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這般堅決，可見他早已不打算活下去，畢竟京師都被李自成攻破了，大明也宣告滅亡。身爲皇帝他已經沒有臉面再苟且的活下去，天子守國門，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中。
“不甘心又能如何？”崇禎不答反問，他從毛文龍的語氣中意識到了一些別的信息。
毛文龍沉默了片刻，突然嘆氣言道：“難道皇上到了現在還依舊抱着你心中那點可笑的執着不放？難道面子就真的那麼重要，甚至於你連國家的安危都可以放在這些虛名的後面。”
崇禎被毛文龍這樣直戳心中的痛點，但這次他卻意外的沒有大發雷霆，反而冷靜的沉聲言道：“你到底欲待如何？”
毛文龍突然臉色嚴肅的說：“不是我要如何，而是皇上要如何。大明現在還遠沒有滅亡，在南方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讓皇上東山再起。你又何必執着於現在北方這點東西與面子。”
崇禎陰冷的眼神凝視着毛文龍，久久不言半語。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與此時毛文龍說過差不多一樣話的人應該是那個李明睿。
當時的李明睿便在李自成打到保定府的時候，建議過崇禎當機立斷放棄整個北方，然後回到南京舊都，東山再起。
然而崇禎便顧及到臉面以及皇陵的安危，他始終下不了決心。爲此，他還準備讓羣臣主動開口遷都回到南京，可惜崇禎還是太高估這些朝臣，一個個並不肯放棄在北方的家業。
還有他們也不想擔上這樣的重責，結果就是沒有一個朝臣肯站出來帶頭提議遷都的事情。崇禎這點小心思當然也就夭折，結果造成今天這般局面。
要說後悔的話，崇禎其實心裡真挺後悔的，可他卻不得不一直苦苦支撐下去。就算最終到了要自盡的地步，他依舊沒想過逃回南京去東山再起。
不過話說回來，他會這般堅決，其中還有一大半責任在於毛文龍的身上。畢竟現在的南京可在毛文龍的掌控之中，與朝廷已經沒有半點的關係。
這也就意味着崇禎已經沒了退路，這才萌生了死志，並且選擇了自盡的方法。死得悲壯一些，也好爲日後留個好名聲。
而崇禎先前一直緊張着要拿回南京，其中也是出於對後路的一個考慮，可惜想法雖好，卻在山東這第一關就鎩羽而歸，徹底的短了他撤回南京的念頭。
看着眼前毛文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崇禎不知道自己是該恨毛文龍還是不該恨他。冥冥之中，似乎老天一直在安排着毛文龍斷了他所有退路，讓他今日走到這般絕境。
許久之後，崇禎纔開口淡然的說：“你到底有何用意，不妨直言。畢竟朕都已經處於這樣的境地當中，難道還有什麼好墨跡的嗎？”
看到崇禎突然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毛文龍不禁恍爾笑道：“看來皇上已經看得很開，那我便直言了。”
崇禎給毛文龍丟了個‘請說’的眼神，然後就豎起耳朵靜靜的等待着。
毛文龍也沒再賣關子，直言道：“如果我把南京交還給皇上，此後皇上願不願意在南京重建大明？”
崇禎並沒有立刻迴應毛文龍，他眼裡帶着濃濃的疑惑，臉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摸樣。
毛文龍顯然看出了崇禎眼裡的不信任，他再次輕笑着重複道：“我不僅可以把南京交還給皇上，還可以爲皇上清掃掉湖廣以及四川的亂黨。皇上覺得這樣有沒有把握重新把大明恢復過來？”
這次，崇禎確定自己剛纔沒有聽錯，他臉上當即閃過一絲喜色，可卻很快便又消失：“你爲何要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目的？”
毛文龍自言自語了一聲，然後聳肩言道：“如果我告訴皇上，其實我毛文龍對大明依舊有感情，不希望看到大明就這樣走上滅亡之路，你信不信？”
崇禎想都不想的搖頭言道：“不信！如果你不信大明滅亡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處處與朝廷爲敵，更加不會到現在纔來跟我說這番話。”
毛文龍輕笑一聲，之後無所謂的說：“所以說，我現在做出任何解釋都會讓皇上懷疑，那麼還解釋個屁。皇上只需告訴我能不能做到即可，至於以後的事情，我們有的是時間來探討。”
崇禎猶豫了，他對於毛文龍不知爲何突然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決定，心裡一百個不敢相信。可他卻很心動，現在朝臣已經散了，京師也已經淪陷，皇陵的安危已經不是他現在能夠顧及得了。
可以說，此刻的崇禎已經完全放下了從前壓在他身上的所有負擔，不用再顧忌到任何人任何事！況且，現在的他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毛文龍，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還需要怕毛文龍從自己的身上得到什麼嗎？
崇禎一番深思後，眼神逐漸堅定起來，他重重的點頭言道：“朕答應你，回南京重振大明！”
“哈哈哈……爽快！”毛文龍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確定了毛文龍不會對自己不利，崇禎當即把吳承恩等人屏退，然後與毛文龍一同坐在山崖邊的大石頭上，遠望着依舊燈火通明的京師。
毛文龍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拿出兩個小葫蘆，他遞了一個給崇禎，自己拿着一個打開塞子，仰頭猛灌了一口，哈着酒氣說：“皇上不妨也嚐嚐，這是我自己釀的酒。”
崇禎聞言後，不假思索的猛灌了一口，酒水入口酒香濃烈。接着便是一陣火辣，可見這酒的度數不低。崇禎顯然從未喝過這樣的烈酒，頓時一陣猛烈的咳嗽。
“忘了告知皇上，這酒勁大，您老得悠着點喝。”毛文龍隱藏在陰暗中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嘚瑟。
崇禎翻了個白眼，卻沒有怪罪毛文龍，吧唧着嘴回味着嘴裡滿口濃烈的酒香，他驚喜的言道：“這是何酒，朕居然從未品嚐過？”
酒入口之後，本來冬天的陰冷空氣讓崇禎身體有些發涼。卻在酒氣入身之後，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