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爹將我賣了的那一刻起,我從未奢望過今生今世還能活着回到村裡。
站在村口,心情實在難以言喻:激動、不安、悲憤、痛苦……眼淚不自覺地模糊了雙眼。
淚眼朦朧中,我看到有人經過我們身邊,緊接着,便爆發出一聲驚叫,逃也似的離開,獨留下殘風捲落葉,和兩個孤零零的人兒。
我懷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向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村民們看到我不斷地議論紛紛。這種議論、白眼我早就習慣了,所以也沒在乎他們的異常反應。如果當時我能細心一點的話就會發現,村民們的反應和以往有多麼不一樣。
快到家時,竟然好巧不巧又碰上臭腳漢,喝的醉醺醺的,手裡拿着一隻死狗,鮮血滴滴答答淌下來。
我對臭腳漢有種本能的畏懼感,那件事情,在我的心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當看見臭腳漢嬉笑着朝我走來時,我條件反射般躲到顧白語身後,腦袋裡不斷迴旋起當日的情景。
“呦,這不是喬沛嗎?今兒個穿的這麼風騷,又想勾引我啊?嘿嘿,那老漢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你……”一面說着,一面朝我撲來。
快到跟前時,只見一道影子突然飛起,臭腳漢被顧白語一腳踹出去老遠。
我只覺得還不夠解恨,他是我這一生的恥辱,是我身上永遠抹不掉的黑點。我很想衝過去,給他幾個耳光,但我沒那個膽量。
而且,臭腳漢被顧白語踹倒之後,罵罵咧咧着爬起來,將死狗往地上狠狠地一丟,指着我的鼻子怒罵:“小賤貨,你敢叫人打我?好!好好!本來我還想着你人都走了,給你留點面子,現在……呵呵……鄉親們,都來啊,都出來看好戲了。”
伴隨着臭腳漢的高叫聲,左鄰右舍的鄉親們漸漸圍攏過來。
我不知道臭腳漢要幹什麼,直覺告訴我會有大事發生。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臭腳漢,看着越來越多的人羣,那一雙雙異樣的眼神,低聲的竊竊私語聲,心再一次像被撕裂了一樣。
臭腳漢從地上撿起那隻死狗,將它摁到牆上,把屁股露在外面,對鄉親們說,當初他就是這樣奸了我的,一面說還一面做着下流的動作。
我聽到人羣有人鬨笑,有人低聲議論“騷婦”什麼的,心就跟被重石砸了一下一樣,生疼生疼。
我哪還有臉面再在這裡呆下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死百了。
當我轉身離開時,胳膊被顧白語拉住。他拉着我徑直往前走,穿過人羣,彷彿兩邊的人羣都是空氣一般。
他無所謂,是啊,因爲這些都和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但我不行,我有自尊,有羞恥感,更有責任心。
事情已經發生了,村民們嘲笑也好,臭腳漢羞辱我也好,我無法改變所有人,但我不想再讓他們將毛頭轉到孃的身上。
我甩開顧白語的手,扭頭就跑,竟被他一下子扛了起來。
我哭着求他將我放下來,如果他扛我到家裡去,這些人肯定會跟着去看熱鬧,到時候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可顧白語壓根不聽我的,無視我的哭泣,只顧着往前走。
村民們跟在我們後面,一路上,我不知道聽到多少難聽的話,鄙視的白眼。
終於到了家門口,顧白語纔將我放下來,一下來,我就恨不得給他一巴掌,憑什麼自作主張,憑什麼決定我的一切?憑什麼再讓我遭受這麼多的白眼,我完全可以逃離的,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他死死握住我的手,雙眼中永遠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要把人凍成冰塊一樣。
“你想躲一輩子嗎?”他問我,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我思緒萬千。
躲一輩子,就意味着這一生我都要帶着羞辱和害怕度過,我將永遠不敢再回來,永遠不敢見娘,永遠活在臭腳漢留給我的陰影中,甚至,永遠都會覺得自己不乾淨,擡不起頭做人。
我“嗚咽”一聲,眼淚瞬間鋪滿臉頰。
便在這時,我爹聞聲出來,看到我,不吃驚、不高興,竟是一臉怒氣衝衝,擡手就向我走過來,作勢便要打我。“你個死丫頭,我聽說高家出事了,原來都是你……”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巴掌已經狠狠地落下來。
我不敢和爹硬碰硬,趕緊把頭縮起來,但那一巴掌卻是遲遲沒有落到我的臉上。
我終於大着膽子擡起頭,便看到顧白語擒着爹的手腕,一個比面無表情,一個睚呲欲裂。
這時,爹才仔細打量了一番我和顧白語身上的喜服,質問我,我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那樣子,那神情,就好像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讓他蒙羞了一樣。若不是顧白語抓着他的手腕,只怕他連打死我的心情都有。
來的路上,我已經想好了用什麼樣的藉口騙他們,正準備開口,卻在這時,臭腳漢從人羣中擠進來,手舞足蹈地說,肯定是我被他那啥之後,沒臉見人,隨便找了個野漢子把自己嫁出去。還說我和顧白語一看就是那種姦夫淫婦的類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完,他躲進人羣裡,賊兮兮地問顧白語:“她下面被割了,一定很醜吧,這你都下得去,真是條漢子。”
“你、你……”我的胸腔裡有一團火在燃燒,大腦被那團火燒的一片空白,突然,眼前一黑,險險摔倒在地。
顧白語一把將我扶住,讓我站好。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站着還是怎麼地,已經失去了知覺,眼淚如溫泉一般一股股流下來。
朦朧間,我聽到顧白語讓我把眼淚擦乾淨,“該哭的人不是你,是他!”
