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溫府,毛仲立刻大開眼界,好氣派的宅子,雖然他見慣了現代豪華高昂的百米建築,卻不得不驚歎這樣壯闊的大宅門。高聳的門牌,威武的雄獅,嚴肅的衛兵,紅磚綠瓦之間,蘊着幾多莊嚴氣象。
毛仲和紅娘子給引到了一處偏房坐了,馬上有一瘦瘦的文員進屋子,態度好得不得了:“呀,兩位,慢待了,怠慢!尚書大人吩咐,要小的前來伺候,兩位需要什麼,敬請吩咐,小的無不照辦!”
“你誰呀?”
“小的是溫府裡的幫辦。”
“幫辦?”
“管家。四管家,姓何,家中排名老三,您將軍叫我何三的便是。”何三態度極好,熱情洋溢,“大人吩咐,先請兩位用了餐飯再說。”一揮手,已經有人端進來熱氣騰騰的酒菜,四名男女,魚貫而入,將一張大桌子,擺得滿滿都是,何三招呼兩人:“請將軍洗手臉,”親自端了臉盆,有年輕丫頭遞上毛巾。
毛仲一肚子的心思,暫時放下,和紅娘子一對眼色,“何管家不要客氣,我們不過是前線的軍使,你們溫大人多高的級別,對我們太Lang費了。”
何三問:“這位小姐是誰?小人無法稱呼。”毛仲講了,立刻把何三驚喜得一雙小眯眯眼睛,更加緊張起來,成爲一條縫隙:“不料竟然是遼東陳將軍家的親信,巾幗英雄啊,又生得如此俊美,實在是景仰景仰!”
紅娘子見他表情滑稽,油滑口舌,有些厭惡,但是又一時不好發作,“何管家,我們就此吃飯,你可以外面忙去了。”
毛仲在底下輕碰了紅娘子一腳:“何管家怎麼能空着肚子走?”
於是,三人一起吃飯,何三殷勤地勸酒,毛仲來者不拒,喝了幾杯,桌子底下,紅娘子一雙半大腳尖兒,已經踢了他好幾回,毛仲笑道:“妹妹,要不你也來喝幾杯?”紅娘子瞪他一眼,做出溫柔:“我哪裡會吃。”何三道:“軍中女豪傑,怎麼吃不得酒?來,我敬您幾盞。”給紅娘子硬生生拒絕了,鬧了他大紅臉兒。
吃飯以後,何三就拿了筆墨紙張,鋪將起來,要毛仲口述軍情。毛仲略一沉思,將所知張獻忠部隊等事情胡亂說了一番,問:“何幫辦,我們怎樣才能見到皇上?”何三停筆道:“別說你,就是你們的朱國棟將軍要見皇上,都是難上加難的。”毛仲不信:“朱將軍是皇帝欽封提拔的,怎麼見着不易?”何三道;“朝廷多少大事兒,多少督師巡撫,一個區區副總兵,怎麼能在皇上那兒得着掛念?當時欽封,不過一時心血來潮,現在,恐怕皇上已經將他忘記得差不多了。”
毛仲心裡非常煩惱。這邊,何三已經帶了筆墨出去:“兩位好生休息,等大人有了音信就轉給兩位。其實,我們溫大人就是大學士,你們到了這裡,已經算是到了頂。等我們溫大人看了書信,你們就可以回去覆命了。”
屋子裡,毛仲和紅娘子說着閒話,見先前的一些人將杯盞等物收拾出去,就跟着出去散步,溫府裡面地方非常之大,也沒有人攔截他們,正走着,忽然紅娘子在後面拉了毛仲一下:“哥哥,快看,他們!”毛仲一看,竟然是那街道上遇見過的三個家丁模樣的痞子,同時,那三人也看見毛仲和紅娘子,紛紛上前,奇怪道:“你們竟然在這裡?”毛仲道:“在這裡又怎麼樣?”
其中一個傢伙冷笑道:“在這裡就好,還算你們識大體!”
毛仲奇怪,“你說什麼?”
那肥胖臉面,鼻頭紅腫的傢伙笑道:“她是你妹妹還是你娘子?”
