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田歌還在靜靜睡着。隨行的護士用呼吸面罩罩着他小小的面頰,唯恐他身子裡的變異反應會影響到呼吸。
這邊的醫生初步的診斷只是變異反應,說是小田歌賞櫻花的那天吸入了太多花粉,導致了身體的過敏反應。可是這邊相應的抗敏治療竟然不能夠讓田歌醒轉。
就像小怪獸自己吃海鮮也會過敏、渾身長疙瘩一樣,田歌的這種病症也是一種過敏反應。只不過小怪獸是對海鮮過敏,而田歌是對花粉產生了反應。就這一點來說,小怪獸還是挺高興的,證明他們倆真的是一國的人。
去機場的路上,小怪獸一路都死死握着田歌的手。他已經不攔着,他知道再攔着就有可能真的斷送了田歌的命。
他要田歌好好活着,所以他寧肯放田歌走。
——反正田歌只是去看病嘛,反正他病好了就會回來了。
——反正這邊還有好多事,田歌走了就可以不跟着煩惱,也好他放得開手腳。
大人們忙着辦理登機手續,以及與航班工作人員的交接,小怪獸斂盡傷心,狡黠地笑着衝着田歌說話,就彷彿田歌沒有在昏迷之中,“難道你都沒發現自己丟了什麼東西麼?我到你房間裡當了小偷,嘿嘿。看看我偷了什麼走?”
小怪獸掩住難過,故意跟田歌往日一般拿出他得意洋洋的那副小模樣,從口袋裡掏出一面卵圓的小鏡子。鏡子上頭還繫着可愛的粉紅色蝴蝶結,鏡子後頭鑲嵌着一對母女的小照。
那根打成蝴蝶結的綢帶還是簇新的,蝴蝶結的形狀完好如初,小怪獸知道這一定是田歌的愛物,所以他放在自己手裡也是小心珍藏。此刻他拿出來,放在田歌毫無反應的眼前,“看,看,就是它!你可得答應我,趕緊好起來,趕緊回來。要不,我這東西可不給你了!哼,它就變成我的了!”
若是田歌醒着,他一定會蹦起來跟小豹子似的來搶小鏡子,那他們之間就又是一場大戰,說不定會不顧滿機場都是人,而滾到一起滿地打。
可是這次,田歌竟然還是靜靜地躺着,長長的睫毛都沒動一下。小怪獸笑起來,眼淚還是掉下來,“真沒勁,這次你怎麼都不搶啊?你不搶就是答應送給我啦?田歌,你哪兒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田歌。好吧,這次就不欺負你了,看在你生病的份兒上。不過我可告訴你,別指望我能一直讓着你,你得趕緊好起來,你得趕緊給我回來!”
航班機組人員還有醫務人員辦理完了手續,安靜過來接走田歌。小怪獸將鏡子揣回口袋去,靜靜地沒有阻攔,也沒出一聲。
杜仲跟着去忙活,鴻濤走過來撫住小怪獸的肩膀。
“幹嘛乾爹,當我是女人還哭哭啼啼嗎?”小怪獸在口袋裡攥緊了手指,幾乎感覺到鏡子的邊緣已經扎進手指的皮肉裡去,可是面上依舊是他平素的神情,甚至嘴角還噙着一抹笑。
“乾爹沒說你,是乾爹自己變得脆弱。看着田歌走,乾爹都要哭了,所以躲到你身後來,藉着你擋擋。”小怪獸的冷靜讓鴻濤都是微微驚訝。
他自己的五歲,目睹母親槍殺父親之後又飲彈自盡;回想他自己的五歲,幾乎是生活在黑暗不見天日的掙扎裡,他自問沒有小怪獸此時的冷靜。必須說,小怪獸這孩子真的比他自己做得要好得多。
“嘁……”小怪獸清淡一笑,站在閘口望着那一行遠去的人影,心中無聲說,“田歌,我命令你必須回來。”
“我等你。”
田毅送了田歌去歐洲,隔日便趕回來。衆人都是深表同情,紛紛說,“既然藺先生給了你長假,何苦不在那邊多陪田歌些日子?”
田毅只是鞠躬感謝,“正因爲藺先生的體諒,毅才更不敢忘記肩上責任。小家主此時正是向學的關鍵年紀,耽誤一天,以前學過的東西便可能前功盡棄;再說田歌也並不用我費心,家主與藺先生已經事先派人打點好一切,田歌過去便直接入院,正常接受治療便可,我在旁邊也幫不上什麼忙。”
衆人只能感喟,說田毅真的是個好師父。也感念說家主蘭泉與藺先生果然是仁義的僱主。
只有小怪獸靜觀田毅的歸來,並無太多熱絡。
家中人倒也都不意外,每個人心中都知,田歌的突然病倒令小主子*長大。身邊再沒有了童真的玩伴,再找不見人陪他打鬧,所以小主子自己索性就也收斂了頑劣,開始專心向學。
從人們長舒一口氣,老太太李淑蘭卻看在眼裡、疼在心上。特地讓多鶴叫了他去,握着他的手跟他說,“你終究還是個小不點兒,雖然註定了你這一生肩上有重擔,可是也不要急着長大。你小的時候好好享受你的童年,這樣將來你長大了回首,纔不覺得遺憾。”
李淑蘭老太太雖然履行了當初給小怪獸的承諾,真的努力堅持了下來,但是身子畢竟已經大不如前,家裡的一切事情都已經放手給了鴻濤。小怪獸懂事地應諾,卻也已經知道,自己的童年也早已經隨着那架巨大的銀色飛機,飛越了重洋而去。
“老老奶奶您放心,小怪獸知道該怎麼做的。”小怪獸呲牙哄着老太太。
“小主子知道收斂也好。”多鶴也在一邊跟着勸慰,“馬上就要入學了,是該正正經經,否則在學校也會受管教。”
“多鶴姐姐,可不可以幫我找一間沒有教導主任,也沒有教鞭的學校?”小怪獸已經在e-club裡頭聽見了小朋友之間傳說的各種學校裡的慘烈見聞,縱然是他,也覺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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