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忠飛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懟韋寶,是因爲已經被韋寶弄怕了,而且很清楚自己家現在已經與韋寶的家世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比性,正面與韋寶作對,就是找死。
所以這種時候,鄭忠飛雖然很爽,覺得很開心,卻也只能抱持着盼望韋寶的完蛋的心情看熱鬧,不敢隨便推牆。
鄭忠飛暗忖反正有吳三公子在推牆,力量已經足夠了,也不在乎多不多一個他。
“我就要找韋寶說,怎麼了吧?反正考出極差,還能拿到童生資格,是個讀書人都能說!”吳三桂大聲呵斥道。他雖然只12歲年紀,實則還算是個小孩,但是因爲身體粗壯厚實,更因爲吳家公子的身份,所以,吳三桂這麼個半大小孩,卻沒有人敢將他當成小孩看。
一直沒有說話的吳雪霞不知道是不是被吳三桂這句王秋雅是韋寶的女人給刺激了,立時幫腔,衝着王秋雅道:“三桂說的好。天下事,天下人管之!我弟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又輪到你一個下人說話了?”
吳雪霞這麼一說,一幫公子哥們都一起護着吳雪霞,一起指責王秋雅沒有規矩。
吳雪霞不管平時有多高傲,衆公子哥是怎麼讓着他的,但吳雪霞是遼西的公主,這是鐵打不變的道理,有事情發生的時候,不管是鵰絲,還是公子哥,英雄救美的情懷,那都是槓槓滴。
鄭忠飛適時地在衆人說話之時,陰陽怪氣的補了一句:“論判極差也能通過科考,的確教人寒心,大家至少都是苦讀了十餘載以上的人,一番心血如此糟踐,怎麼能不氣?韋公子該體諒大家的情緒。”
我體諒你媽!韋寶咬了咬牙,卻無從反駁。因爲論判的考評確實是很差,這是鐵打的事實。
衆人的話多爲責問,唯獨鄭忠飛這句陰陽怪氣的類似處於中立者,好像他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卻最爲陰險惡毒,一下子將大家的憤怒情緒推向了頂峰。
王秋雅被衆人七嘴八舌的一罵,立時紅了眼圈,流出眼淚。
韋寶握住王秋雅的手,暗忖在這裡討不了好去,輕聲說了聲走,便準備帶着王秋雅離開此地。
韋寶將衆人的行爲舉止都看在眼裡,以他的情商,自然不會聽不出鄭忠飛的這招不動聲色的落井下石,暗忖你等着,等老子得了機會,下回不會讓你好過!
上一次韋寶放過鄭家父子,主要是不想留給本地的甲長們,里正們,自己是一個不擇手段,兇狠的形象。
況且鄭家服了軟,交出了田契和欠據,所以韋寶才放過他父子二人,鄭忠飛若再敢惹自己,可就沒有這麼容易脫身了。
看着羣情激奮的一幫人,韋寶心裡也很打鼓,沒有想到這還只是第二場,只是府試,還沒有到考秀才的時候呢,已經如此劇烈了?那要是今天開榜的秀才,大家還不跳起來殺人啊?
韋寶忽然對於科考,產生了極大的恐懼情緒。
現在不單單是覺得不是那麼簡單了,簡直覺得,大明的科考,恐怕能算是地獄級難度了吧?
就在韋寶要帶着王秋雅走人的這個時候,提學官出來了。
“你們都在這裡吵什麼?”提學官清了清嗓子,擺出了官威。
四個落榜學子,以及吳三桂、吳雪霞、幾名貴公子,一幫‘打抱不平’的人,正等着官面上的人物出來說明呢。
提學官是科考中最有影響力的官面人物了,他一出來,衆人立時改變了矛頭,從對着韋寶,改變爲針對提學官!
