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澱的夜色中,路邊一座茅屋,一條狗似乎聽到什麼動靜,不停地吠着,突然,在黑暗中飛來一支箭矢,恰好射中那狗的頭顱,一下子便無聲無息了。
“大黃,大黃,怎麼不叫了!”茅屋裡的男主人聽到外面沒了動靜,便對狗叫喚了一聲,還是悄無聲息,便嘆了口氣:“大黃表完功了,又要偷懶了!”
“我好像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你出去看看,兵荒馬亂的,別不是又有什麼兵來就麻煩了。我住在路邊也太危險了,叫你搬走去山裡面住,你還捨不得搬走。”屋內的女主人聽覺很是靈敏。
“會有什麼兵來,今日我聽說了那天殺的狗韃子正與什麼鐵血軍大戰呢,不會有空來這裡溜達了吧?再說了,山裡面的茅草屋還沒修好嘛,等修好了我們就搬過去了。”男主人打了個哈欠,正要打開房門探頭看看,突然覺得鼻子聞到門外傳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味道:“不好,這是什麼人的味……”
在男主人打開房門剛說了一句,果然有一個黑影一腳踹開大門衝了進去,一把大刀在男主人面前一閃,緊緊挨着他的脖子,一句半生不熟的漢話響起:“想不死的,就不要聲張!”
“啊!”男主人是一個二十二三歲模樣的年輕人,他被嚇呆了,頓時僵在那裡不敢動彈。
“別殺我男人,你們想要什麼……”女主人頗爲勇敢,她沒有被嚇倒,開口求這黑夜中突然出現的人。
“想要什麼?嘿嘿,我們想吃東西,快去拿點食物給我們吃!”
“食物?現在沒有現成可以吃的東西。”女主人搖搖頭,回頭看看四面已經漏風的茅草牆,這年頭,他們家連家徒四壁的標準都達不到,家裡早就揭不開鍋了,兩個月前開始就要每天去摘野菜、樹葉度日了。
“哼,那你們家有什麼?”一個清兵想起了吃過的人肉味道,看着面前男女兩人,手指頭一動,就想揚起刀來砍下去。
“我們家還有十幾斤過年時留下的薰豬肉,一直捨不得吃,煮熟了可以給你們吃。”女主人一句話暫時救了他們一命。
“想不死的,還不快去煮熟那豬肉?”
屋裡點起火把後,男去水井打來一桶水,女主人在竈臺忙碌起來。
“你拿菜刀要幹什麼?”一個八旗兵看到男主人拿起一把菜刀,嚇了一跳,今日一戰,看過那些手持菜刀衝鋒的鄉民,八旗再也不敢輕視這些號稱很孱弱的南人,他急忙衝過去,把馬刀架在男主人的脖子上。
“不拿菜刀,怎麼切那薰豬肉?你們可是十幾人吃,不是一個吃哦。”
八旗兵想想覺得有道理,但他仍然拿着馬刀站在門口,死死盯着男主人背後不敢放鬆一下。
“我想喝點水。”勒克德渾進屋後聽到有一點水的聲音,頓時覺得口渴得很。
“快拿水過來給我們的貝勒爺喝!”
男主人正在切豬肉放進鍋裡,只好由女主人提着一桶水和拿着一個水瓢過來。
“你想死?怎麼用這個髒東西裝水給貝勒爺喝?”一個八旗要向勒克德渾獻一下殷勤。
“我們家只有這個東西是用來喝水的。”
“好了,就用這個喝吧!”勒克德渾也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搶過水瓢,咕嚕咕嚕地一口氣把水喝完。
勒克德渾把水瓢遞迴給女主人時,怔了一下,在微弱的火光下,發現女主人不過二十歲模樣,長的樣子還可以看得過眼。他不由得想起了專給他服務的十幾個“揚州瘦馬”,那可是令他有銷魂蝕骨般感覺的好東西,現在可能還在南京城裡面吧,不知現在誰的手上玩弄着?
想到這裡,色心大起的勒克德渾伸手一把抓住女主人的小手。
“不要抓我的手。”女主人的性格頗爲剛烈。
“哈哈,我們貝勒爺看上你了,那是你福分!”
嘩啦一聲,一桶水潑在勒克德渾的身上、臉上。
原來女主人動作非常迅速地提起水桶,劈頭蓋腦地倒在勒克德渾身上,轉身就穿過茅草牆往外跑,同時對男主人喊了一聲:“火生哥,快跑!”
男主人聞聲,拿起菜刀也穿過茅草牆往外跑。
屋內的八旗兵受限於慣性思維,以爲看住門口就能不讓別人出去,誰知兩人一下子便穿過那腐朽的茅草牆跑了。
“不能讓他們跑了,這會暴露我們的蹤跡!”勒克德渾剛纔還如火似荼的色心一下子被打回了冷宮裡去了。
“快放箭!”
幾個八旗兵衝出茅草屋,眼看兩個黑影憑着熟悉的地形,正往外跑去,急忙取出弓箭,嗖嗖地射了幾箭。
黑暗中,也不知箭矢是否射中了沒有,反正兩個人影還是跑沒了影子。
“我們的蹤跡已暴露了,趕快離開這裡!”勒克德渾率先衝到竈臺邊上,伸手從鍋裡拿起一塊半生不熟的薰豬肉,嚼了幾口便吞下去,擡腳就走。
十幾個八旗都有樣學樣,各自拿了一塊半生不熟的薰豬肉,放進口中便跟着勒克德渾跑到馬匹身邊,解開馬繩,翻身上馬離開。
男女主人一口氣離開茅草屋,不知跑出多遠,一直聽不到後面有動靜,才停了下來。
“還好,總算躲過一劫了!”男主人鬆了一口氣。
“我,我頂不住了……”女主人卻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而是轟地一聲,摔倒地上。
“芹妹,芹妹,你怎麼了?”男主人急忙俯身抱住女主人,藉着微弱的月光,赫然發現一支箭矢由背後穿過她的身體,在前胸露出箭頭。男主人急得大叫起來:“不,不,你不能有事……”
“噓,不說太大聲了,韃子可能會悄悄在背後追來了!”女主人輕聲止住男主人,接着說道:“火生哥,跟着你,由錦州逃到北京,再由北京逃到江南,就想爲你生個小孩,現在卻辦不到了,以後你可要自己一個人……”
在男主人的懷中,女主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身子輕輕一歪,便沒了氣息。
“不,不,芹妹……要是我早點帶你到山裡邊去住,就不會有這事了……”男主人搖着懷中的女主人,悲痛欲絕地仰天大叫起來:“操你十八代祖宗的狗韃子,老子一定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