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點點頭,說道:“在張家口做生意的山西人,我向他保證過,可以讓他安心經商,不必擔心,我不是朱重八,他也不是沈萬三。”
李向前輕笑一下,說道:“沒錯,您不是朱重八,不過這貨可不是沈萬三,猜猜看,那個範永鬥最大的金主是誰?”
李自成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問道:“總不會是我。”
李向前說道:“他可是從張家口,朝蒙古倒騰皮貨的。”
李自成說道:“看來姜襄也被他欺騙了,他是姜襄介紹給我的。”
李向前說道:“其實我特別理解範永鬥。”
“理解?”
“啊,算是我們偶爾會提起的詞彙,同理心嘛,你看,作爲一個商人,從張家口跑蒙古,來回販運各種貨物,到了那邊,雖然也有一些蒙古部落,講究一些道理人性,但是淪爲馬賊,趁機打家劫舍的傢伙,也是爲之不少的,所以,他總是要找個靠山的。”
“是蒙古人,還是……”
“先是科爾沁,後來就是遼東的滿人,你知道的,他們從大明劫掠到起碼千萬兩銀子,手腳大的很,自然需要各種違禁品的購買。”
“原來是個漢奸,走眼了,走眼了,”李自成忽然一陣邪笑,說道:“早知道,一刀殺了他,纔算是痛快。”
李向前帶着一陣惋惜的說道:“你確實有理由殺他,你的人在太原的時候,那小子趕着羊羣,肥豬,去犒勞三軍的時候,可不是白來的,他可是趁機好好的刺探了一陣軍情哦。”
“該死!”李自成一陣憤怒,然後又冷靜下來,他能夠以一個驛站郵遞員,成爲登頂的男子,甚至與帝位只差一步,可不是隻會打打殺殺的,說道:“看來韃子趁機襲擊於我,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李向前說道:“你留在陝西河南的二十萬大軍,沒帶來,確實可惜了,卻也同時被人看到破綻,帝都的兵力空虛,人家自然就欺負上門了,對了,跟我說說,爲什麼把主力部隊留在南方啊。”
李自成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自然是要定鼎帝都後,分批收復天朝故土,事實上,誰去收拾哪裡,都預先分批好了,甘肅,玉門關,還有從河南南下去湖北,陝西南下去四川,我是全天下的皇帝,自然是要謀全局的。”
“高啊,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老哥你是全都做到了。”
李自成忽然道:“對了,貴衆,爲何還不下手,趕緊將那範永鬥抓起來,將其明正典刑,千刀萬剮,難道你們還在乎他的那麼點銀子?”
他在隻言片語之間,明瞭了這些自稱仙人的傢伙,甭管是從哪來的,肯定是在海外之地,有一座大金山一般,每天都能運來海量的金銀,直接將大量的物資和人心買斷,在這樣的財力之下,當然無人可以與他們爭奪。
李向前笑了笑,說道:“你確實有恨他的原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們出手,根據……我的推算,你的這麼一點兵力,會在山海關下,被直接消滅掉,跟着,他們還會入住中原,佔了帝都,你說會如何?”
李自成被問道這個問題稍加思索,回答道:“將帝都百姓撤到黃河以南,沿黃河佈防,切斷漕運,不讓韃子在帝都站穩腳跟,他們沒糧了,自然就走了。”
“高明啊。”
李向前贊同的點點頭,這纔是順軍當時應有的策略,主力精銳被滅後,幾乎沒有軍隊,起碼這個時代的軍隊,可以在華北這樣的廣大平原與十萬騎兵對抗,要知道,滿人的軍隊,可是有數不清的生女真炮灰,還有草原上養不起的孩子,隨時可以加入這個名曰軍隊,實則就是一個集團化的搶劫集團之中。
但是他們窮啊,而且其實,其持久攻擊力不足,如果沒有後面的漢奸們提供帶路功能,後勤保障輔助,其實每次攻勢,都只能維持半年不到的時間。
李自成的算盤,雖然只是聊聊幾句,但是卻已經是一個大範圍的策略,沿着黃河佈防,起碼就要把手山西,河南,山東三省之地,雖然有些紙上談兵,但如果可以實現,剛好可以剋制住滿人的騎兵啊。
要知道,在後世,這個包圍圈有個講究,就叫晉察冀邊區,晉冀魯豫戰區,沿着河北省這一圈,剛好就如同一個鐵桶陣一般,從太行山到黃河,大規模敵軍,如果不是幾倍的優勢,根本無法在這裡立足,就只有被趕走的份兒了。
還是有些眼光的,起碼過去十年跌宕起伏的起義造反生涯,給了這位前郵遞員不同以往的眼光,其實,就是按照無數年來的祖先們的做法,照葫蘆畫瓢,再來一次就是了。
這倒也讓他對這位有了那麼一點點好感,起碼證明此人不是一個水貨,不過,在歷史上,他到底是怎麼失敗的呢?
