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有節,有韌,但缺點也是很明顯的,受潮後會變得很脆弱。
人們在其他的位置,什麼房屋的頂棚,牆壁都考慮到了,但是忽略了地板也是用竹子製造的,頂多爲了堅固,使用了雙層設計而已。
但依然是竹子。
這說明了兩個事實,第一,原本以爲將不同地方“勞工”合起來關押,會讓他們難以溝通,進而減少逃亡可能性,這一招已經失效了。
第二,皮膚黑在夜間逃亡過程是巨大的優勢。
起碼咋咋呼呼的去抓那9個“勞工”,跑了一夜,第二天卻是毫無進展,反正樊家幾人面子掛不住,卻是開始體罰其他沒有跑的人。
樊拯拯心覺得這樣不好,懲罰沒跑的人,卻對跑了的人束手無策,這不是鼓勵人家逃跑嗎。
但人家還是振振有詞:“大侄子,都是一家人,我還能害你嗎,這些賤皮子,是該狠狠的打,打服了好。”
“對,我們是爲你好,你年紀小,我們年紀大,什麼沒見過?”
“我在隔壁村李財主那扛活兒的時候,是這麼打的,不打不幹活。”
樊拯拯卻是無奈,他也拿不出個準主意,不過好在有困難找官府自然也是被告知的可以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進城報信的幾個漢子卻是沒有辜負樊拯拯的希望,帶回了一大堆酒肉,都是從廣東新運來的酒菜,卻是口口聲聲自己辛苦,要犒勞一把自己,還說來了官軍,自然是要花錢的,要樊拯拯準備一千兩銀子纔是。
他們不斷說着,官府手裡的武器犀利,都是從河北選拔的精銳,個頂個青面獠牙一般,到了以後,肯定可以把逃跑的奴才抓回來。
但樊拯拯再沒有社會經驗,也知道,跑了九個而已,一共九十兩銀子,爲了這點錢,花費幾十兩都嫌多。
當然了,他們的意思也很正確,如果跑了這九個不趕緊弄回來,其他人不人心浮動,當真要有多少跑多少了,花費的這麼點錢是小意思,只需要跟姐夫一要不有了?
樊拯拯知道,所謂回城報警求援不過是幌子,這些日子以來,打着回城辦事的幌子,趁機去喝酒逛窯子,那簡直是這些人的日常了。
不過自己稍微遲疑,會被披頭亂罵,什麼忘恩負義啦,自己跟着幾千裡地過來,有多麼辛苦啊,親戚都是爲你好啊,小氣鬼啊,將來沒出息,不大方。
這種技巧很磨人,他們在你視線距離內小聲嘀咕,給你一種你已經被集體拋棄了,大家驅逐你的意思,但是說的話故意讓你聽見,當然都是誰家的兒子特別小氣,然後他死了,誰家的孩子不聽長輩的話,然後娶不媳婦。
扭捏了兩三日,樊拯拯無奈,只能再拿出一百兩,犒勞這些辛苦追奴的親戚們,這已經超過了當初的購買價了,按照李達康的說法,未來英國人會抓來更多的好貨源,那些土邦主互相敵視,對於有人花錢請他們互相屠殺簡直是非常樂意。
“有人在嗎,我是西面農場的,聽到通報,這好像是你家的人,我家老爺讓我給送來了。”
農場自然沒什麼門戶,事實附近也有村民,不過畢竟人煙稀少,樊拯拯想辦法按照手冊所說,送了些禮物過去,也把友善度刷了起來。
這些村民未來都有可能被吸納成爲職工,不過現在可着急不得,而其他農場的人想過來,也沒什麼事先通報的需要,直接走過來是。
來人是個黑瘦的漢子,身後不少僕役,押着那幾個跑了的傢伙,這麼回來了。
樊家一人過去檢查了一番,說道:“怎麼只有七個,少了兩個。”
那人說道:“那兩個死在了野外,我家主子說天熱,放着容易生疫病,讓人找地方埋了。”
“光憑你說,我怎麼知道真假,誰知道你家是不是沒下了。”
那人拱手道:“小的哪敢如此,不說別的,每家發的疫苗都是有數兒的,多沒下了,如何使得。”
在所有的培訓班,重點指出了衛生對於廣南事業的重心,也說出了許多人爲什麼早死的緣故,到了這裡,都成了勤洗手多刷牙的好孩子了,自然疫苗這東西也非常重要了。
樊家的人卻是繼續胡攪蠻纏,說道:“不行,非得讓我去看看不可。”
