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船艙看出去,滾滾江水向東而逝,似乎和千年之後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想到我現在確實是坐在三國時期的戰船上,身旁實實在在的,俱是已經湮沒在歷史塵埃裡的英雄,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介於感傷懷舊和欣悅之間的感受,如同翻看泛着黃色印記的舊書,一個不經意間,已是千百年的歲月中指間流走。
至於趙雲,船上不適宜練劍,他就和我一直坐着相對沉默,就是不離開半步,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畢竟,我的身份說出來太過於玄妙,不過守就守着吧,反正我也無所謂,能到江東就成。只是,在船艙裡和他相對而坐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扁人,趙雲溫文有禮,這誰說的?如果一個能面無表情盯着書長達幾個時辰,卻不和跟他相對而坐的我說上一句話的人可以稱得上溫文有禮的話,我絕對直接從船上跳下去。
我無奈的揉揉眉心,怪不得是誰出門都帶上趙雲當保鏢,他真的很有保鏢的潛質,必要時像保鏢,不必要時像木頭,看來他對如玉是真的很好,至少像個人,而不是像塊木頭。
“趙將軍,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嘗試着開口,總要找點事來做吧,不然無聊死了,我又不敢在他面前把風月寶鑑亮出來,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還是懂的,更何況是風月寶鑑那種可以實現人願望的東西。就算我可以不讓他顯形,不過我對着虛空說話不是更加驚世駭俗,雖然我可以和他用心交流,但我總覺得聊天還是要用嘴巴聊比較有趣,不然想來想去總有一種唱獨角戲的感覺,天知道這樣下去我會不會人格分裂。
“你當日答應過我,回答我的一個問題。”總算開口了,謝天謝地。
我長吁了一口氣,“是的,你現在可以提出問題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當然,我不能回答你影響歷史進程的問題。”這樣,也算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吧,三國的歷史,我也不算太清楚,如果他問道我不知道或者真的無法回答的問題,就這麼告訴他。神啊,我實在太聰明瞭!><
趙雲深深的看我一眼,“等我想清楚。”
我昏——
到了東吳,所有人都忙着該忙的事,我找了空擋,跑去都督府,還好周瑜在江東非常出名,隨便找個人都能問得到。
找到都督府,我拉了守門的人,“麻煩小哥通傳一下,妾身趙遲氏,是你家夫人的舊識,近日隨夫君來到建業,特來拜訪她。”
守門的小哥打量我一下,見遲如玉的樣子確實像是好人家的夫人,客氣的讓我等一下,他進去通報。我交給他一張紙條,上面是用毛筆寫的;“come from the same word”相信雖然現在的吳靜就算不認識我,也應該知道是同鄉吧。
沒等多久,就見到守門的殷勤的請了我進門,我隨着他走到客廳,只一眼,看得我幾乎怔愣當場。
一般形容這個時代的美女,常說這麼一句話,“江東有二喬,河北甄泌俏。”我沒見過大喬,也沒見過洛神,我只是,見到小喬而已。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對我很溫柔的笑,就彷彿讓見到江南煙雨,她是江南最柔的柳,最嬌的花,最夢幻的霧夕。
“你……”我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原以爲現在見到的吳靜以是極美,又有誰能想到,她到古代,竟然美到如斯地步呢?
見我有些怔愣,小喬掩脣一笑,隨即朝我斂袖爲禮,“這位夫人,不知道尋找妾身有何要事?這張紙條,”她攤開白玉般的芊手,“又是什麼意思?”她說着,打量了我半晌,“實在對不起,妾身實在不記得在哪裡有見過夫人了。”
什麼?什麼?!什麼!!
吳靜竟然說她不認識英文,這怎麼可能,風月寶鑑明明已經確認過時間空間無誤的啊!眼前這位小喬,應該是由吳靜借屍還魂纔對的啊!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慌亂片刻,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記得吳靜說過,就算是不一樣的時空,也要想辦法嘗試改變周瑜的命運。可是,自從聽了風月寶鑑的話,我根本就沒想過小喬不是吳靜的問題,這下該怎麼說,總不能告訴眼前的小喬,你相公沒過多久就會過世,你一定要注意他是不是被別人下毒,天,我不想被人當作妖孽燒死啊!
見我沉默不語,目光中又是驚疑不定的樣子,小喬偏頭,很是疑惑的望着我,“這位夫人?你怎麼了?”
容不得我多想,我使勁一掐大腿,硬生生逼出幾滴眼淚,用自認爲最楚楚可憐的樣子望着小喬,“周夫人,是妾身的錯,妾身年幼時,有一對要好的姐妹,也姓喬,但妾身當日年紀尚小,不記得喬氏姐妹系出何門,聽到江東有一對姓喬的姐妹,所以就以爲是妾身幼年時的好友,那副字,”我指指小喬手中的“come from the same word”,“是小時候和喬氏姐妹一起畫着玩的,想來喬氏姐妹應該記得,所以一直保留到現在。”
“原來如此,”小喬將那副字小心翼翼的遞了過來,“妾身沒想到,是這麼重要的東西。”
我接過那副字,在心底偷偷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相信這麼拙劣的謊言了,看來,她一直都被人保護得很好,就算是在亂世,也是一直生活在相對安穩的江東,婚前有父母,婚後有丈夫寵着,沒經歷過什麼事,不知道世道的險惡。
“沒有,沒有,”我擺手,“妾身還要謝謝周夫人不介意妾身的冒失呢。”
“怎麼會……”小喬展顏一笑,正待說什麼,忽然目光移至我的身後,神色間止不住的驚喜,“夫君,你回來了!”
周,周瑜?!
不是吧,我渾身一僵,剛纔的對話,他聽進去多少,他聽見的話,一定會知道我在撒謊,如果被他知道我撒謊騙他的親親夫人……
嗚嗚,我還沒活夠,不想像曹操的軍隊一樣被燒死啊!
但是,好象轉爲了打破我的希望似的,身後,清越的聲音響起,“我剛纔聽到了這位夫人的話,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告訴我你幼時要好的喬氏姐妹更詳細一點的資料,如果她們真在江東的話,說不定能幫夫人找到。”
聞言,我白眼一翻,然後使勁的抱怨,爲什麼我神經要這麼粗壯,爲什麼我不能立刻直接昏過去?
哎——
長嘆一聲,杜絕了可能昏過去逃避的任何可能性後,我僵着脖子,萬分無奈的轉過頭去,隨即,便是一呆。
身後微笑着的人,就這麼隨意站着,便是一道絕美的風景,只見他僅着長袍,並未豎甲,卻是說不出的雅緻風流,端的是飄逸出塵,風華絕代。與諸葛孔明的眸若璀星不同,他的眸子,並不是十分的絢爛,卻自有一層盈盈珠玉之色。或許,更可以說,他像是一個夢,一個美到極點卻虛幻縹緲的夢,捉不住,握不着,卻讓人在一見之下便幾乎不由自主的身陷其中。
君子如玉。
這即是名滿江東的美周郎——周瑜。
見我回頭,他笑容更勝,“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話,我們坐下再談吧。”
嗚嗚,什麼美周郎,周瑜,我看錯你了,看你眼裡的狡詐,分明就是一頭搖着大大的尾巴的——美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