毛仲冷笑:“她是你大姨媽。”
三個傢伙一聽,都樂了。就是吃癟的傢伙也沒有生氣,只是說:“大阿姨媽是不成的,十三姨媽還差不多。你們也別想得那麼多。只要有個名分就好。很多俊俏的閨女,連丫鬟都做不得呢。”
毛仲見他們的神氣邪惡,眉頭一皺,帶了紅娘子就走,後頭,立刻有人跟了來,將那三個傢伙訓斥了一頓,看看有些印象,好象是管家何三的隨從,訓斥了三人,那人跑來跟隨上毛仲:“兩人慢些,小人一直尾隨兩位保護,”毛仲和紅娘子悚然一驚,想不到在溫府裡,明明暗暗的竟然被跟蹤着。
回到了屋子,紅娘子十分生氣:“這狗官一定不是好東西,你看他的手下,流裡流氣,都是些壞人,他能好到哪裡去呢?我們趕緊走吧,不要又遇見開黑店的。”
毛仲笑着安慰:“別急,這哪裡能是黑店,人家是一品官員呢,難道他敢吃了我們?”
紅娘子道,“吃你倒不敢,你一身黑不溜秋的臭肉,誰敢吃?”
毛仲大樂:“你的意思是說,你一身細皮嫩肉,非常招人喜歡?”
紅娘子生氣,追趕過來,在毛仲身上亂打。小小拳頭,沒有痛處,只有曖昧,搞得毛仲,一時心血來潮,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才讓她老實。
有紅娘子在身邊,毛仲多了許多樂趣,對周邊事物,也沒有過多觀察思考,反正在京城之內,高官之家,比之戰場之上,畢竟安全許多,就算這狗官貪污腐化,也不能壞到哪裡,。所以,毛仲一日三餐,坐享其成,閒暇時節,和紅娘子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十分得意。
傍晚時分,何三吩咐給兩人準備住宿地方,毛仲在這面,紅娘子則被領到了另外一處,紅娘子戀戀不捨,卻只能跟出,毛仲問何三:“幫辦大人,溫大人看了書信沒有?有何說法?”何三道:“哪裡有那麼快!溫大人事情多着呢!”
毛仲無法,只得轉回屋子裡休息,可是,幾天以來,紅娘子的身影氣息一直環繞,讓他忘記不了,根本無法入睡。
忽然,一聲尖聲:“有賊啊,有賊啊,有賊了!”隨即,又有兩個人呼喊:“快,有賊!”
毛仲正輾轉反側之間,一聽就跳下了牀,他沒有脫衣睡覺的習慣,自然行動快速,來到了屋子外面,循着聲音往外面亂走,只聽那追趕賊子的聲音往前面去了,就一路小跑地趕去看熱鬧,忽然,腳下一絆,摔倒了。
“抓賊!”
一`聲呼喊,有三四個火把打起來,接着,黑暗裡有十幾個人闖將過來,把毛仲圍了個結實。
“賊在哪裡?”毛仲道。這時候,他還沉浸在去捉小毛賊的好奇驚喜之中。
“你就是毛賊!”一個家丁指着毛仲道。
毛仲大驚:“我怎麼是賊?我聽聲音出來幫助的。”
“哼,到了現在還要強辨!來人,給我抓起來。”爲首的家丁不容置疑地說。
毛仲急忙伸臂:“慢,我不是毛賊,我是中原來的軍使,暫時住在大人家的,不信,你們可以喊來何三管家問問。”
正在這時,何三到了,一見就說:“別誤會,別誤會,他真是朱總兵的軍使,不是毛賊!”
爲首的家丁道:“可是,我們明明在這裡抓住了他,只有他一個,他不是賊,誰是?”
何三陰沉着臉兒,問毛仲:“你不會真的起了歹心,偷了什麼東西沒有?”
毛仲恨極:“老子怎麼能偷你們這些破東西。”
何三道:“對,你不能!”轉身爲毛仲辯護:“他不是,你們別處尋找捉去。”
幾個家丁都喊:“不行,不行,我們就在這裡捉了他,何管家說他不是,怎麼能知道?我們必須捉了他!”
何三看看那些家丁,又看看毛仲,爲難了半天:“這位將爺,我相信你沒有盜竊東西,到了戰場之上撕殺出來的漢子,怎麼會是盜竊之賊?我何三拿命來信你,”這一番話,說得毛仲熱血沸騰。“謝謝你!”
何三突然轉臉道:“可是,我信你不管用啊。這麼多人都說親眼見你,回頭到了大人那裡,我怎麼說話?”說着,又低頭到毛仲耳邊,悄悄地道:“能不能先委屈將爺,讓這幫混秋小子綁了你?”見毛仲發急,急忙笑道:“溫大人見過你的,只要你隨這幫小子到了溫大人那裡,一切自然會有分曉。有溫大人發話,事情自然圓滿了,這個,希望將爺忍耐些。”
毛仲給他說到這裡,將沸騰的熱血又壓抑了下來,憤憤不平:“就是辨別,也要溫體仁自己來!”