“這沒問題啊,那墳包還是我帶着看着他們挖的,閣下帶着鐵杴,自己過去挖開是,我們不會阻攔是,當然了,消毒粉還是得自己備下的。”
“你……”
樊拯拯覺得足夠丟人了,馬說道:“多謝了,等……過些天,一定登門拜謝。”
“不必了,我家是西邊的,是鄭夏七老爺的園子,小少爺有什麼事儘管言語是。”
那人說着想走,樊拯拯卻馬叫道:“等下,我記得,官府規定,凡是幫忙找回逃跑的勞工的,都要還一半的感謝錢,九個人,是45兩了,您等下,我這裡沒現銀,讓賬房去領。”
這一點,樊拯拯是知道的,官府的規定是什麼用意,他不懂,但是該給人家的錢,卻是確鑿無異的。
隱蔽其他家的逃奴,在大明時代幾乎是司空見慣的,尤其是那些讀書人,這幾乎是致富的最佳門路,但在這裡,規矩卻是不同的。
從一開始,長老們極其厭惡這個制度,宣誓在有生之年,建立一套完全由自由民存在的社會,現在不過是一個空窗期下,普遍缺乏使用工具的技能,自然是很難推廣,因此這一招也使出來了。
在未來,使用機器代替人是大趨勢,哪怕是後世,一個小家庭耕種幾百畝地,每年加起來忙活幾個月而已,平時都是吃吃喝喝是。
當然了,爲了防止亂子,禁止各種破事兒,自然是很重要,畢竟是臨時行爲。
如果你抓到別人家的逃奴,不得私藏,私藏很容易被發現,而被發現的話,可不是賠一點點錢可以了結的了。
反正罰款力度很大。
當然了,如果你把人送回去,還有一份兒提成在內。
這裡面的考量,自然是效仿子貢贖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良好的行爲,是應該受到鼓勵的。
這裡面是有着精確的算式,打個方,許多人對於撿了手機要求好處費的行爲深惡痛絕,但事實,卻也有那種手機被人撿到,人家主動交還,卻是聲音嚴厲,要求人家馬打車送到位置,不然報警,還一句好話也無的傢伙,甚至連自己去拿的事情也做不到,那可……
這裡面是一個精彩的博弈,撿到了手機,可以做出的選擇是,關機藏着,得到手機一部,心愧疚加深,開機等待失主-得不到手機,但是否能得到感謝不問可知。
如果遇到某些不但對你毫無感激,還馬要求你打車10分鐘內送去某地,不送滅你那種人,沒人相信真有人會老老實實把手機送去吧。
也是說,你不能要求一個撿到你手機的人,本身有物質誘惑的情況下,還要求他承擔時間和金錢方面的損耗,甚至一句好話也不說,而取回手機,付出一些酬勞,讓所有撿手機的人有點回報,成了最佳的選擇,起碼給人家一點交通費吧。
道理是相同的。
至於會不會出現一羣撿了手機而專門等着回報的傢伙,這種擔憂似乎有些杞人憂天,我國還沒有到手機氾濫多到隨地亂扔的地步吧。
沒想到的是,鄭夏七老爺的人堅決的很,自然是不敢要錢的。
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樊家的人狠狠打了一通那幾個逃亡者後,再相安無事起來。
不等幾天後,有人通知樊家去鴻基港,這次去了,卻是領取了一件兩位姐夫爲他準備的一件東西,拖拉機。
拖拉機這玩意設計簡單,結構合理,稍微平整過的土地可以行走,在後世甚至有謠言說,一家拖拉機廠隨時可以改裝生產坦克……
啊,生產坦克的零部件也許行,但是想改成坦克,需要統籌許久。
拖拉機生產成本不低,而且推廣也難,必須搭配一個起碼懂得修理的人吧,駕駛也不容易。
這次運來的十輛拖拉機,全都搭配了技術員,他們要負責教會一些人,嘗試着開和修理。
這真心有些難,好在這是有人買單,長老們自然樂得傳播。
樊拯拯麻煩一通,終於排着領了一輛,而那鄭夏七的手下也同樣來領這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東西,李達康見了,說道:“小樊,聽說你那之前出了事?”
