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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氣得鼻子冒煙,接着脅迫朱祁鎮,命令楊洪親自出面說話。

這也是一招狠棋,楊洪無論怎麼囂張,真的見了皇帝,也不敢當面違抗命令。

可是城裡的回答差點讓也先從馬上摔下來。

“楊洪出差了!”(鎮臣楊洪已他往)

我相信,此刻的也先是十分痛苦的,這種痛苦並不在於他沒有能夠攻克宣府,而是因爲他又被楊洪耍弄了一番。

楊洪真的出差了嗎?自然沒有,此時,他正手持寶劍,一邊站在城下指揮城上的士兵答話,一邊厲聲對士兵下令:“出城者斬!”

也先就此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出發,去大同!

可是郭登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到達大同之後,也先吸取了教訓,直接命令朱祁鎮找郭登說話,朱祁鎮在脅迫之下,只能讓人傳話,讓郭登開門。

郭登不開門。

一來二去沒了結果,朱祁鎮只好派人傳話說:“我與郭登有姻親關係(朕與登有姻)《注,此處待查》,爲何如此拒我啊。”

朱祁鎮也真是沒辦法了,估計刀已經架到了脖子上,連這樣的話也說出來了。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郭登還能毫無反應嗎?

郭登確實有了反應,不過是個比較強烈的反應:

“臣奉命守城,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不知其他)

於是,也先又一次被無情地拒絕了。

郭登,你好樣的,算你狠,今天先回去,下次再來!

之後的歲月對於也先來說是艱苦的,他帶着朱祁鎮四處旅遊,卻沒有一個地方接納,贖金也從此了無音信,而大明也新立了朱祁鈺爲皇帝,手上的這個已經過期作廢不值錢了。

難道就此了事?

哪有那麼容易!也先決定,即使手上的這個皇帝不值錢,畢竟還有威信,對邊關守將還是有一定的威懾作用的,繼續帶着他去撞門!

郭登的大同他是不敢再去了,畢竟這位仁兄已經撕破了臉,所謂“不知其他”言猶在耳,去了無異於自取其辱。

還是去宣府吧。

可是事實證明,楊洪也是個軟硬不吃的人,前後去了三次,都被趕了回來。到後來,也先便脅迫朱祁鎮寫信給楊洪,讓他開門。

可是楊洪做得更絕,他收到信之後,連看也不看,就加上封印,派人送給京城的朱祁鈺,而朱祁鈺給他的答覆是:“這些都是假的,今後收都不要收!”(僞書也,自今有書悉勿受)

說你假,你就假,真的也是假的。

攻擊!攻擊!

也先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沒有拿到多少贖金,喜寧的計策又完全行不通,被人像傻子一樣趕來趕去,實在是面子丟盡了。

他已經對身邊的這個喜寧失去了信心,事實證明,他所說的這些方法完全行不通。

既然行不通,那就用我的方法!

戰爭的意念衝上了也先的大腦,他的血液開始沸騰。

不就是拔劍出鞘嗎!?不就是衝鋒陷陣嗎!?

他鄙視地看着那個叫喜寧的叛徒,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個卑劣的小人而已。

不需要再耍什麼陰謀詭計,不需要再靠投機取巧!

要恢復大元的天下,還是要靠我們自己!

集中所有的士兵,備好行囊,整裝上馬,拔刀,衝鋒!

目標,京城!

也先並不是傻瓜,他沒有帶領軍隊去攻擊宣府和大同,郭登和楊洪這兩位猛人他是惹不起的,於是他決定繞路走。

他已經選好了突破口,他相信,從這裡他能夠打開通往京城的大門。

也先選擇的突破口,正是當時王振所放棄的行軍目標——紫荊關。

正統十四年(1449)十月一日,也先率領所有精銳兵力,向着最後的目標挺進。

當然,他不會忘記帶上朱祁鎮,雖然他已經不是皇帝,但畢竟還是太上皇,起碼還可以用來擋擋刀劍,做個掩體。

也先的軍隊十分強悍,騎兵以猛虎下山之勢直撲紫荊關,在喜寧的引導下(所以說叛徒最爲可恨),也先僅用了兩天時間就攻破了這座關口,守備都御史孫祥戰死。

這裡要插一句,按說孫祥死後,應該追認榮譽,就算評不上什麼光榮稱號,起碼也該是因公殉職,但他卻在死後被草草火化(焚之),什麼也沒有得到,英雄得到如此下場,全拜我們前面提到過的一位老朋友所賜,這位老朋友就是言官。