“大人,韋寶他第一道論判是很差,這樣也能通過童子試?試問一個人若是連斷案都不會,將來如何當官?”一名落榜考生問道。
其他的三名落榜考生也一起附和,剛纔那個扶着牆,痛哭到了無法呼吸地步的考生,此時已經稍微緩過一點勁。
“他後面的誥寫的,總體評分高出另外四名考生,合乎本次府試通過標準,有什麼問題?”提學官冷淡回答道。
提學官的回答,再次讓現場的落榜考生,和他們的親朋好友一起炸了鍋,衆人嘈雜的說着各種理由。
“大人,通常府試看的都是第一道論判題的回答高低!通常後面的一道題,大家都選擇寫表,而且正常人都能拿到合乎標準的評判,寫的好,也頂多拿到良,這道題一般無關痛癢,不會影響最終成績。爲什麼這次唯獨只有韋寶寫的是誥?而且還能拿到優?而其他人的表,要麼是很差,要麼是極差?”那個年紀最大,快五十歲的考生大聲質問道。他已經參加過二十多次快三十次的縣試和府試了,閉着眼睛都能記清楚往次科考的情況,今天的事情,實在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所以決定愈發詭異,認定其中有貓膩。
“你這話說的奇怪,最後一道考題,可以自行從詔、誥、表當中自選一類作答,至於韋寶爲什麼會選誥,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們要去也是去問他,問我做什麼?至於韋寶爲什麼得到的是優,那是改卷的大人覺得人家寫的文章好唄,至於其他人的表,得的要麼是很差,要麼是極差,說明寫的差唄。知府大人爲官多年,對於表的書寫,自然有自己的見識!他覺得寫的差,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們若有疑問,要麼去問知府,要麼,也可以到京師禮部去告狀,反正我們今科的府試,每一個環節都是嚴格按照禮部制定的科考章程來辦事,絕無半點違規之舉。”提學官慢悠悠,沉聲說完,語氣中官威十足。
衆人面面相覷,最後一道題,那是知府大人親自批改,難道真的去頂撞指責知府?那以後還要不要在這永平府混了啊?去京師禮部告狀?爲了一個小小的府試去禮部告狀,倒也不至於。況且,就算是真的去了,就剛纔這位提學官大人說的話,無懈可擊,的確並沒有違規之舉,告的贏嗎?
“提學大人,不是這麼說的吧?就算你們沒有違規,但大家的表,不是很差,就是極差,唯獨韋寶的誥,是優?這怕是有故意想讓韋寶通過的嫌疑吧?”吳三桂搶着道。
“吳小公子,你若有疑問,可以找你父親來親自問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評判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再有,我要糾正一下吳三公子,考卷都是有專人謄抄的,而且交卷的時候,都是用封紙封住了考生的名諱的,知府大人閱卷之時,也弄不清楚哪一份是韋公子的考卷!吳三公子,你這是在質疑朝廷的科考嗎?最後,我勸三公子一句,今次科考,三公子並沒有參加,何來委屈?”提學官微笑作答。
吳三桂被提學官說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祖光耀比自己父親的年紀都大,資格都老,雖然地位和實力不如吳家,卻也輪不到自己一個小輩去質問知府大人啊?他雖然性子莽撞,腦子簡單,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其他四名落榜學子見爲他們‘出頭’的吳三公子都被弄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幾個人都是寒門子弟,沒有吳三公子這等身份的公子哥幫他們撐腰,也只能抱怨幾句,不敢再說什麼,卻仍然守在韋寶的考卷旁邊仔細的看,想要找出更大的破綻。
吳三輔、吳雪霞,還有韋寶書院的其他幾名貴公子,也在盯着韋寶的試卷看。
廖夫子見這麼多人看韋寶的卷子,也擔心韋寶再被找出什麼大毛病出來,也在人羣中細細看韋寶的試卷。
衆人主要是想從韋寶寫的誥中挑出毛病,因爲韋寶第一道試題,已經是很差了,這種墊底的評語,再挑毛病也還是很差唄,再挑刺,意義不大。
“韋寶的記性是真好,這篇誥,完全是廖夫子給的範文嘛,他這是通篇背下來了?”汪燦華看過韋寶寫的誥之後,下結論道。
其他人聽汪燦華這麼說,又對照了廖夫子編訂的考霸,發現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唯獨韋寶在後面加了兩句話而已。
廖夫子看後,不無得意:“韋寶記性好,將我給的範文背下來,這也沒有什麼問題,有誰規定不能背誦別人的範文?”
廖夫子覺得,知府大人之所以給韋寶一個優,完全是自己的文章寫的好啊,得意的滿臉堆笑。
“不錯,這篇文章是寫的極好,我最後看過,也深表贊同,沒有想到是出自廖夫子是手筆啊?難怪,難怪。”提學官道:“尤其是最後的兩句,尤爲畫龍點睛!”
