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明鏡似的月天
一個男孩在做什麼？
他好像丟了東西
又好像是摸索前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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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療術》哦！想不想學？”穆雪揚着下巴，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我不識字。”
“哦……”穆雪有點尷尬，不過馬上恢復了“人來瘋”一樣的精氣神，“乾脆我教你識字吧！”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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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拉鉤鉤。”
年輕的手指勾在一起，立下的不僅是小小的誓言，還有無盡的純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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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下山。”
“啊……不嘛……”畢竟是小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個玩伴，現在說要分開，心裡捨不得。
“沒關係，明天還一起玩，。”
“那……我們說好啦，明天還一起玩……”
“不過現在要回家了。”
“哦……那走吧！”
反正大哥哥跑不了，穆雪就是這樣想的。
兩人邁着大步，從內室走了出去，從正門走了出去。他們唱着不知指向何處的調調，懷着同樣愉快的心情向前走。一個是翩翩少年，爽朗明快；一個是天真少女，純潔無暇。無論山道坎坷，前路漫長，他們都會勇敢向前走。
因爲兩隻手—— 一隻可以阻擋艱險的手和一隻可以安撫一切傷口的手，正緊緊握在一起。而這兩隻手的主人也像他們的手一樣，互相依靠着。
遠處有一羣年輕人正偷偷躲在草叢裡，不懷好意地望着山道上的二人。
“居然叫這傢伙搶先。”大師兄妒火中燒ing……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沒關係，大哥一表人才，後發制人。”二師兄馬屁狂拍。
“大家作證，總有一天，我要叫他好看。”大師兄一握拳，發誓道。
“我們幫大師兄。”衆師兄弟齊聲說。
誰讓師孃和師妹都向着姓蕭的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名的蟲子“唧唧唧”地叫着，使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寂靜。一縷清風吹過，清涼，還帶着恬靜的花香。
如此清幽的夜晚，拉着自己生命中第一個夥伴，無論誰都不會不愉快。
“到了。”穆雪站住，面向蕭飛蒙。
蕭飛蒙也是戀戀不捨，這才認識幾個時辰啊？
穆雪慢慢把手放開，朝小屋拖拖拉拉趟過去。
小草被夜風吹彎了腰，蟲子無聊地叫着。蕭飛蒙看着這一片寧靜的屋舍，突然覺得生活居然比自己想象的美好得多。
山下的村莊裡，燈火一家接一家亮起。煙囪裡徐徐冒出青煙，又在高處被風吹散，於是夜空也變得模模糊糊，引得蕭飛蒙一陣胡思亂想。至於想什麼，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沒人把他弄醒，今天他非感冒不可。
所以有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強迫他回過神來。
而另一隻手搭上他另一隻肩膀。
蕭飛蒙頓了一頓，突然一矮身，向前滑出幾步，站定，轉過身來。
兩個師兄各打出一發空拳。
“你們怎麼在這裡？”蕭飛蒙惱的是被人攪了好心情。
“沒看出來啊，小子，”大師兄晃着腦袋，“對付小姑娘還挺有一手。”
“以後改名叫‘蕭白臉’吧！”二師兄像個地痞。
“懶得跟你們說。”蕭飛蒙從二人旁邊繞過去，走上山道，又退了回去。
山道上有四個師兄把路堵住了。
蕭飛蒙看了看大師兄和二師兄，又回頭看了看正從山道上走下來的四個師兄，嘆了口氣。
“一起上吧！”他說。
“利索。咱可別手軟。”話音剛落，六人欺身而上，各出一拳。
“住手！”一個童聲傳來。
六人一回頭，同時收起拳頭。一個小女孩走過來。
“師兄們想幹什麼？”穆雪問。
“啊……今天天氣不錯。”大師兄朝天一指。