當時的情況,吳三桂以爲滿人是來借兵助剿的,沒有加以提防,同時,範永鬥這個不出名但絕對排行第一的漢奸,還在山西活動……
李向前笑了笑,說道:“當時的情況,姜襄會被蠱惑,倒戈,成爲這個包圍圈的一個大口子,最終,功敗垂成,嗯,範永鬥肯定在背後活動了,只不過沒有抓到證據而已。”
李自成忽然問道:“難道貴衆之中,也有人被那範永鬥所蠱惑,不肯下令殺之嗎,那奸賊,簡直就是衣冠禽獸,他難道不知道,一旦那些韃子進了中原,就會死傷慘重嗎。”
事實上,起碼死了幾千萬。
李向前在內心中說了一句,說道:“放長線而已,李老哥啊,別急啊,老範已經在我們的名單裡了,他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開溜了,只不過呢,對我們來說,殺人是迫不得已的最後選擇,能不殺,就不殺,而老範這種人,你覺得,殺了他,他會覺得有多難受嗎,未必啊。”
李向前笑得很是曖昧,說道:“老範這種人,我可是見得多了,曾經有人形容他們爲,裸官,什麼什麼意思呢,也就是自己在這裡做生意,當官,但做的都是活該殺頭一萬次,老百姓都叫好的那種,但是你抓住了他後,他不但不會痛哭哀嚎,反而會跟你得意洋洋的吹噓,最是讓你憤恨了。”
李自成似乎對於裸官這種生物無法理解,李向前就慢慢解釋:“事實上,你和他們說的再多,他們也只會得意的跟你說,已經爲妻兒掙到了一個平民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家業,他的子孫可以在海外,或者隱姓埋名的過着窮奢極欲的生活,而他自己,什麼也吃了,什麼樣的女人也玩了,自然對審訊人員的死亡威脅啊什麼的,不再在意了,嗯。”
“明白了,範永鬥確實好像這種人,這種老西兒,最是靠不住了。”
李向前在心中忽然想起那個姜襄,那個剛剛派來侄子輸誠,一副惶恐之至的樣子,但是在“剃髮令”發佈後,獨力在山西掀起抗清旗幟的姜襄,被十倍級別的敵人包圍,攻打了半年後,苦無援兵,被部將所殺,最終,太原城內,除了五個死囚,因爲城內只有這五個死囚,因爲身在死牢裡,所以沒死之外,其餘百姓,全都被殺,而事後,人家一句,苦主都死光了,也就不必考慮殺這死囚的事情了,居然就給放了。
不過,姜襄這貨,卻是李自成的陝西老鄉,也算是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刀的典型,當時,李自成被打回帝都後,估計姜襄這小子的態度就很是曖昧,逼迫李自成直接放棄了帝都,放棄了山西,直接跑回潼關去了。
“嗯,範永斗的事情,就這樣處理好了,老範手裡沒有兵,等摸清楚他家的財產都在什麼地方收着,咱們直接上門抄家就是了,跟這麼一個漢奸,沒必要將什麼人權,嗯,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要沒有他,將士們不可能有這麼好的皮襖皮帽子戴着啊。”
李自成倒也點頭稱是。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呢子大衣或者羽絨服,基本上都是棉花,但是以這個時代可憐的棉花產量,就算是棉衣,也無法與後世的軍隊神器,“軍大衣”相提並論,紅襖軍之所以出名,也是因爲其居然能夠奢侈的使用棉襖,而棉甲這個東西,在明代,就成爲了明軍的標準裝備。
