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在,找,死!”顧白語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令村民們望而卻步,甚至有的人嚇的丟掉武器,撒丫子跑的沒影沒蹤。
陳伯的老婆不虧是村裡出了名的麻利婆娘,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強撐着,只是她那顫抖的雙手,哆嗦的嘴脣,無不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陳伯趕緊丟掉狗頭,跪在地上求顧白語放過他媳婦,還說他們都是被高飛翔逼迫的纔會這麼做。
顧白語冷“哼”一聲,明顯是不再相信陳伯的話,可我卻心軟了,心想或許真是高飛翔逼迫他們,無奈之下他們才這麼做的。
畢竟,換了誰也接受不了一個死人經常在村裡出沒,或許,村民們只是需要時間罷了。
陳伯一把年紀了,卻對着看着能當他兒子的顧白語連連磕頭,額頭都磕破了,鮮血直流,我看着也挺不忍心的。
“要不,算了吧。”
顧白語大概也沒想真的對村民們動手吧,我這麼一說,他只是瞪了村民們一眼,便牽起我的手準備離開。
可誰也不曾料到,高飛翔帶領高家村的村民,以及沿途村子裡的村民,全都聚集到了這裡。
爲首的是高飛翔和出現在他家裡的那位高人,目測,他們身後至少跟了兩三千的村民,個個手裡拿着傢伙什,吆喝着,“斬妖除魔!斬妖除魔!”
這一下,原本已經沒了氣焰的陳伯的老婆頓時囂張起來,呼籲村民們別害怕,救星來了。
高飛翔笑的很得意,嘴都快裂到耳根下面了:“顧白語,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村民們氣勢高漲,光是看到這樣的場面,就足以令人畏懼。
高連枝企圖說服高飛翔,只叫了一聲“哥”,便被高飛翔一巴掌打的爬在地上。緊接着,高飛翔將高連枝拎了起來,交給身旁的人:“你們要的人我給你了,速戰速決,別惹出什麼麻煩。”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但足夠圍在最前面的村民聽到。
我記得高飛翔曾經說過,要把高連枝賣到別人家裡配冥婚,不由得心中吃緊,莫不是他身旁的那個傢伙就是高連枝要配冥婚的家人。
我趕緊把高飛翔的陰謀說出來,希望能引起村民們的憤怒。
用屍體配冥婚也就罷了,居然用活人去配冥婚,這高飛翔還是人嗎?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那些村民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並沒有人阻攔那個要把高連枝帶走的人。
我嘶聲力竭地嘶喊:“你們都麻木了嗎?那是個大活人啊,你們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帶走活埋了嗎?”
村民們還是麻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目光落在高飛翔臉上。
眼看着高連枝就要被那幾個人帶走,便在這時,一道影子飛了出去,一下子將那幾個人推開:“滾!滾!”是程安。
程安像頭髮怒的獅子,對那些人又撕又咬,總算把高連枝救下來。可如此一來,他就陷入了那幾個人的包圍中,那些人對他拳打腳踢,他只顧着死死抱住高連枝的頭。
我實在憤怒至極,大罵高飛翔不是人,罵那些麻木不仁的村民,居然可以冷血到這種地步。
村民們都看着我,但卻沒有一個人去阻攔踢打程安的那幾個傢伙。
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我是如此希望顧白語出手,將那幾個拳打腳踢的傢伙殺死!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真的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我差一點點就讓衝動衝昏了頭腦,但最終,我的理智戰勝了衝動,殺了那幾個人,只會更加引起村民們對顧白語的忌憚。
我猜想,在我們躲避芋頭山大火,躲到地府的時間裡,高飛翔肯定煽動附近幾個村的村民,聯合起來對付顧白語。
顧白語說的沒錯,這些人們區分善良與邪惡的標準就是用死人和活人來區分的,纔不管你到底爲他們做過什麼?
他們能忍受高飛翔做過的種種禽獸行爲,卻無法忍受顧白語是個死人的身份!
呵,我到現在纔看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可笑,竟然一次次奢望他們心存善念,能區分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哈哈!”我突然仰天大笑,笑這些人愚昧無知,笑我自己無能,笑這命運真是捉弄人。
顧白語也被我的笑嚇了一跳,大概他很吃驚,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該怎麼告訴他此刻的我有多絕望,和失去爹孃的那種絕望不一樣,那種痛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而現在,是我對“活着”這兩個字的絕望。
我突然有些羨慕顧白語,他至少活了一百多年了吧,早已看透了這世間的世態炎涼,所以才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對什麼事情都是漠不關心,唯獨除我之外!