“是了,有人逃跑,好在被追回來了。”
“那是自然,這裡是雨林,想獨自存活很難,不過啊,你也得注意一下,多和周圍的人物走動走動,我初來乍到的,還不瞭解情況,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小樊差一點想到自家,卻是沒說話,不過李達康卻在那自言自語道:“如果在老家有什麼相的姑娘,可以想辦法接過來。”
樊拯拯馬道:“這個沒有了。”
兩三年前,樊家還一窮二白呢,雖然年紀到了,但是兵荒馬亂的,突然出現的長老們連帶着那邊闖軍士兵,一下子將整個北方的物價和婚娶價格升起來,因此早已耽誤了,而他姐如此厲害下,反而不好找的結婚的人,一般家境的不甘心,看不起人家,較大家族的人寧可捏着鼻子把女兒嫁給長老,也不可能嫁給他這樣的“外戚”。
於是耽誤了一下,這一耽誤,直到樊拯拯到了廣南省,也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別的不說,那些親戚們肆無忌憚的花着他的錢,在城裡下級娼寮吹牛,他也是看在眼裡了。
“這倒是巧了,正好那鄭夏七老爺家裡有個閨女,說是求我保媒,不過你別無其餘靠得住的長輩在,我也對你說了,你自己琢磨起來。”
樊拯拯一下子害羞起來,趕忙拒絕道:“這種事,也不是我自己該做主的啊。”
李達康循循善誘道:“這個,我倒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至於你家那,會有人去問的,不過要我說,娶了也好。”
對於這種長老的外圍人物娶了鄭芝龍家外圍的婚姻,長老們還是樂見其成的,不說實力的穩固特點,說推動社會發展,也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碼可以用長輩的威嚴,要求那女子解開雙腳什麼的。
至今爲止,長老們推動的不許裹腳運動,在河北還算馬馬虎虎,而在山東和山西基本寸步難行。
政策越是往外走,尤其是這種較保守的地方,難以行走。
而在福建,人稍微開通了一些,開通了一點點,但起碼可以溝通,而鄭夏七甭管什麼目的下,打算將女兒嫁過來,是個最好的趨勢了。
有人懷疑過,小拯是個憨厚孩子,只怕經不起美人忽悠,好像託曼大帝面對自己那個好幾手的小玫瑰老婆居然會願意爲之殉情一樣,萬一被和平演變了不哭了。
當然了,大多數人的自信心還是足夠的,“也不看看兩邊對女權到底誰更堅持,哪怕那女人是個爲了孃家甘願把自家掏空的人物,也不怕,有法律在,直接追訴嘛,再說了,將來誰演變誰還難說呢。”
當然了,鄭夏七和鄭芝龍不是一回事,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這本身是小家庭和大家庭,宗族和獨立之間的博弈,歷史會證明,小家庭帶來的效率和自由,是任何年輕人都無法抵抗的,趁機滲透一下也好。
當然了,小拯同志自己的意願纔是最重要的。
回去農場之前,還是採購了一把,幾大桶附送的汽油,一些糧食,一些粗鐵絲,種子,化肥,當然還有食物和酒肉。
開拖拉機的小鄭倒也風趣幽默,他這一趟出來,只要在三個月完成教授任務,可以得到五十兩的酬勞,自然是願意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