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鑽心的疼痛沿着着力點兒那密集的神經線,剎那間就傳來,刺激如波濤般洶涌澎湃,讓他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
劇痛之後,麻木感是更瘋狂的潮流,將他淹沒。
昏死過去,足足數分鐘。
“哦!”緩慢地,這個人又開始了蠕動,抽搐,掙扎,突然嘶吼了一個長聲,似乎要將胸膛裡積鬱的氣息和力量盡情地爆發出來,同時,收縮了腹部和胳膊肌肉,團成半圓球,敏捷地一串低烈度,大速度的連續滾翻。
無數個柔軟和堅硬的東西在旋轉着時候,給了他無數閃電般的提醒。
旋轉勢能將盡,腰身一緊,上下彈跳,一個標準的鯉魚打挺,呼,他半蹲到了地上,是雙拳緊握,兩腳丁字形狀,躍躍欲試的攻守兼備型。
眼睛奮力地眨了幾眨。
“我居然……垃圾!”
在疼痛的恢復中,他的感知覺向正常功能修復。剛纔的動作與體力消耗,使他急促地呼吸着,頭上有淋漓的汗水和血跡。
他暗暗地痛斥着自己。
這是從來沒有的失誤。他竟然毫無徵兆地睡着了,而且,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才恢復意識。該死,要是在QJ行動中,也有這麼嚴重失誤的話,早就掛掉無數次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意識有一些障礙。
除了QJ計劃的一些影子,除了一團團血肉模糊的屍體,爆頭時悍匪們夾雜着白色腦汁的血霧,十數架直升飛機覆蓋天空震撼人心的轟響,他幾乎不能回憶起任何的細節。甚至,他連自己是誰都有些困惑了!
“我是?漢兵?”
周身,似乎洶涌着黑色的波濤,伴隨着無數美麗的尖叫,還有懷裡那個蛇蠍美人浮凸處酥軟的種種觸覺,天旋地轉間,一切都在暴烈的巨風駭Lang裡淹沒了,冰涼的海水,刀一樣宰割着他的軀體……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突然清晰地回憶到了一段情景,那時,掙扎了兩個小時以後,洶涌的海水灌進了他的肺葉,在最絕望的時刻,他索性用手指摳斷了自己的咽喉。
在咽喉處摸了摸,好好的,渾圓的喉結,很完美。哦。對了,那是一個惡夢吧?
一想到夢境,他趕緊努力地搖晃着頭腦,好,到底清醒了不少。
“真是垃圾。”
困惑和複雜的回憶片段讓他震驚的同時,更讓他憤怒,因爲,他的信條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一個優秀的特種兵,都要全神貫注,去面對和解決當下的危機,而不是帶着軟弱的情緒,沉緬往事。
他習慣性地咬破了下脣,以清晰的痛楚澄清了紛擾的思緒,雙眸閃爍,在一剎那間,就將周身的環境盡攬眼底。
剛纔的運動,已經讓他對周圍的地面環境感知了不少,可是,眼前一幕幕恐怖而活躍的撕殺場景,讓他瞠目結舌。
這是一個古代山地戰場!
丘陵錯落,樹木稀疏,溝壑縱橫,數不清的,穿着古代盔甲的人正在奮力地撕殺着。一面面旗幟紛紛搖動,一羣羣士兵往來衝鋒,雪亮的刀刃鋒利地劈砍着人體,跌倒的人發出了淒厲的長嚎。長槍的紅纓和盔頂的紅纓紛紛攢動,灰塵硝煙瀰漫,有幾管老粗的銅管子發出了煙霧般的火焰。戰馬狂嘶,暴怒地趟過人羣,亂箭紛披。
怎麼回事兒?難道是好萊塢的拍攝現場?
清亮的水絲兒,從僵硬的嘴巴角兒裡浸潤下來,他都沒有感覺出。
太震撼了。
嗯,不可能!西方影視劇裡,沒有這樣的盔甲軍隊,他們不是希臘式貼身搏戰,短匕巨盾的肌肉男,就是重騎兵重步兵的鐵血碰撞,或者日耳曼部落的烏合亂陣,其將領往往是鎖子甲。
哦,東方人,太中國了。
可是,拍攝影視劇能夠這樣逼真嗎?視力超好的他一眼就發現,那些戰鬥,絕對不是輕描淡寫,比比劃劃的遊戲動作,而是真的,真的,絕對是真的!
