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的單口相聲裡,有兩段是反映軍閥統治的,一段叫《槍斃劉漢臣》,另一段叫《白宗巍墜樓》,都是根據歷史真實事件改編。
前者的主角是褚玉璞和五姨太小青,後者的主角是褚玉鳳和舞女金鐸。
白宗巍是小有名氣的畫家,因兄弟吃喝嫖賭敗光家產,他被迫流落到天津謀生,娶了一個叫金鐸的舞女。
褚玉鳳乃色中餓鬼,一見到金鐸就迷戀不已。遂以購畫爲名,將金鐸引到旅館的客房內強佔,金鐸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半推半就便勾搭成奸。最後逼得白宗巍跳樓自盡,死前把整個事件寫成控訴狀,此案一時間轟動天津城,活生生的民國版西門慶和潘金蓮。
“白宗巍墜樓案”發生在1927年初,此時的褚玉鳳還沒見過金鐸,但被他禍害過的女子已經不少。
周赫煊從北平返回天津時,褚玉鳳正在天寶班摟着美女抽大煙。
天寶班的姑娘雖然素質很高,但山珍海味吃太多也會膩。褚玉鳳早就想換口味了,他對杜笑山說:“天津還有什麼好耍的地方?”
杜笑山連忙應道:“二爺,天津城好玩的地方,你都已經去耍過了。”
“真是敗興。”褚玉鳳過完大煙癮,穿好衣服下樓,眼神在大街上到處亂掃,無非是想搜尋姿色出衆的良家婦女。
褚玉鳳身爲褚玉璞的親兄弟,他的任務就是駐守天津城,順便追查搜捕革命黨和赤色分子。上個月他看中一位已婚女子,便給其丈夫扣上亂黨的帽子,足足玩了十多天才滿意。
杜笑山也不是啥好東西,攀上褚玉璞的關係後,將天津八家慈善團體豪取合併,取名“八善堂”,打着慈善的幌子四處斂財。如今褚玉璞已經去前線打仗,杜笑山便轉而巴結褚玉鳳,幫着出了不少壞主意。
褚玉鳳叫來幾輛黃包車,也不說去哪兒,只讓車伕滿城瞎轉悠。他們所到之處,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避,就好像是遇到了瘟疫。
“哈哈哈哈!”
褚玉鳳放聲大笑,他喜歡這種威風凜凜的感覺,比在戰場上打仗有意思得多。
杜笑山立即拍馬屁道:“二爺虎威!大帥讓二爺坐鎮天津,真是慧眼識英雄,革命黨都不敢再鬧事了。”
“就數你小子會說話。”褚玉鳳受用道。
一行人經過新明大戲院時,褚玉鳳突然喊:“停車,去問問老闆,今天都有啥好戲!”
跟班立即衝進戲院,很快跑回來稟報:“二爺,今天下午是慶雲社專場,陳秀華親自登臺唱壓軸。”
褚玉鳳納悶道:“梅蘭芳、尚小云俺是知道的,這個陳秀華又是誰?”
杜笑山連忙解釋說:“陳秀華是譚派名家,對餘派技藝也造詣頗深。他變聲後嗓子倒嗆,唱得沒有以前好,所以名氣也不如梅、尚二人。”
褚玉鳳閒得沒事做,便下車道:“走,進去看看。”
褚玉鳳、杜笑山帶着五六個跟班,大搖大擺進入戲院,也不用買票,反正沒人敢攔。他們直接走到最前方的座位,跟班大呼小叫開始趕人:“快滾,別擋着二爺看戲!”
那些戲迷只得起身讓座,一個個避到角落裡站着聽戲,心裡把褚玉鳳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而戲院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也要麼趕緊離開,要麼把自己的臉面遮嚴。
“狗x的龜兒子,生娃兒沒得x眼!”李壽民低聲咒罵。他好不容易放假跑來聽戲,花大價錢買到最前排的座位,結果卻被褚玉鳳給霸佔了。
褚玉鳳橫眉冷對千夫指,根本不在乎被人唾棄,反而非常享受那種稱王稱霸的感覺。
第一齣戲唱的是《太平橋》,褚玉鳳聽得昏昏欲睡,等他一覺醒來,臺上已經改唱《四郎探母》了。
那位楊四郎身材小巧,捋着長鬍子唱道:“曾記得沙灘會一場血戰,只殺得血成河屍骨堆山,只殺得楊家將東逃西散,只殺得衆兒郎滾下馬鞍……”
“咦!”
