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八說,這是以人魂魄接地氣生的一種獻祭之物,蘊含着人的壽元,對於鬼、神來說,就好比人吃的長生果一般,能增加修爲和陰氣,只是太有傷天和,一般的正牌鬼仙、妖物,都不敢吃這種稀罕之物。
我暗罵,王玲這是臭娘們,把自己的老公的壽元拿來給野鬼獻祭,她也真夠狠心的。
我壯起膽,伸手拿下了繫着稻草人手腕上的紅布條,上面寫的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看來又是一個跟我一樣,被騙了魂的可憐蟲。
石獅子底下還有很多,或許是因爲我打開了土層,那些木盒子裡,嘰嘰喳喳的叫喚了起來。
我頭皮一陣發麻,連忙抓起那稻草人,蓋上盒子,扔進了坑裡。這麼多魂魄,天知道哪一個纔是我的。
豬頭不在,很多東西我都是一頭霧水,這些可都是魂魄,我不敢妄自處理,稍有不慎,那些被押了魂魄的人,很可能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孟八可不客氣,他脫下衣服,迅速的捲了一大堆,擰成了包裹,扛在肩上催促我快走。
我有些急了,這裡面埋的是我的魂魄,他當然不着急了。
孟八回頭看了線香,已經快要熄滅了,他擡手在我後腦勺扇了一巴掌,“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心知不妙,雖然不滿,卻也不敢發作,連忙拾起線香跟在那女人身後,往外走。
那女人已經繞完了圈子,開始朝另一個方向走,我因爲剛剛停下來,早亂了步子,再加上外面的腳印不好跟,腳下連連出錯。
這一下就出了岔子,陡然間,廟門口的石獅子,猛地發出一聲陰沉的怒吼,整個大地都顫動了起來。
原本在前面帶路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腳步,渾身像篩糠一樣顫抖了起來,發出一陣桀桀的陰森怪笑。
這笑聲,正是跟我暈倒前聽到的聲音一樣,我暗叫要壞事。
她轉了臉來,月光下,她那曼妙的身材之上,有着一張滿是密密麻麻雞皮疙瘩的臉,那隻渾濁的獨眼,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李仙姑。
我被她這張猙獰的醜臉嚇得腿都軟了,相比於太平村的吊死鬼,李仙姑在我心裡留下的陰影,絕對是百倍、千倍恐懼。
柳絮的身材,李仙姑的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些發懵,如果我沒記錯,這老三八以前是駝背,喘口氣都費勁,怎麼這會兒突然身材變年輕了,尤其她的眼珠子,像寶石一樣,黑的閃閃發亮,有種莫名的詭異。
張楓,你想跑,進了義村,就別想出去,李仙姑眼珠子
一眨,我頓時腦中一陣眩暈,頓時站立不穩,李仙姑那醜陋的面孔,像水波一樣晃盪,慢慢變成了柳絮的模樣。
我去,你他媽是白癡嗎?孟八怒吼一聲,口中大唸了一句咒語,反手飛出兩道黃符往李仙姑飛了過去。
符化火,李仙姑往後一退,孟八就把我拉了過來,護在我身前,面色凝重的往後退。
好手段,居然連我都差點着了你的道,整個江北怕是沒幾人有你的手段!李仙姑怪笑道,緊接着她用力的拍了拍手掌,廟裡頓時傳來了一陣嗚嗚咽咽的嗩吶聲。
那聲音一聽,整個人頓時都變的肝腸寸斷起來,心裡那叫一個悲。就連孟八那陰鷙的眼中,竟然隱約也出現了一絲悲痛。
喪魂音,不好!張楓,你把這個拿着,朝着正南方向一直跑!孟八掀開衣服,從兜裡拿出一個小鼓,拍了兩下,咚咚作響,然後遞給了我。
我拿着那個小鼓,手掌一拍,嗡!頓時跟響了一聲炸雷似的,連李仙姑和孟八都呆了一呆。
我撒腿就往南跑,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定要聽孟八的,但我總覺得落入李仙姑的手中,我會生不如死,而就算他是老鷹,只要我身上有賬本,他至少不會立即殺了我。
孟八拿出一包粉子,照着李仙姑劈頭蓋臉撒了過去,李仙姑一頓,我逮着機會穿了過去,敲着鼓往南頭跑去。