“啊——日照香爐生紫煙，疑是銀河落九天。”二師兄朝左一指。
“四弟，最近身體可好？”三師兄問。
“啊，託您的福，還算康健。”四師兄道。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六弟近來……”
“好啦！”
穆雪發飆了……
“再不走我告訴娘去！”
六人一溜煙不見了。
“白天欺負人的就是這些人吧？”穆雪狡猾地看着他。
“你怎麼回來了？”蕭飛蒙岔開話題。
“噢……”穆雪悶悶不樂，“我把玉佩弄丟了。”
“明天再找吧，天這麼黑，什麼也看不清。”
穆雪撇撇嘴。
“回去睡，明天一起找。”蕭飛蒙道。
“那我走啦！”穆雪笑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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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蕭飛蒙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他以爲自己患了失眠，其實是興奮過度。
“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誰也不知道房頂上到底有什麼東西，連蕭飛蒙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此刻蕭飛蒙確實正在盯着天花板，不知想些什麼。
月黑風高，細碎的腳步近了……
“吱呀——”，窗子被從外面拉開，幾個黑影魚貫而入，落地如貓，悄無聲息。
兩個仙都派弟子睡得正香。
潛入者從那兩個弟子身邊繞過，他們的目標不是這兩人。
而是那個靠牆的鋪位。
潛入者的帶頭大哥抽出一根大棒，後面衆人紛紛亮出兵刃——石板、轉頭、擀麪杖、炒勺……之後對着那個鋪位一頓暴捶。
半盞茶之後……
“扯呼。”帶頭大哥發出指令。
幾人依次從窗戶魚貫而出。
屋裡，兩個弟子醒來。
“你剛纔聽到什麼沒有？”
“沒有，”另一個答，“我剛纔夢到蕭師弟被人打了一頓。”
“蕭師弟剛剛出去如廁，你睡糊塗了吧？”
“也對，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大概結便了吧……你自己想吧，我可睡了。”
喧鬧好一陣子的小屋再次迴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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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山下的酒肆裡，一個農夫誇誇其談。
“你們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去田裡守夜，看見遠處有個東西。”
“什麼東西啊？”一個屠戶問。
“鬼燈籠啊！一個燈籠在地上飄啊！”
“喝多了吧？”老闆娘從人堆外圍丟進來一句話，手裡擦着酒具。
“你說說，這大半夜的，有個燈籠我還看不清？我又沒喝多少。”農夫不服氣地瞪她一眼。
“好傢伙……”聽衆都倒抽口氣。
不過那農夫確實沒看清楚，燈後還有一少年在找東西。
這天早上，穆雪穿好衣服，輕輕推開窗子，像只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閉起眼睛享受清晨的空氣，溼溼的，還不錯。睜開眼，不遠處是美妙的仙都山，自己從小看到大，就是看不夠。
院子裡有一棵很老的樹。穆雪聽父親說，這樹在她出生前就有，而穆雪的娘也是在這裡遇到的。不過現在，穆雪在這裡遇到的可不是她娘，而是蕭飛蒙。
此刻的少年抱着燈籠在樹下睡得正香。
穆雪感到奇怪，她一直認爲仙都派的弟子晚上應該睡在山上的屋子裡。於是，她輕輕推開門，踮起腳尖走到樹下，伸出食指戳了戳蕭飛蒙的臉。
蕭飛矇眼都沒睜，用手做了一個趕蟲子的動作。
穆雪狡黠的笑了一下，又戳了一下他的臉。
“啪！”蕭飛蒙一巴掌把自己抽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看着他，近得可以用睫毛去掃。
“咦？呀！”
蕭飛蒙嚇了一跳，腦袋一仰，後腦撞在古樹上。
“哎呀……痛不痛？”穆雪輕輕撫着少年的後腦。
蕭飛蒙揉着腦袋，吐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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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過你去捉蟲。”
“對呀！”穆雪開心地跳來跳去，“用過早膳沒？”