褚玉鳳雙眼放光,驚喜道:“這唱老生的,居然是個雌兒!”
杜笑山立即拍馬屁說:“二爺好耳力,竟能聽出是女的在唱。”
褚玉鳳得意道:“這些日子在天寶班,天天都聽女人唱戲,俺早就掌握了其中奧妙,是男是女一聽便知。”
“那還得是二爺才行,我也天天聽女人唱戲,但就是分辨不出來。”杜笑山又是一頓馬屁狂拍。
耐着性子把《四郎探母》聽完,褚玉鳳對杜笑山說:“走,隨俺去後臺看看,剛纔那個楊四郎到底長得咋樣。”
衆人齊刷刷奔向戲班後臺,工作人員攔都攔不住。
褚玉鳳進去就大聲喝問:“剛纔是哪個唱的楊四郎?”
戲班演員面面相覷,孟小冬硬着頭皮站出來說:“是我唱的。”
此時孟小冬並未卸妝,只把頭飾和鬍鬚摘下,臉上塗滿了油彩。褚玉鳳看不真切,指着她說:“快把臉給俺洗乾淨了!”
陳秀華見事不妙,讓徒弟趕快去找戲院老闆劉廣順,自己則站出來說話道:“這位先生,我是慶雲班的班主,不知尊駕有何貴幹?”
“跟你沒關係,一邊兒去,”褚玉鳳蠻橫地將陳秀華推開,繼續對孟小冬說,“快去洗臉!俺倒想看看,是啥樣的女人能把老生唱這麼好。”
孟小冬還是站立不動,褚玉鳳終於怒了,拔槍指着陳秀華的腦門:“再不聽話,俺就斃了他!”
陳秀華被嚇得額頭冒汗,衆戲子紛紛圍攏過來,卻都敢怒不敢言。
“罷了!”
孟小冬坐回梳妝檯擦掉油彩,又去把臉洗淨,面色冰冷地對褚玉鳳說:“先生,把槍收起來吧。”
褚玉鳳見孟小冬柳眉杏目、面若桃花,頓時眼睛都直了,連連讚歎:“好看,好看,俺滴乖乖,真真好看!”
常言道,名不正則言不順。
惡霸做事也要講究師出有名,不然吃相太難看了,杜笑山在旁邊出主意說:“二爺若是喜歡,不如請這位姑娘去府上唱兩出?”
褚玉鳳立即會意,大喜道:“對對對,俺出500大洋,請你唱兩天戲。”
孟小冬婉拒道:“這位先生,承蒙錯愛,我明天在北平還有演出,恐怕只有等下次了。”
“你的演出都推掉,”褚玉鳳蠻不講理道,“來人啦,把這位姑娘帶回去,俺要在家裡聽大戲!”
跟班們立即把孟小冬團團圍住,眼看着要把她強行帶走。
就在此時,新民大戲院的老闆劉廣順也趕來了,連忙勸阻道:“褚二爺,都是自家人,看在李大帥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吧。”
李大帥就是劍仙李景林,劉廣順以前由李景林罩着。
可惜如今靠山不管用了,褚玉鳳不屑地笑道:“李景林算個屁大帥,手底下連兵都沒有,俺用的着給他面子?”他大笑兩聲,喝令道,“把這位姑娘給俺請回去,誰敢攔着誰就是赤黨!”
劉廣順和戲班成員臉色煞白,哪還敢說半個不字,眼睜睜看着孟小冬被帶走。
“怎麼辦?”劉廣順頭疼不已。
陳秀華咬牙說:“我去給鶴鳴(梅蘭芳)拍電報,他認識張宗昌,應該能說上話。”
劉廣順也連忙往外跑:“我去找李大帥!”
卻說褚玉鳳、杜笑山強擄了孟小冬,居然從正門大搖大擺出去,當真是不怕被人唾棄咒罵。
“糟糕!”
李壽民看得真切,他跟孟小冬也算朋友,自然不能不管。左思右想之下,李壽民連忙出門叫黃包車,趕回報館去找周赫煊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