孫祥戰死之後,有一些言官不經過調查研究,就胡亂發言告狀,說孫祥是棄關逃跑,結果在戰後,不但沒有給孫祥開追悼會,反而直接把他的屍體燒掉,就此了事,實在是比竇娥還冤。

一年之後,孫祥的弟弟上書爲哥哥辯解,朱祁鈺這才瞭解到真實情況,給他的家人補發了撫卹金(詔恤其家)。

在大明王朝的緊要關頭插這麼一句,不單是爲孫祥討個公道,同時還要告訴大家,那些以直言敢諫留名青史的御史們,絕對不能一概論之。

說起御史大家可能會想起那些打死不低頭,直言不諱的偉大人物,其實明代言官中有很多人品行極端惡劣,純粹是爲名而罵,爲罵而罵。

這種敗類言官並不少見,在後面的歷史中,我們還會認識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並揭開他們臉上的面紗,顯示他們的醜陋真面目。

言官的問題以後再談,還是先來看看風雨中飄搖不定的大明帝國吧。

紫荊關是京城的門戶,此關被破,震驚了京城,因爲每一個人都知道,京城從此將無險可守。

兵臨城下

正統十四年(1449)十月十一日,北京城頭的士兵正在巡哨,突然,滿天的塵土呼嘯而來,隨後傳來的是急促的馬蹄聲和叫喊聲。

出人意料的是,城防士兵們並不驚慌,反而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因爲他們都十分清楚來的是什麼人,以及來幹什麼。

該來的遲早會來的。

城外瓦剌軍主營

也先的情緒已經高漲到了極點,兩個多月前,他在土木堡擊潰了明軍二十萬大軍,立下不朽奇功,還活捉了明朝皇帝,事後他才得知,這二十萬大軍已經是明朝的最精銳部隊。

既然明軍最強部隊都被自己輕易打垮,所謂的三大營也已經全軍覆沒,明朝還有什麼能力和自己對抗?

這次出征的進程更加增強了他的信心,此次他一路攻擊前行,只用了十一天就打到了京城,此刻,這座宏偉的帝都已經完全暴露在也先的面前。

在也先看來,進城只是個儀式而已,他不相信主力已經被擊潰的明軍還能做什麼樣的抵抗(視京城旦夕可破)。只要叫喊兩聲,嚇唬一下,城內的人就會嚇破膽,乖乖地出來辦理城防交接。

在攻擊前的軍事會議上,他自信地看着部落的其他首領們,用洪亮的聲音告訴他們,眼前的這座城市不堪一擊,大明的壯美河山,無數的金銀財寶、古玩希珍都將歸瓦剌所有,偉大的大元帝國將再一次屹立起來!

“京城必破,大元必興,只在明日!”

據說以前曾有一些餐館會在門前掛上一塊牌子,寫着“明日吃飯不要錢”七字。

當然,這些飯館絕對不是慈善機構,因爲那塊牌子上的日期永遠都是“明日”兩個字,而這個明日是永遠不會到來的,如此做法不過是拿窮人開心而已。

歷史已經證明,也先的這個明日最終也沒到來。他又被耍弄了一回,但這次耍弄他的不是楊洪,而是命運。

六天後的也先可能會奇怪,自己的兵力強過土木堡之時數倍,且士氣高漲,士兵強悍,最終爲什麼會失敗?

其實這個問題不用別人回答,他的祖父馬哈木先生應該知道答案。

決定戰爭勝負的最終因素,是人。

就在一個月前,也先眼前的這座城池還是那樣的不堪一擊,那樣的柔弱,經常還有外逃的百姓和士兵,但僅僅過了一個月,這裡又恢復了帝都的氣勢,守城的士兵已經爲也先的到來等待了很久,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很多東西,有仇恨,有興奮,有焦慮,也有恐懼。

但並沒有畏縮。

他們的眼神中透露的信息其實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

我們不會後退。

在這個月中,京城發生了很多變化,兵多了,糧足了,防護增強了,但最根本的變化卻絕不是這些。

真正的變化在人們的心中,透過失敗的陰雲,他們已經從開始的絕望中走了出來,並逐漸相信自己終將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這是意志和信念的力量。

