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至, 寒氣無聲無息地潛入。
長夜冰冷, 仙樂宮的客人始終不減。
而外頭喧鬧萬分,卻不達此處。
喬雲笙獨自一人站在窗邊。
窗外是濃郁的夜色,他的眼底一片沉寂。
面對最近種種的事情,喬雲笙不免懷疑到了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是他的故交, 但他卻不知那人如今身在何處。
事已至此, 他不得不派人去他的老家一趟。
房門被人突然扣響, 顧平走了進來。
顧平開口:“六爺。”
喬雲笙轉過身,坐在桌前。
“你去把楊禛叫進來。”
顧平沒問原因,立即應下。
過了一會, 楊禛走進了房中。
喬雲笙看向顧平:“你先退下。”
顧平應了一聲,立即離開了房間。
房門合上, 房內只剩下了喬雲笙和楊禛。
喬雲笙看了一眼楊禛:“我要你幫我調查一件事。”
楊禛:“六爺你說。”
喬雲笙聲線發沉:“我要你去我的老家青州一趟。”
楊禛怔了怔, 他從未聽說過六爺的過去。
六爺也不準旁人問起。
喬雲笙又道:“你應該清楚, 這件事必須保密。”
楊禛趕緊點頭:“我不會同任何人說的。”
喬雲笙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楊禛退下,房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喬雲笙望着緊閉的房門, 眼底晦暗。
也許幾日之後,他就會知道原因了。
等楊禛回來的時候,喬雲笙並沒有讓他來仙樂宮。
喬雲笙特地吩咐楊禛, 來他名下的一處私宅。
先前,楊禛去過這座宅子,自然知道書房的位置。
當楊禛來到宅子中時,喬雲笙已經到了。
喬雲笙看到楊禛來了,出聲問道:“事情如何?”
楊禛:“明衡沒有在青州。”
“他多年離家後就沒有再回來。”
楊禛照着喬雲笙的吩咐, 去了青州。
喬雲笙讓楊禛調查明衡這個人。
話音剛落,喬雲笙微微皺眉:“還有別的發現嗎?”
楊禛點頭:“前段時間有人去過青州,詢問了六爺您的事情。”
喬雲笙擡眸看向楊禛,神色微凜。
楊禛繼續說道:“那人問了您的事,提到明衡的時候多問了幾句。”
喬雲笙心中瞭然,他知道去的那些人定是陸淮派去的。
楊禛不曉得六爺爲何會讓他調查這些事情。
不過,他先前聽過傳聞,說是六爺在成爲鴻門頭目前,曾經有過一個相好。
也不知青州的那個明芙,是否就是這個女人?
楊禛清楚喬雲笙的性子,喜怒無常。
若是他問出此事,他定不會有好下場。
喬雲笙面上帶着笑,卻沒有一絲笑意漫上眼底。
喬雲笙目光冰冷:“你有告訴其他人嗎?”
楊禛立即搖頭。
聞言,喬雲笙笑了。
他從抽屜中拿出一盒大洋,推到前面。
“這是給你的獎賞。”
楊禛上前一步,拿過盒子。
喬雲笙揮手:“你可以走了。”
楊禛謝過喬雲笙,轉身離開。
當楊禛背過身的那一刻,喬雲笙收回了視線。
喬雲笙的動作不緊不慢,從懷中拿出了一把槍。
他漫不經心地將槍口對準了楊禛。
在喬雲笙派出楊禛前去調查之時,他早就起了殺心。
而楊禛卻一無所知。
扳機扣下,槍聲乍現。
楊禛的手還未觸及到門,就被開槍擊斃。
他的身子轟然倒地,盒子從他手中摔落,大洋落滿一地。
喬雲笙站起身來,從楊禛的屍體旁走過。
喬雲笙回到了仙樂宮後,讓顧平去宅子清理楊禛的屍體。
他還給顧平下了命令,去調查百樂門的閔爺。
顧平心中一驚,雖然他不知道楊禛爲何突然暴斃,但是他的嘴向來很嚴,不會多問。
一天後,閔爺的資料就放在了喬雲笙的桌上。
閔爺之前一直待在北平,突然間來了上海。
而閔爺來到上海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一個完全拋棄自己過去的人,的確可疑。
閔爺,明衡。
這不可能是巧合。
爲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測,喬雲笙準備去百樂門會一會閔爺。
若閔爺真的就是明衡,那麼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釋。
……
夜幕降臨,整個上海灘依舊燈火通明。
到了晚上,百樂門開始營業。