一片片血肉橫飛的戰鬥,士兵拼搏的低吼,觸目驚心啊。
饒是他這樣特種戰士,都被奇異的場面給看傻了。
大約五六分鐘的光景,旁觀者清的優越地位終於被取消了。從他的左側後跑來了一個人。因爲戰馬瘸了腿,被絆了一下,他索性一個燕子抄水,飛離了馬鞍。
“媽啦巴子,這邊還有一個活的!呵,你跑得賊溜啊?老子叫你跑!叫你跑!”一條白蠟杆兒鐵尖兒的古代長矛槍伴隨着一個惱怒的吼聲,嗖地向他刺來。
矛,鋒利而囂張,風,清晰而凜冽。
那是一張兇惡到猙獰的醜臉,糟紅鼻子左翼,是一道蚯蚓般盤扭的粗獷傷疤,頭上的鐵盔已經剝落,露出了亂蓬蓬的挽結頭髮。
特種兵漢兵還沒有充分地理解這個場面和自己的關係,也更不明白這着穿着古代盔甲,上來就刺的野獸爲什麼不能和自己和諧相處。出於本能,他睜大了眼睛盯着那把槍。
這是把飄逸着紅色長纓,十分漂亮的長槍,白色的蠟杆兒,晃動着柔美的曲線,顫抖着悅耳的彈破空氣的顫音,閃到了面前。
槍頭是烏黑的鋼尖兒,兩面刀刃型,上面又各紋起一條小棱角兒,約一尺長,黑亮的光芒映着陽光強烈地折射,幾乎晃花了人眼。
槍尖兒嗖地一聲,準確無誤地扎向他的咽喉。
“嗨!”使槍的老兵一抖手腕,胸膛裡還將最後的一股氣勁兒吐出。
只要那槍尖扎中,任何人都可以預料其中的結果。任何人的脖子也抵擋不了這致命的一擊。
不過,這老兵看到了奇異的一幕。
被自己追殺,即將授首的年輕人詭詐地笑了笑,那笑容很冷很冷。
冷到了得意,冷到了殘酷。
本能,讓他做出了堅決的反應。
漢兵在看到了槍尖兒距離自己的咽喉僅僅三公分的時候,才雙臂一振,使身體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旋轉,槍就偏離了目標,向前空虛之處衝去。他的爆發力和速度還沒有鈍化,敏銳性也相當不錯,後發制人從來就是他的強項。
漢兵伸出兩個粗壯渾圓的指尖兒,中指和食指,輕輕拈住了槍桿兒,順勢向前一拉。
槍勢未有改變,刺空之後,有了加力,當然更快。
持槍的老兵只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扯,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數步。
漢兵飛起右腳,狠狠地踹出。本能還使他自然地瞄準了老兵的下襠。
這一腳,到底有多重,沒有誰知道,可是,漢兵能夠感到這老兵大約一百五十斤的體重,是那樣壓抑,而那着力的地方,則有過一剎那的柔軟。
“啊!”
那老兵大吼着,應聲飛出,摔在一丈多遠的地上。地上,正有一杆長槍牢牢地斜插着,雖然是槍把兒,仍然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後背,將他固定了。
漢兵如影隨行,鬼魅一樣閃到了他的面前,嘿一聲,掄起巨大的拳頭,毫不猶豫在他的胸膛上猛然痛擊一着。
砰。
拳頭劇痛,那兵的胸膛甲衣重挫。
聽得幾裡古魯地滑響,老兵的面目更加猙獰,腹部鼓漲,接着,噗,一個遲鈍的破音,槍把兒從他的胸腹的中間戳了出來,而他,繼續向下面滑插。
槍把和槍桿兒上,塗滿了沸騰而淋漓的鮮血,似乎還有幾塊扯裂的內臟碎肉粘着。
血,在剎那間就飛濺開來。老兵的胸膛上盡是,連漢兵的身上也粘染了。
漢兵皺了眉頭,厭惡地甩了甩手。
象這樣濺到對手鮮血的戰鬥,絕對不算成功。
這一點兒小情緒之後,他順便往前一跌,半翻滾側身於地。不管怎樣,他殺了人,在不明情況的時候動手,是兵家大忌。
“你你,你?”燒烤串兒上的老兵,震撼地指着漢兵,口裡吐出了一口鮮血。
“我?”
“你!你是誰?”
“我?我是漢……!”漢兵恍然一驚。
他不是演員吧?爲什麼說的話我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已經在大海里死掉了,怎麼還會在這兒?難道,這是南美洲某處的村鎮在狂歡節日?還是中國北方某處影視城的露天場地?天啦,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話,我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是演員,我豈不是殺人犯了?
殺人犯?
第一次從正義事業的立場被驀地拋向罪惡深淵的巨大反差,讓漢兵的手劇烈地顫慄起來,伸在老兵的胸前卻動作不了。
“老子殺了你!”老兵的手裡,突然飛出了一把匕首,幾乎擦着漢兵的耳際滑過。
“你?”
“入你祖宗!”老兵的頭一歪,昏了過去。
“入你祖宗!”漢兵勃然大怒。“是你自己尋死來着。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