這最後到了兩句話。
士人讀書,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識,第三要有恆。有志,則斷不甘爲下流。有識,則知學問無盡,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觀海,如井蛙之窺天,皆無見識也。有恆,則斷無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久利之事勿爲,衆爭之地勿往;勿以小惡棄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說人之短乃護己之短,誇己之長乃忌人之長;利可共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衆;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敗,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敗;凡成大事,以識爲主,以才爲輔,人謀居半,天意居半。
這兩句話是韋寶從手機中保存的《曾國藩家書》中摘抄下來的語句,他是絕沒有這種能力,寫出這麼深刻的話的。
那隨着韋寶穿越來的幾百部手機當中,有人喜歡文學,有人喜歡名人的名言名句。
而且很多對歷史有點興趣的,都繞不開曾國藩這歷史大能。
甚至大多數學者將曾國藩的死作爲歷史節點。
曾國藩死之前,都算是古代,曾國藩死後,一直到新中國建立,這段時間算是近代。
新中國建立之後,算現代。
可見曾國藩在歷史上的重要,李鴻章作爲曾國藩的得意門生,在近代歷史中更是呼風喚雨,左右歷史的地方很多,喜歡曾國藩和李鴻章的人多,研究他們的人多,也就不奇怪了。
廖夫子聞言,臉一紅,實話實說道:“這最後兩句話,並不是我所寫。”
提學官聞言,好奇的看向韋寶,衆人也看向韋寶,都暗忖,難道這個韋公子,真的有點真本事?並不是只會背書?
讀書十餘載之上的讀書人,閱讀極爲豐富,反正沒有人看過這兩句話,知道不是現有典籍中抄襲來的。
韋寶見衆人看着自己,微微一笑,終於感覺有點面子了,總是被人懟的滋味可不好受,笑着解釋道:“這兩句寫的很好嗎?多謝大人讚譽,我剛纔臨時想出來的而已。”
臨時想出來的而已?
衆人都無語了,就算是對韋寶很不滿的人,但也不能在韋寶的文章中挑出任何毛病,都不得不承認,作爲一篇上面之人對下面的人教諭,這篇誥,的確些的文辭斐然,是不可多得的上好文章。
臨時想出來的句子都這麼好,那我們這些讀十幾載書,二十幾載書的人,我們的書,都讀的是什麼啊?讀的都是屎嗎?
“韋公子這兩句,確實寫的很不錯!發人深省,看古今,看未來,看通透人性,而韋公子方纔14歲,對事物便有這等認識,的確是殊爲難得。”吳三輔忍不住讚譽道。吳三輔主要是見事情幾乎板上釘釘,韋寶通過科考府試的事情,算是板上釘釘,翻不過了,想幫着緩解一下氣氛,畢竟以後與韋寶在一個書院學習,還是會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想將關係搞的太僵。
吳三桂重重的哼了一聲:“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鬼知道又是從哪兒背來的,那以後科考乾脆改成,誰會背書,誰就能通過算了!”
廖夫子聞言笑道:“吳三公子總算說了句有理的話,的確可以這麼說!人若是沒有聖賢大能的高超天賦,便是能像韋公子這般苦讀聖賢書,憑着記性好,將夫子交代要學的東西都背誦下來,也一樣能通過科考的。”
廖夫子這句話,一半是對吳三桂說,一半是對書院的其他留下來觀看府試的學子們說的,幾十名學子聞言,一起點頭,紛紛讚揚韋公子記性好,肯聽夫子的話,都表示要好好向韋公子學習。
很多人更是爲韋寶的形象加分,都說韋寶實則才進入書院學習不到二十日功夫而已,就能一舉通過縣試和府試,已經很難得了。
剛纔痛哭流涕的那個快五十歲的考生聞言,恨不得一頭撞死,人家才進學不到二十日,就連過縣試和府試了?那自己學了這三十多年,都學的是什麼啊?學的是屎啊!再不學了,從此再不學了,科舉這一條路,不是我輩能走的。
吳三桂本來是想說話氣韋寶的,卻沒有想到,這樣也難成爲夫子稱讚韋寶的由頭啊?氣鼓鼓的看向姐姐吳雪霞。
吳雪霞示意吳三桂別再多囉嗦了,偷偷看了一眼韋寶。
韋寶這叫一個開心啊,並沒有注意吳雪霞在偷看自己,拱手對向自己讚譽的同窗們表示謝意:“承蒙大家誇讚了,多虧廖夫子教的好,還有同窗好友們的幫襯,我韋寶才疏學淺,能僥倖得中,更要感謝上蒼,感謝朝廷,感謝咱遼西大地的風水保佑纔是。”
噗!
四名落榜考生和鄭忠飛聞言,聽韋寶都將上蒼、朝廷、遼西大地都擡出來了,暗忖誰還敢挑你的毛病啊?再說下去的話,別人豈不是要以蒼天爲敵,要與朝廷爲敵?與遼西大地爲敵了?你真夠狠的!