這纔是那些守護京城的人們最爲強大的武器。

當然,當時的也先是意識不到這些的,畢竟到目前爲止,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絕對想不到,自己前進的步伐和恢復大元的夢想將在這裡被一個人終止。

一個有勇氣的人。

正統十四年(1449)十月八日,兵部尚書于謙下達總動員令。

決戰的信念

得知也先進軍紫荊關後,于謙敏銳地判斷出,這次也先的目標是京城。

雖然現在京城內的士兵數量已經將近二十萬,但畢竟作戰經驗不足,爲以防萬一,他立刻下令派出十五位御史去各地徵集士兵充任預備隊。到十月八日,全部兵力集合完畢,總計二十二萬人。

勉強夠用了

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也先的兵力總計也不過幾萬人,爲什麼城內有二十幾萬人還只是勉強夠用呢?

這是由具體情況決定的,絕不是于謙的能力不行,當年的朱文正能夠以數萬人馬擋住陳友諒六十萬大軍,是因爲洪都城池不大,陳友諒雖然兵多,但在同一時間內無法全部展開,只有一批批地上,其實際攻擊效果並不好。

但現在於謙守衛的是京城,是大明王朝的首都,這是真正的大城市,並不是比較大的城市(比如鐵嶺)。

也先攻擊的目標是北京外城九門,此九門分別是:

德勝門、安定門、東直門、朝陽門、西直門、阜成門、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

這九門的位置大致相當於今天北京市的二環到三環之間,當年的北京雖然遠遠比不上今天北京市的規模,但也是相當大的。

明朝那些事兒2朱祁鎮篇第五十三章

章節字數:3852更新時間:07-02-2216:40

簡單做一個除法會發現,每個門的守衛兵力也就在二萬人左右,而也先的兵力在單一攻擊其中一門時是佔據優勢的。更大的問題在於,也先的士兵素質要強於明軍,而且幾乎全部是騎兵,機動性很強,一旦打開缺口,就能夠立刻集中兵力攻擊。

軍隊的戰鬥力並不單單決定於人數,還有機動力。

所以明軍雖然在總的人數上佔優,但平均到每個門的防守卻是不折不扣的劣勢。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只要一平均就會原形畢露。

這就是于謙所面臨的形勢,敵軍十分強大,己方兵力雖然也不少,但並不佔據優勢,形勢並不樂觀,但與此同時,于謙也找到了一個得力的助手,這位助手將幫助他完成防禦北京的任務,併成爲他的親密戰友,並肩作戰。[連城書盟]

當然了,于謙絕對想不到的是,他的這位助手在八年後還會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致自己於死地。

從戰友到敵人,從朋友到對頭,那位完成這一戲劇性轉變的親密助手,就是石亨。

石亨,陝西渭南人,父親就是武官,他承襲父業,也幹了這一行,此人自幼好勇鬥狠,極爲驍勇,被稱爲正統第一勇將,與楊洪並稱。

據說在石亨年青時,一次去街上玩,被一個算命的盯上了,那位算命先生抓住他仔細端詳,以極爲驚訝的口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如今太平盛世,你怎麼會有封侯的面相!”

且不說這個故事是真是假,算命先生有沒有收費,但起碼他總結出了一個規律:

亂世方出英雄。

話雖如此,但正統十四年七月身處陽和的石亨卻絕對不能算是個英雄,因爲那個時候,他正在逃跑。

數萬大軍全部覆滅,主將被殺,也先的騎兵肆無忌憚地踩踏着明軍的屍體,這一切的一切全部發生在石亨的眼前,可是他無能爲力,因爲他還有更爲重要的事情要做——逃命。

作爲統兵的將領,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統領的軍隊被敵人殲滅,士兵被殘殺、被俘虜,而自己卻無能爲力。對於一個武將而言,這是最大的侮辱和折磨。