何三急忙道:“低聲些,你這是在溫大人府上!”
如果不是何三在場反覆地乞求,毛仲怎麼也不會就範的,他已經懷疑這幫小子在捉弄自己,可是,看看何三這樣低三下四地懇請自己,也覺得在情理之中,就將雙手一伸:“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反正老子是清白的。再說,老子是大明第一總兵朱國棟的信使,誰又能怎麼樣?”
何三義憤填膺地說道:“知道,知道,我一定在溫大人跟前,給你討個說法!”
於是,毛仲被一羣家丁擁擠上來,捆綁了手腳。這些傢伙捆綁的時候,極爲兇狠,捆得毛仲這樣的精悍漢子,都喘息不出,倒是何三非常體貼,大聲地訓斥那些人:“鬆些,鬆些,做了樣子,不要太真,”
在何三的關照聲中,毛仲被捆綁得嚴嚴實實,幾個人擡着,向一處黑暗之中走去,走了許久,纔有人接了,三轉兩轉,毛仲都看不清情況,忽然,呼的一聲,他飛了起來,然後又重重地摔到地上,摔得他痛苦萬分。
額頭上,溼潤了,肩膀上也酸楚難忍,毛仲卻不願意那些狗家丁們聽到自己的吟聲,強自忍耐,不久,聽到外面砰砰砰亂撞亂響的聲音。
毛仲很久才從痛苦中甦醒過來,雙手是背在後面捆綁的,雙腿也系得極牢,感覺感覺,手上是堅韌的牛皮筋繩,只能勉強坐好,靠着牆壁。屋子裡,能嗅到的氣息。
“嗯,嗯,嗯!”有人哼,位置就在左面。
毛仲一驚,急忙看時,已經清楚了些,能模糊看見一個影子,正在黑暗裡晃着。“你誰?”心裡這樣想時,卻不能說話,因爲嘴裡已經被堵塞了亂布。毛仲異常憤怒,突然後悔起來,自己怎麼甘心情願地被這羣破家丁們捆綁起來呢?如果他們是無意的,怎麼綁得這麼瘋狂?還堵了嘴?難道不要出聲辯護?爲什麼?他忽然想到了曾經的電視節目,《水滸傳》裡的武松,就是這樣被人家張督監污衊的。糟糕,我們被人家暗算了。
這些賊家丁布的局?那何三爲什麼反覆爲自己辯護?難道……這都是爲什麼?
“嗯!”那個人哼的聲音更大了些。能夠辨別出,他用的不是嘴,而是鼻子,顯然,其嘴也被堵塞了東西。
毛仲略略穩定了情緒,逐漸理清了思路,很有可能,這些傢伙設置了圈套!要不,爲什麼不立刻帶了自己去見溫體仁?那個何三,會不會擔心自己軍官的能力,軟硬兼施,欺騙自己?越想越後怕的毛仲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疏忽大意來,不過,溫體仁爲什麼要陷害自己呢?難道他和自己有什麼過節?從三個路遇家丁的痞氣,何三的甜言蜜語,溫體仁的排場,毛仲直覺裡就覺得這些傢伙們不是好東西。
無論如何,得先解救自己纔是。
活動活動雙手,活動活動腿,感知着捆綁的力度,這幫王八蛋,捆得真結實啊。
毛仲小心翼翼地活動着雙腿,不料,竟然感覺越動越緊,仔細一想,大吃一驚,那裡捆得肯定是活釦,自己要是再動的話,還不把雙腿勒斷?轉變思路,毛仲開始活動雙手,雙臂,發覺者裡也是同樣,不僅難以解開,還會越來越要命,於是,他放棄了。
怎麼辦?坐以待斃?
毛仲忽然冷笑一聲,從鼻子裡發了奇怪的聲音,於是,他開始了新的活動。
不過,仔細品味,毛仲發現了一個問題,嘴裡不僅有柔軟的破布,更有堅硬的東西,對,一定是所謂的麻桃核。那是木頭製作的,緊緊撐住嘴巴,尋常犯人,很難咬得動。
思來想去,只有從口中開始最有可能,毛仲的上下頜,已經被塞得滿滿的麻桃核和破布弄麻木了,他頑強地蠕動着嘴巴,用牙齒去咬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