他的世界裡,沒有七情六慾,只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
他那冰冷的心裡,卻能爲我盛開一片花園,我是多麼的幸福!
我憤怒地掃視了一遍圍觀的人羣,那幾個對着程安大打出手的傢伙也停止了動作,怔怔地看着我,以及我身後的顧白語。
“你們都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我嘶喊,嗓子發癢,不斷地咳嗽。
顧白語將我摟在懷裡,潮溼的脣瓣輕輕落在我的額頭,讓我別說話了。
高飛翔朝地上“啐”了一口:“這他媽都什麼時候了,還秀恩愛呢,一個死人而已,有什麼好的。他牀上功夫有我好嗎,不如跟了哥哥吧,我一定會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話音落,一道影子從我側面閃過,颳起風聲,揚起我的頭髮。影子到達高飛翔跟前時,站在高飛翔身邊的高人突然出手,只是,他的手剛擡起來,身子便直直地飛了出去,跌落在人羣裡。
“啪啪啪啪啪……”也不知道顧白語打了高飛翔多少耳光,當顧白語停下來時,只見高飛翔的臉腫的像豬頭一樣。
高飛翔捂着腫脹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那位所謂的高人連靠近顧白語也不敢,眼神裡滿是驚恐的神色。
圍觀的人羣更是不用說了,一個個怕的要命,好像顧白語會把他們怎麼樣似的。
程安趁機帶着高連枝返回我身邊來,而顧白語站在中央,冰冷的目光掃過人們惶恐的臉上。
他說:“我若是出手的話,這裡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着離開。但是,我不想我的老婆爲我擔心,不想她揹負上‘找了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般的老公’的名聲,所以,我不會動你們一根頭髮。但是,你們誰若敢再阻攔我們一下,別怪我,手——下——無——情!”
不由得,溫熱的淚水溢滿眼眶,這不是我聽過的最暖心的話,可是,卻是讓我此刻淚流滿面,難以控制情緒的話。
顧白語走到我身邊,替我擦乾臉上的淚水,溫柔地牽起我的手,說要帶我回我們的家。
人羣自動向兩邊退開,讓出一條路。
我們正要離開,高連枝突然衝上來,說讓我帶她一起走。
她和我一樣,對這裡充滿了絕望,離開這裡,是必然的。可她又和我不一樣,我是顧白語的妻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可高連枝不同,她可以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我正欲勸她,突然,人羣響起一陣騷動,“讓開讓開,都讓開!”
不多時候,只見兩個人押着一個乞丐走出人羣,在那高人耳邊低語幾句什麼,那高人登時陰笑兩聲,一把掐住乞丐的脖子。“喬沛,你看看他是誰?”說着,揪着乞丐的頭髮,將他的頭擡起來。
看到乞丐那髒兮兮的臉,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竟然是我爹。
我以爲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此時此刻,看到他被人揪着頭髮,心依舊疼了一下。
就算他再怎麼對不起我,可我終究是他的女兒,是他給了我生命,給了我認識這個世界的機會。
我沒法做到置他不顧,同樣,我也沒法做到爲了他犧牲顧白語。
但我可以很肯定,他們想用我爹來要挾我們,真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我冷笑:“誰都知道他不喜歡我,千方百計地想弄死我,你們用他做籌碼,以爲我會妥協嗎?”
那混蛋陰測測一笑:“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娘也在我們手上呢?還有,你問問顧白語對你娘做過什麼?”
娘?
我心下一驚,娘怎麼會在他們手上?顧白語對娘做過什麼,是什麼意思?
不對,我們從下面上來的時候,孃的魂魄明明在下面,緊接着,就發生了村民們圍困我們的事情,肯定是他們在騙我。
那混蛋彷彿猜透我的心思,說我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顧白語。
這事怎麼會和顧白語扯上關係?
我轉頭看着顧白語,一臉茫然,當看到顧白語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神色時,心裡面頓時咯噔一下。
顧白語有事瞞着我!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我連忙抓着他的手問:“我娘怎麼了?”
顧白語答非所問:“不管我做什麼事情,都是爲了你好。”
我的心思全沒在他的話上,一心惦記着孃的安危,又問了他一遍。
顧白語接下來的話,卻是令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喬沛,如果,我殺了你至親的人,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