詞的年紀。”
孟衝在意的是“錯誤一”,她問:“你不知道我是孟仇的女兒?他們怎麼跟我說的。”
霍泉看起來很是仔細想了想,說:“按照你們的副隊長老王說的是‘她是個跟着我們混了很久的女孩,很狡猾,你自己看着辦’。”
孟衝眨眨眼:“你就來了?”
霍泉說:“我不是很在乎你是誰的女兒,我在乎的是,你是怎麼一直糾纏在這個案子裡的。你知道警局不是日本動漫或者小說,你也不是柯南,或者是福爾摩斯,實際上的警察根本求不到民間。所以,對於你的故事,我還是很感興趣的。不過,現在答案看起來有些簡單了。你是孟仇的女兒,當你父親死了,估計所有人出於同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在警局裡爲所欲爲了,當發現你乾的還不錯後,就乾脆讓你繼續下去了吧。”
他拿下了自己的眼鏡,小聲地問:“陳宋花了多少時間想要轉化你呢?”
孟衝嘟嘟嘴:“大概有個幾年吧,我也如他願的沒有去讀警察學校,沒有去讀犯罪學,刑偵學或者是犯罪心理學,這樣他還是比較老懷安慰的。不過我還沒有打算告訴他,他兒子考研要考犯罪學,怕打擊太大了。”
霍泉低低笑了,聲音好像一隻松鼠磕松果,但是霍泉廣爲人知的一個事情就是他在一在一次抓捕行動中衝進了火場救罪犯,最後吸入大量煙塵,嗓子壞了。說話還不明顯,一笑起來就很突出。
“說到陳宋還有陳繼,這次的事情有些很明顯的痕跡是對着他們倆來的。”霍泉又回到了嚴肅的話題上來了,“你知道爲什麼麼?”
孟衝低頭想了幾秒,擡頭突然就問:“您知道十幾年前,我父親曾經全力追捕過一個罪犯麼?可能很低調,但是我覺得他應該和您商量過。”
霍泉轉了轉眼睛,拍着大腿大概想了一分鐘左右,纔有些映像的“嗯”了一聲,對孟衝說:“是有,很多年前了,大概有十一年了。那天晚上你父親突然打電話到我家裡,跟我說他有一個謎題,自己一個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希望能討論一下。我就和他討論了。說的是一個代號‘A’的罪犯,一直潛伏在秦海市,妄想要操縱秦海市裡的所有黑幫還有交易,但是他一直很隱秘,做事極其的謹慎,幾乎沒有在人前有過露面,但是被捕的人又都說是聽‘A’的吩咐的。他很疑惑,不知道這個‘A’是真的存在,還是隻是那些黑幫中人形成了某種模式,虛構了一個‘A’出來。”
他輕嘆了一口氣:“他跟我說了很多案例,最後我和他都覺得這個‘A’是真實存在的,他只不過是個心思機器縝密,智商很高的罪犯而已,想抓到他是個大困難。我告訴孟仇,要是這是真的,他要很小心。之後,這事就沒有影子了,我聽過下面的人說好像組織過一次抓捕但是失敗了,鬧得很不好,所以,局裡就再不說這事了。後來,孟仇去世前,給我寄了一份他那晚說過的那個案子的複製卷宗,讓我能好好安放。我看過不下十幾遍,但是之後秦海市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我就也放下了。說起來,纔不過十年左右吧。”
孟衝認真的聽完了,然後看着霍泉那有些懷舊的眼神,無比嚴肅地說:“今天我就替我父親來解個謎底,告訴您那個‘A’的大概故事,雖然是我自己用證據和聯想連成的,但是我想應該八九不離十。那個代號‘A’的人名叫王映,今年,不過30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