吳雪霞更是美眸連翻了兩個白眼,暗忖你使勁裝,繼續裝,看你這場過了,下一場考秀才,你怎麼收場!?
院試比府試更加嚴格,也更難!本來過了縣試的人,半數以上都能通過府試,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了,所以衆人也就是落榜的人,發發牢騷罷了,也不會真的往死裡去計較。
但是到了考秀才的院試,那就不同了,幾百名童生一起競逐!可以想象多麼的激烈了!
而且,遼西已經十多年沒有出過秀才了,若是大家都不中,唯獨你韋寶一個人中了秀才的話,吳雪霞更是不敢想象那個場景了,估計整個遼西的落榜之人都會將韋寶當成公敵。
吳雪霞想到的這一層,韋寶也想到了,卻沒有時間多想此節,而是樂呵呵的對一衆書院學子們道:“大家今天放開吃喝,我請客,以聊表對夫子和同窗們的感謝!大家沒有中考,不用氣餒,我這等學識,也能僥倖得中,相信來年大家都能高中,吃了這頓飯,繼續苦修便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衆人聞言,轟然叫好,聲音整齊洪亮,要遠遠強於幾名落榜學子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們的抱怨之聲。
之後便紛紛感謝韋公子,知道韋寶財力雄厚,韋寶請客,絕對差不了,這些都是寒門學子,家境貧寒,能裹緊褲腰帶讀書,都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平時哪裡享受過溫飽的滋味?
更爲重要的是,很多學子都知道,這趟不中,只怕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因爲不是要跟着家裡人去逃荒,就得設法找個事情做,這種大災之年,哪裡還有機會繼續專心致志的讀書?
韋寶的這頓飯,來的恰到好處,也能聊表爲衆好友的散場飯了。
汪東明、方安平、汪燦華等人的表情則非常尷尬,昨日汪東明讓韋寶請客,韋寶不請,今天卻請整個書院來赴考的學子一道吃飯,這份氣度,實在是很大了,而他們卻好意思吃這一頓飯嗎?
鄭忠飛也打定了主意,絕不吃韋寶的飯!
韋寶也沒有特別去邀請他們,來就來,來了不會趕,不來也隨便。
幾個人一起去看吳三輔。
吳三輔本來就對韋寶有些好感,加之認定韋寶就算僥倖過了府試,考秀才的院試,是無論如何不可能中的,連他都考了三次而不中,更何況是韋寶?
吳三輔自忖,不論比家世,還是比人情關係,還是比才學,他都遠在韋寶之上,考秀才,毫無後面可走,極爲嚴苛,所以韋寶連一絲一毫通過的希望都麼有。
既然存着這份想法,那麼到時候韋寶秀才不中,便得輸給吳三桂上萬兩紋銀,自己這方將會大佔韋寶一次便宜,此時不能表現的太小氣。
於是吳三輔笑道:“不能讓韋公子一個人破費,我湊個份子,出50兩紋銀,今天大家一起好好樂呵一下,明天大部分同窗們便要走了。”
衆人聞言,又是一番叫好,紛紛感謝吳三輔。
吳三輔的人緣很不錯,平時也沒有太多富家子弟的高傲,和書院的大部分人都說過話,大家都知道吳家二公子是個氣量大,啥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極有威望。
韋寶對吳三輔也很有好感,他算是夠佛系的人了,什麼都無所謂,而這個吳三輔不同於一般紈絝,則更加佛系,似乎活着便單純的只是爲了開心,爲了高興。
吳三輔不愛和人起爭執,就喜歡交朋友,跟什麼人都能聊得來,而且不帶利益衝突,因爲吳三輔在吳家也是這麼個定位,不上不下的,家業輪不到他操持,也輪不到他操心。
加上年紀不小了,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即便吳襄和吳夫人平時有看不慣吳三輔的地方,也不會太過苛責他,會在弟弟妹妹面前給他留面子,所以吳三輔平時只負責玩。
吳三輔要參加,幾個公子哥肯定都要去的,幾個公子哥都去了,鄭忠飛肯定也要去,不然會感覺被排擠。
幾個人尷尬的神情,倒是將吳雪霞惹得笑了,她天資超絕,悟性極高,往往別人一個眼神,她就能猜到對方心裡所想的是什麼。
廖夫子是最開心的一個人,今科四名新童生,他的書院一下子佔了三個名額!這是其一。
又見自己書院的學子們關係這麼融洽,尤爲讓他這個夫子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