窩囊,真是窩囊啊。

窩囊的石亨活着回來了,然而等待着他的並不是安慰和撫卹,由於他也是軍隊主將之一,根據軍令,他要負領導責任。於是他被罷免職務,貶爲事官。

在他人生最爲失意的時候,于謙幫助了他。

在於謙看來,這個失敗的將領並不是無能之輩,只要能夠善加使用,他是能夠成就大器的。

事實證明,于謙的判斷是正確的,石亨將成爲一柄鋒利的復仇之劍,插入瓦剌的胸膛。

也先的軍旗在城外飄揚,蒙古騎兵們在城前騎馬來回馳騁,向城內的明軍顯示着他們的軍威,八十多年過去了,他們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地方。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相信,在不久之後,他們將再次成爲這裡的主人。

也就在幾乎同一個時刻,城內的于謙正在召開他戰前的最後一次軍事會議。

參加會議的包括朝廷的主要大臣和石亨等防衛北京的武將,這是一次氣氛壓抑的會議。因爲與會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現在敵軍已經兵臨城下,只有戰勝敵人,才能保住帝都,才能挽救國運,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會議就在這樣的氣氛下開始,首先討論的是如何退敵的問題。

石亨發言認爲,在目前的局勢下,敵軍的實力要強於明軍,要想退敵,最好的方法就是堅壁清野,等待敵軍疲憊,自然就會退軍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因爲也先的士兵並不是機器人,他們也要吃飯,只要堅守城池,等到他們吃光了所有的糧食,自然是要走人的。

石亨深通兵法,他的這個提議也是行得通的。

大多數人支持

只有一個人反對

按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石亨的提議應該是會獲得通過的。但這次,即使贊成的人再多也沒有用,因爲這個反對的人手中掌握着否決權。

此人正是于謙。

于謙是兵部尚書,也是會議召集人,在這個會議上雖然誰都可以說話,但只有他說了纔算數。

他站起來,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也先率大軍前來,氣焰已經十分囂張,如果堅守不出,只會長他們的氣焰,我大明開國至今已近百年,昔日高皇帝布衣出身,尚可縱橫天下,橫掃暴元,我輩豈懼小小瓦剌!”

他環顧周圍衆人,停頓了一下,厲聲下達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大軍全部開出九門之外,列陣迎敵!”

衆臣鴉雀無聲。

確實也不用說話了,反正我們說了也不算,你看着辦就是了。

于謙接着下達了他的第二條命令:

“錦衣衛巡查城內,但凡查到有盔甲軍士不出城作戰者,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文臣們萬萬想不到,平日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于謙竟然如此強悍,軍令之嚴厲,前所未聞,甚至連戰場殺慣了人的石亨也感到心驚。

還沒等他們喘過氣來,于謙那沉穩又富含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九門爲京城門戶,現分派諸將守護,如有丟失者,立斬!”

“安定門,陶瑾!”

“東直門,劉安!”

“朝陽門,朱鍈!”

“西直門,劉聚!”

“鎮陽門,李端!”

“崇文門,劉得新!”

“宣武門,楊節!”

“阜成門,顧興祖!”

他停了下來。

這不是一個尋常的停頓,因爲所有的人都知道,還有一個門他沒有說,這個門就是德勝門。

德勝門是最爲重要的門戶,因爲它在北京的北面,且正面對着也先的大軍。一旦開戰,這裡必然是最爲激烈的戰場。

這裡實在不是個好去處啊。

衆人並沒有等待多久,因爲于謙很快就說出了鎮守者:

“德勝門,于謙!”

他用堅定的眼光看着每一個人,這種眼光也告訴了衆人,他沒有開玩笑。

文武大臣們又一次吃驚了,可讓他們更吃驚的還在後面,因爲于謙馬上要頒佈的是一道他們聞所未聞的軍令。

“凡守城將士,必英勇殺敵,戰端一開,即爲死戰之時!”

“臨陣,將不顧軍先退者,立斬!”

“臨陣,軍不顧將先退者,後隊斬前隊!”

“敢違軍令者,格殺勿論!”

這就是明代歷史上著名的軍戰連坐法,此後的明代名將大都曾採用過這一方法。

聽到這殺氣騰騰的語言,衆人彷彿不認識這個正在說話的于謙了,就在一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從未指揮過戰爭的書生,還是儒雅的文官,是一個言談溫和,臉上始終保持着沉着鎮定的表情的人。

此刻的于謙依然沉着鎮定,卻似乎變了一個人,他已經成爲了一位意志堅定,果斷嚴厲的戰場指揮官。

在殘酷的戰場上,弱者是無法生存下去的,只有最爲堅強、剛毅的強者才能活下來,並獲取最後的勝利。

于謙就是這樣的強者。

看起來會議要談的問題已經談完了,似乎也該散會了,正當衆人慶幸從於謙那令人窒息的軍令中解脫出來的時候,于謙下達了他的最後一道命令。

最後一道命令

于謙把手指向了兵部侍郎吳寧,下達了他的最後一道命令:

“大軍開戰之日,衆將率軍出城之後,立即關閉九門,有敢擅自放入城者立斬!”