他的話好像帶着某股魔力,讓臭腳漢畏懼,卻能讓我安心。
我乖乖地抹乾臉上的淚水,視線落在臭腳漢身上,他顫抖、害怕,就像看見貓的老鼠一樣,那畏懼的樣子讓我覺得他其實是那麼膽小如鼠,便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喂,我警告你,這裡可是我的地盤,你要是敢亂來的話,我定要你豎着進來,橫着出去。”臭腳漢顫顫巍巍地說。
顧白語冷“哼”一聲,一句話也沒有說,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威懾力、冷氣,已經讓臭腳漢心驚膽戰。
有些人就是這樣,彷彿天生就有一種王的霸氣,所有人在他的眼裡都不足爲懼。
我以爲顧白語還會針對臭腳漢做些什麼,然而接下來,他卻是將目光轉向了爹,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爹!”
我爹傻愣愣地看着我們,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的確,一般人很難理解顧白語這種怪異的性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爹對他那樣,換做其他人,至少會流露出不滿或者其他什麼表情,可顧白語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爹也被顧白語身上那種冷到讓人發抖的氣質嚇到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凶神惡煞,雖然對我的態度還是冷冷冰冰的,可他至少沒有再惡語相向。
“我和沛兒這一次回來,是來看望您二老的,不希望有太多的麻煩事情發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於臭腳漢對我的攻擊,他用完全無視的態度迴應,他用行動告訴村裡的村民,不管臭腳漢說什麼,他都不在乎。而他是和我相濡以沫白頭偕老的那個人,他都不在乎,村民們還要再說閒話嗎?他都不在乎,我爹還要繼續嫌棄我嗎?
臭腳漢那種無賴,和他說再多,也是白費,有時候反而會把自己氣的半死,而顧白語用這種完全無視的態度迴應他,他若再耍花招,那便如同跳樑小醜一樣。
顧白語的話,令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村民們的議論聲再一次響起,顧白語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就全叫他們住了口。
臭腳漢果真不服氣,似乎不把我搞的臭名遠揚,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從人羣中擠出來,指着我和顧白語說:“他們,肯定有姦情,哪個男人會不嫌棄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玩過,啊,我看啊,他就是長的好看一點而已,說不定他的屌不行。他們兩個可真是絕配啊,一個沒屌,一個騷逼被縫起來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哈哈哈!”
村民們有人吭哧笑了兩聲,大概是畏懼顧白語,又趕緊打住。
臭腳漢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正說的帶勁,一道人影閃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顧白語。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手上青筋爆凸,直掐的臭腳漢直翻白眼。
臭腳漢還在掙扎,說什麼光天化日的,你敢殺我不成?
顧白語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微笑,自和他認識以來,這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可是這樣的笑容是那麼的恐怖,比他不笑還可怕。
他把臭腳漢提起來頂在牆上,從懷裡摸出一把刀子,也不知道這刀子是從哪裡來的?
刀尖對準臭腳漢的褲襠,只隔了一公分的距離,稍稍一用力,臭腳漢的命根子就會被切掉。
臭腳漢當即嚇的臉都白了,驚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亂來的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