客人結伴而來,歡笑聲不斷。
夜色中,幾輛車子朝百樂門駛來,來勢洶洶。
車子停在了百樂門的外頭。
喬雲笙從車內走下,一批手下跟在他的身後。
還逗留在門口的客人見來者不善,不由得退後幾步。
他們還未進去百樂門,就先行離開了。
喬雲笙向來做事毫不留情,爲所欲爲。
喬雲笙的手下全都從懷中拿出槍來。
他們面色帶着兇狠之色,一路走進了百樂門。
百樂門中已經有了不少客人,他們漸漸察覺到氣氛不對。
舞廳的門突然被人狠狠踹開。
一批執槍的人徑直走進,黑壓壓地站成一排。
那些人讓出條道來,喬雲笙從中間走了出來,站在了最前面。
此時,舞廳喧鬧萬分,光線暗淡。
音樂聲落在大廳之中,悠悠盪盪地響着。
喬雲笙掃了一眼現場,忽的皺起了眉頭。
他拿出槍,對準了天花板,扣下扳機。
子彈射出,槍聲驟然落下。
隨着槍聲響起,現場立即安靜了幾秒。
只餘音樂悠長,響個不停。
短暫的寂靜之後,驚叫聲忽起,大家驚慌失措,面露懼意。
喬雲笙執槍的手沒有放下。
待到喧鬧聲漸起,人聲嘈雜之時,他又再次開了一槍。
一切聲音瞬間止了。
這時,喬雲笙幽幽開口:“叫閔爺出來。”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大廳中的人聽個清楚。
“現在,全部人離開這裡。”
客人害怕傷及自己,立即加快腳步。
沒過多久,舞廳就徹底空了出來。
而在喬雲笙開槍的時候,有人已經跑去向閔爺通風報信。
等到人羣散去後,閔爺從外面走了進來。
閔爺的手下看到喬雲笙這番架勢,也立即拔出槍。
槍口齊刷刷地舉起,對準了喬雲笙的人馬。
而喬雲笙這邊同樣執槍。
兩方若是出手,勢均力敵。
但結果定是兩敗俱傷。
喬雲笙望着閔爺,他知道這副易容下是明衡的臉。
閔爺看見喬雲笙的神情,自然知道他爲何而來。
閔爺冷笑一聲,面色極冷。
喬雲笙開口:“好久不見,我卻還記得你的樣子。”
閔爺眯起眼:“那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閔爺的語氣盡是諷刺之意。
喬雲笙似笑非笑:“閔爺,我們可是多年未見。”
“如今敘舊的時候,外人是不是不應該在場?”
閔爺冷哼:“喬六爺一句話都不說,就來百樂門鬧事,是想來砸場子嗎?”
他眸色冰冷:“不過,六爺向來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管他人。”
兩人視線交匯,氣氛頗爲僵滯。
喬雲笙一擡手,示意手下退下。
見到喬雲笙的舉動,閔爺同樣吩咐手下離開。
不一會,大廳中只剩下喬雲笙和閔爺兩人。
待到旁人一離開,閔爺的面色陡然陰沉下來,眼底醞釀着恨意。
喬雲笙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看着閔爺陌生的臉,忽的開口。
“明衡。”
喬雲笙臉色毫無變化:“我就知道是你。”
閔爺的聲音頓時冷了幾分:“那又如何?”
喬雲笙眸色微動:“你應該是想爲明芙報仇罷?”
他口中雖問着,但是語氣卻極爲肯定。
似乎已經認定了此事。
閔爺想到因喬雲笙而慘死的明芙,面色有些扭曲。
他咬緊牙關:“誰允許你叫這個名字。”
“明芙之所以會死,全都是由你造成的。”
下一秒,閔爺拔出槍,對準了喬雲笙。
而同一時間,喬雲笙也舉起了槍,直指着閔爺。
兩人針鋒相對,氣氛更爲凝重,一觸即發。
喬雲笙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眼底黑沉:“你我的手下都在外面,你不可能會殺我。”
閔爺嘲諷:“你同樣不敢開槍。”
即使喬雲笙要死,也不能死在百樂門。
現在真相揭曉,全部事情都擺在了明面上。
喬雲笙聲音不溫不熱:“你若想殺我儘管來,我等着你。”
說完後,喬雲笙就離開了百樂門。
凜冽的風吹來,夜涼如水,愈加寒冷。
夜色深沉,掩藏了未知的危險。
閔爺沉默地望着,眸光深淺不明。
近日來,上海灘漸漸亂了,伺機而動的人不在少數。
無論是幫派間的鬥爭,還是上海新來的政府專員,都意味着一件事。
很快就會有動亂髮生了。
冬季的風冷得似冰。
夜仍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