在跑出院子的瞬間,我看到了孟八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顯然,他鬥不過李仙姑與廟裡那吹嗩吶的人。
或許是因爲緊張,我敲的很用力,手臂上像是有源源不斷的氣力,原本小小的腰鼓,響聲卻是驚人,隨着鼓聲,義村的那些小土屋,紛紛倒塌,整個空間劇烈的扭曲了起來,慢慢的變成了墳地。
原本的小土屋,變成了一個個突兀大墳包,我突然意識到,我剛剛是被困在了一個鬼陣中。其實上次我和王玲進了義村,正是被她帶進了這個巨大的鬼陣中,難怪當時老八婆催促我倆在天亮前離開。
因爲一到了天亮,這裡就會變成一片墳地,而我也就會被徹底的困在裡面,王玲的計劃也會泡湯。
我渾身早已溼透,汗水與先前浸泡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甭提有多難受了,我一溜煙跑到了老槐樹旁。
老槐樹底下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正在挖墳,另一個在抽菸,抽菸的是豬頭。
聽到鼓聲,他急忙迎了過來,喊了我一聲:“楓哥!”
我發誓這輩子沒見過豬頭有這麼親切,這麼耐看,我一頭紮在他的懷裡,差點暈死了過去
,打了一通鼓,我全身的氣力就像是被抽乾了一般,尤其是整條右臂,熱的發燙,就像是打了幾百發子彈的槍管子,都能燒起來。
豬頭肥碩的身軀熊抱住我,眼眶一紅,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張楓你大爺,想死老子了。我還以爲見不着你了,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跟誰要錢去?”
我被這傢伙抱的險些岔氣,用力推開他,“你丫別肉麻了,能鬆開你的豬蹄子嗎?”
豬頭哦一聲,連忙扶着我靠着坐了下來,點了根菸塞在我的嘴裡,我用力的吸着香菸,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我問他怎麼會在這,這他媽整的是哪出,孟八不是老鷹嗎?咋成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豬頭一臉肉疼的伸出了五根指頭,五十萬,整整五十萬,咱哥倆一夜之間又成了欠債大王了。孟八這小子要價真狠啊,不過他能把你從義村弄出來,也真夠屌的了。
我喘了口氣,指着旁邊端坐着的那人,問豬頭,這到底怎麼回事。
樹旁一人盤腿坐在地上,他的臉上纏着厚厚的繃帶,正是孟八,真是奇怪了。
豬頭說,沒啥奇怪的,陰差本就是鬼,孟八是他臨時的肉身,他的魂魄進去義村了。
說到這,他皺眉問我孟八怎麼還沒出來。
我說,要壞事,孟八被老八婆拿住了。我又問他,老爺子搞定了嗎?
豬頭嘿嘿一笑,老爺子已經成爲咱的秘密武器,只要咱們利用好了,定然要叫老鷹吃不了兜着走。
我說,你小子怎麼知道我進了義村。
豬頭說,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好不容易搞定老爺子,正好想看看孟家人是怎麼弄走五通鬼的,還有棺材裡的血屍是不是你小子的魂身。
我正在坑裡挖墳,你丫像個白癡一樣站在那,我還沒來得及喊你,你就一頭栽了下來。
你看清楚了,是誰下的手?我問。
豬頭凝重說,是孟夫人,是她連人帶棺材扛進了那邊村,你是不知道,那娘們跟項羽一樣,有千斤之力,我當時還好沒露頭,躲了起來,要不然咱倆這會兒恐怕都歇菜了。
我摩挲着下巴,眉頭緊蹙,合着老子當了半天好人,又被人坑了。
我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孟夫人,她站在欄杆處,看我那怨毒的眼神,只是此後我念及她是瑤瑤的母親,又見她孱弱,以爲她是被吊死鬼所害,所以對她很同情。
但現在看來,不是,她興許本身就是這次奪五通鬼計劃的策劃人,甚至很可能就是老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