聽到這道命令,連石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武將也被震驚了,這就意味着但凡出城者,只能死戰退敵,方有生路,如果不能取勝,必死無疑!

真的豁出去了

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着于謙,他們這才意識到,于謙這次是準備玩命了,不但玩他自己的命,還有大家的命。

于謙毫無懼意地看着這些驚訝的人,對他們說出了最後的話:

“數十萬大軍毀於一旦,上皇被俘,敵軍兵臨城下,國家到了如此境地,難道還有什麼顧慮嗎,若此戰失敗,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轍,諸位有何面目去見天下之人!”

“拚死一戰,只在此時!”

于謙是對的,這是一場不能失敗的戰爭,如果失敗,北方半壁江山必然不保,大明的國運也將從此改變。

這場戰爭,于謙輸不起,大明也輸不起。

所以于謙爲守護城池的人和他自己留下了唯一的選擇:

不勝,就死!

與會衆人終於散去了,于謙也回到了他的住處準備出發作戰,之前那堅定強硬的講話已經成爲過去,現在他要做的,是實踐他許下的承諾。

自古以來,發言演講是容易的,但實幹起來卻是艱難無比。很多人口若懸河,豪言壯語呼之即來,能講得江水倒流,天花亂墜,但做起事來,卻是一無是處,瞻前怕後。

古代雅典的雄辯家們口才極好,擅長罵陣,指東喝西,十分威風,但馬其頓的亞歷山大長槍一指,便把他們打得東倒西歪,四散奔逃。

辯論和演講從來不能解決問題,因爲這個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

下命令是容易的,但最終的目的是要擊敗敵人,如果不能達到這一目的,無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所以對於于謙而言,真正的挑戰纔剛剛開始。

于謙看着房中準備齊備的盔甲,他知道,不久之後,他就要脫下身上的公服,穿上這套只有武將才會穿的鎧甲,第一次走上戰場。

于謙,你真的毫無畏懼嗎?

不,我畏懼過,我並不是武將,我沒有指揮過戰爭,沒有打過仗,沒有親手殺過人,在過去二十餘年中,我的工作只是在文案前處理公務和政事。

那你爲什麼要站出來挽救危局,指揮戰爭?

在我看來,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走上戰場,去指揮你從未經歷過的戰爭?

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少年時,我曾立志做一個像文天祥那樣的人,無論寒暑,我在孤燈下苦讀不輟,踏入仕途,我曾青雲直上,也曾鬱不得志,曾經登堂入室,也曾身陷牢獄,經歷了數十年的磨礪和考驗,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我已無所畏懼。

明朝那些事兒2朱祁鎮篇第五十四章

章節字數:3818更新時間:07-02-2216:40

于謙實踐了他的抉擇,穿上了那套沉重的鎧甲,離開了他的住所,向德勝門走去。

在那裡,他將獲得他人生中的最大光榮。

十月十一日,北京保衛戰前鋒戰開始。

西直門前鋒戰

也先原先認爲,京城已經是個空架子,只要兵臨城下,自然會不戰而勝,可當他來到北京城下,整兵出戰時,才驚奇的發現,那些他認爲絕對不堪一擊的明軍已經擺好陣勢,在城外等待着他。

也先是一個有着豐富軍事經驗的人,單從氣勢上,他就已經看出,守在門前的這幫人是來拚命的,實在不好惹。

但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能不打,於是他決定先試探一下。

他選擇的目標是西直門。

在他的命令下,上千名瓦剌士兵挾持着俘獲的百姓向西直門發動了試探性進攻。

西直門的守將是劉聚,他迅速作出了反應,派遣部將高禮、毛福壽迎敵。

瓦剌士兵還沒有從土木堡的勝利中清醒過來,他們依然認爲眼前的明軍會像土木堡的那些人一樣任他們宰割。

其實在戰爭中,惡狼和綿羊的角色是經常替換的,這一次,主演惡狼的是明軍。

在土木堡之戰中,他們很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戰友甚至親屬,滿腔怒火正無處宣泄,現在這些殺戮自己同胞的仇人竟然還敢找上門來,真正是豈有此理!