“沒有。”蕭飛蒙的肚子早就不爭氣地叫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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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蕭飛蒙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享用這麼豐盛的早餐—— 一鍋熱騰騰的燕麥粥噴着熱氣，夾帶着火腿丁的香氣一股腦朝蕭飛蒙襲來；一大盤煎黃魚還冒着泡，想必剛出鍋；桌上擺着各色醬菜，竹筐裡還有燒餅點心，逗得蕭飛蒙一陣腸鳴。他趕緊喝了一口粥，居然一不留神從碗裡撈出個蛋來。咬了一口，方知是剛出壇的高郵紅心鹹鴨蛋。
蕭飛蒙晚飯就沒吃，半夜又忙了那麼久，早上起來，見到擺好的早餐，再也無法保持風度。筷子一張，展開身法開懷大吃，頗有風捲殘雲之勢。穆雪坐在一邊，慢慢用勺舀粥喝。
蕭飛蒙吃飽飯，長出一口氣，一擡眼看到穆雪雙肘支在桌上，雙手託着臉，興致勃勃地看着他，覺得自己剛纔確實不太斯文，尷尬地笑一笑。
穆雪也笑了。“看到你吃東西的樣子，好像什麼煩惱也沒了。”
蕭飛蒙撓撓後腦勺。
“你若喜歡，就天天來用早膳吧。”
“那我可有口福了。”
“你爲什麼睡在樹底下？”
“哦，”蕭飛蒙終於想了起來，“這個給你。”
一塊美玉在他的手心裡釋放柔和的光。
“哇！太好了！”穆雪接過來，歡喜無限。
“這是孃親給的，丟了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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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爲了找它，一夜沒睡嗎？”
蕭飛蒙點點頭。
“那你快些進屋休息吧！”穆雪起身去拉他。
“當——”遠遠傳來一計鐘響。
“當——”二人對視一眼。
“當——”鐘響第三下，二人跳下椅子奪門而出。
這是上早課的鐘聲。仙都門人都知道，敲過十下未到究竟意味着什麼。
“當——”二人已經上了山道。
“當——”蕭飛蒙展開身法，飛快登山。
“當——”種敲第六響，蕭飛蒙看到穆雪遠遠落在後面，一縱身躍到穆雪身邊，一把攬過穆雪的腰。
“當——”蕭飛蒙運足真氣，所到之處揚起一道飛煙。
“當——”大家已到齊等着上早課。穆老頭望着門外，胡思亂想。
“當——”早課場的大門慢慢合上。
“當——”第十聲響過，穆老頭搖了搖頭。
“呼——”一團白影從門縫裡閃了進來，差點沒站穩。衆師兄弟眼前一亮，見是一個女童。
門“咯吱咯吱”響，衆人唯見一線餘光。
只聽“呼”的一聲，一個灰影滾了進來，在地上翻了幾圈這才穩住。門也幾乎在同一時刻“咚”的一聲合了起來。
“哼！”穆老頭吹鬍子瞪眼睛，“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過家家嗎？居然敢這麼進來，忒也不像話！”
穆老頭一甩袖子，走到一座巨大雕像前跪了下去。
“祖師爺，不孝弟子管教無方，望祖師爺見諒。”穆老頭說罷磕了個頭。這幾句話中氣十足，餘音繞樑不散，回聲不絕，便如許多人講話一般。
“你們兩個過來磕頭。”
二人耷拉着腦袋走過來，跪在蒲團上，拜了下去。
蕭飛蒙擡起頭，望着祖師爺慈祥的笑容，心想：若是祖師爺還活着，沒準能放我一馬。可他一看師父判官似的臉，就什麼都想不出來了。
“你們兩個擾亂課場清淨，差點遲到，本該每人戒尺二十，面壁一月，念你們趕上關門，誠心向祖師爺悔過，就罰你們二人在課場中思過一日，不得出入，不得進食。”
“謝師父。”二人齊聲答道，心裡纔不願意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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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課上完，穆老頭領衆弟子出門。這時，大師兄走過來。
“有事嗎？”穆老頭問。
“師父，師弟師妹男女有別，共囚一室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
“這……男女授受不親……”
“心存邪念者，處罰幾何？”
“戒尺二十……不，師父，弟子是說師弟脾氣古怪，說不定會對師妹不利。”
“胡亂詆譭他人者。處罰幾何？”
“戒尺二十……”
“很好，走吧。”穆老頭一把提起大師兄，朝門外走去。
“等等師父……師父饒命啊……”
門“咚”的一聲合了起來，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