棉甲的防護力,肯定不如鐵甲,但在火器逐漸強大的時代,是非常有其功用的,而取而代之的棉甲,堅固了輕便與保暖的特性,可以說正好適合在這個小冰河期使用。
不過,棉甲的製作非常麻煩,要將採摘的棉花打溼,反覆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張這樣的棉片在綴成很厚很實的棉布,兩層棉布之間是鐵甲,內外用銅釘固定,對這個時代的火器,有不錯的防護力。
不過,這東西耗時太過過分,要想給起碼三萬將士,人手準備一份冬天作戰的被服,除非是真正控制了江南以後,藉助他們的生產能力了,不過,他們提出的訂單,似乎變現的速度很慢。
這可不是後世,浙江一個縣的工廠,爲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競選,而生產了一大堆,諸如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帽子。
範永鬥這個時候站了出來,拍着胸脯說,可以爲整個軍隊,每個人都製作一身皮貨,從皮帽子到皮襖厚皮靴,一應俱全。
這可不是小量的製作了,可以說是範永鬥十幾年辛苦經營的關係網的最高級體現,當然了,李向前對此心知肚明,這是希望拖延長老會的出兵時間,不過,他們動手的時間,必然是要加快了。
“只是擔心,長老莫怪,那範永鬥爲大軍承做冬衣,只怕會動什麼手腳。”
“他的意思,就是想借口工期過長,想拖延時間,希望等到天冷以後,才慢吞吞的把東西運來,這樣既可以賺一筆錢,又能爲他的主子拖延時間,其實我特別理解他,賺了不該賺的錢以後,卻發現,這條船已下不去了,想下去,人家就不幹了,而後面,我想,也有幾分他貪婪的本性,也有幾分,是他已經被曾經做過的事情而被人要挾啊。”
李向前忽然感慨幾分,誰在社會上混,不都是要做幾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江山,更是身不由己啊。
李自成忽然說道:“明白了,那範永鬥歸根到底只是一個商人,對吧。”
李向前忽然伸手,點擊了一下屏幕,他們的眼前,一副由光點組成的地圖在兩人眼前出現,只見波瀾壯闊,廣袤的一幅地圖出現在眼前,李自成雖然沒有學過識圖,卻也偶爾見過,李向前等人,圍着這地圖,指指點點的研究計劃,自然知道這是地圖。
“這裡是帝都……”
“這裡是山海關……”
“讓我看看,這裡是李繼遷寨,那這裡就是西安。”
李自成努力看着自己的家鄉的位置,還有自己所在的位置,忽然驚訝道:“這天下居然是這樣的。”
在他手指到處,整個地球的地圖都被顯示出來,這是第一次,新時空的人類,看到了新地圖的樣子。
“這是哪裡?”
李自成單手顫抖的指了指地圖,問道。
“哪兒,一般我們叫做美利堅大陸,嗯,其實也蠻中國的,以後就繼續叫美利堅吧。”
“原來天下有這麼大,那這裡就是大海了,如何能過去呢?”
“造船吧,用大鐵船送人過去,怎麼,您對那些土地有興趣?”
“沒什麼,年紀大了,想着的是迴歸鄉梓,衣錦還鄉,這些事情,還想不到哪裡去。”
李向前默默看着地圖,說道:“放心吧,李老哥,這天下,遲早是我們的,你就好好跟我們幹吧。”
說完,他開始指點起江山來了:“這裡,叫印度,乃是天底下最方便壓榨牟利的殖民地,只需要幾萬大軍,就可以拿到這塊與天朝相比,質量不差的土地。”
“這裡,是澳大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