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於是他們抽出腰刀,睜着發紅的眼睛,大呼“殺敵”,以萬鈞不當之勢向瓦剌兵衝去。

瓦剌兵驚呆了,在他們的想像中,這其實是一個美差,那英明神武的也先派他們前來是接受投降的,他們可以優先進城搶奪一番。

可是到了這裡,他們才發現,迎接他們的是一羣殺氣騰騰的人和他們的大刀。

瓦剌軍一觸即潰,四散奔逃,數百人被殺,挾持的百姓也被明軍救走。

當也先看到逃回來狼狽不堪的瓦剌士兵時,他已經明白,眼前的敵人不是牛羊,而是虎狼。

對付這樣的敵人,如果硬拚是十分危險的,正在他躊躇之時,超級賣國賊喜寧出場了。

他向也先建議,目前不要與明軍開戰,應該躲避其兵鋒,自己已經想好了一條計謀,必能不戰而勝。

喜寧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在城外紮營,然後派人通知明朝大臣,就說太上皇(朱祁鎮)在這裡,要他們派人出來迎駕。

這條計策的毒辣之處在於,有意把朱祁鎮放在顯眼的位置,並公開通知對方前來迎接,如果對方來接,就可以談條件,索要錢財和利益,如果不來的話,明朝就會理虧,從禮法上講也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賣國賊更爲人所痛恨,實在不是沒有來由的。

一道難題擺在了于謙面前,他會怎麼應對呢?

這個在我們看來很難的問題,在於謙那裡卻十分簡單,他立刻派出了兩個人去辦這件事。

這兩個人一個叫趙榮,另一個叫王復。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個人的官職,王復是通政司參議,趙榮是中書舍人,在去談判之前臨時才分別提升爲右通政和太常少卿。

這是一個意味深長的人事升遷和派遣決定。

奧秘在哪裡呢?

只要分析一下他們的官職就明白了,通政司參議和中書舍人是多大的官呢?一個是正六品,一個是從七品,也就是說,王復和趙榮這兩個人都是芝麻官,這種人在下層官員中一抓一大把。

那麼他們升遷後的官職有多大呢?右通政和太常少卿一樣,都是正四品。

正四品,也就是個廳局級幹部。

于謙的意思很清楚,他壓根就沒有把也先說的話當回事,派這麼兩個小官出去,無非是做做樣子,應付一下而已。

也先同志在城外苦苦等待着朝廷大員來和他談判,來懇求他放回朱祁鎮,然後拿到大批的金銀珠寶,風光一把。

可他等來的是什麼呢?兩個六七品的小官,臨時給了四品級別,跑來和他談判。

這不是談判,這是調侃,是侮辱。

更可笑的是,也先對於明朝的官制和人員並不清楚,他還一本正經的要和對方談判,因爲在他看來,這兩個人應該是大人物。

而王復和趙榮也是一頭霧水,他們本就默默無聞,別說代表國家出來談判,平日他們連上朝面聖的資格都沒有,在高官雲集的京城,說他們是官都是擡舉了他們。

這兩位仁兄估計不久之前還在大堂坐班,瞬息之間就被告知自己官升四品,並被派任駐瓦剌代表,即刻出行。

即未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更談不上什麼空乏其身,忽然就天降大任了。

談判雙方一個心裡沒底,一個自以爲是,這談的是個什麼判。

眼看也先就要成爲外交史上的笑柄,死太監、賣國賊喜寧先生又出場了。

他十分清楚這兩個所謂的談判代表不過是兩個小人物,便告訴了也先,回報王復和趙榮,拒絕和他們談,並表示他們的談判對像僅限以下四人:

于謙、石亨、胡濴、王直。

除此四人之外,其他人不予考慮。

于謙對此的答覆是:不作答覆。

你嫌小,大爺我還不伺候了!

他撂下了一句十分兇狠的話,算是給了個回覆:

“我只知道手上有軍隊,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今日只知有軍旅,他非所敢聞)

也先,別廢話了,你不是要打嗎,那就來吧!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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