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黎雪峰的所作所爲,林克還毫不知情。他只是平伸出握有金幣的手,向着黎雪峰問道:
“猜猜看,圖還是字?”
“呼,當然是字。”
藉着話音的掩蓋,黎雪峰悄悄爲赤焰狂龍轉動彈匣。但是當林克笑着攤開手掌時,黎雪峰卻看到了一枚圖案向上的金幣。面對略感驚訝的黎雪峰,林克翻轉了金幣――和他前面展示的那枚金幣相反,這枚金幣的兩面都是圖。在黎雪峰好奇的注視下,林克又輕輕的抖了下手腕。於是另一枚,也就是兩面都是字的那枚金幣從他的袖子中滑出。林克把兩枚金幣都丟到桌上,然後向黎雪峰說道:
“小小的詭計,很有趣吧?不過我想說的是,我做事的方式,就像這個遊戲一樣。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我的底牌,除非我的勝利已經被確定。而更重要的是,我會讓敵人誤以爲看清了我的底牌。當他們因此而放鬆時,我就全力出擊……”
“像對付我那樣?”
“你還沒有確定要做我的敵人吧?”
面對恍然大悟,故意裝出欽佩神情的黎雪峰,林克輕鬆的說道。他將兩根手指絞在一起,接着用力一搓,便猶如變魔術似的,又弄出了一枚金幣。林克把這枚正常的金幣拋到桌上,然後慢慢的說道:
“呼,話已經講完了,我想,你的答案差不多也該出來了吧?識時務者爲俊傑,而且我也不會虧待了你。你能做的事情比你能想象到的還要多,帶來的好處絕不止那區區的幾千金幣……”
“這個我知道。”
黎雪峰點點頭,打斷了林克的話。他望着林克,目光閃爍的問道:
“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假如最後你不得不處理掉我,會怎麼做?”
“這是對我的測試嗎?謀略可是我們黑暗精靈的強項哪。”
林克啞然失笑。反正他自認掌控着局勢,所以無所謂的回答道:
“既然你有興趣,我就說出來吧。在那之前,有些背景需要你明白:最近有個叫‘無聲之刃’的盜賊公會在黑日城中崛起,這讓一直控制着地下勢力的影火公會很惱火。不管怎麼樣,按照正式的法律,大規模的正面對抗是行不通的。而在私下的爭鬥中,影火公會發現自己竟然佔不到便宜。所以,他們想僱傭一些強有力的人士來處理問題。”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因爲你是威爾大師的學生。”
對着不解的黎雪峰,林克露出了險惡的笑容。他坐起身,將雙手放上桌子,接着說道:
“當然,我仍然希望得到你的加入,這是今天這個行動計劃的主要目的。萬一的情況下,如果你堅持要當我的敵人,那麼我只好換上一個計劃的副本――殺了你,然後在你的屍體上留下和無聲之刃公會有關的蛛絲馬跡,包括一些可以用魔法來追查的證據。那麼,你的老師,也就是威爾大師,應該會很容易的就讓無聲之刃的成員們從此消失。老實說,從情報來看,你和威爾大師的關係實在是很好。我不懷疑他會爲你報仇,你覺得呢?”
“我好像沒話可以說了。”
帶着由衷的佩服,黎雪峰鼓起掌來――他是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爲赤焰狂龍逐個上完彈藥。黎雪峰決心動手――他根不相信林克,也不打算加入林克那邊。黎雪峰打算憑自己的力量來處理眼下的情況,斬草除根,把林克的勢力整個端掉。否則的話,實在是後患無窮。當然,維維安的安危自然也在黎雪峰的考慮範圍內。因此他會留林克一命,然後拷問出維維安的下落,再以法術控制着林克去接回來。最壞的情況下,作爲人質的林克至少有交換維維安的價值。
不知情的林克愉快的接受掌聲,然後說道: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的回答了嗎?還是真的需要彈硬幣來決定?”
“你都拿出來了,我自然不會客氣。”
黎雪峰笑着將視線在三枚金幣之間來回移動,同時緩緩的說道:
“假如是字,我就加入。面的話,只好說抱歉了。”
“字和麪都加入,豎起來再說抱歉怎麼樣?”
林克隨意的調侃道,不過當他看到黎雪峰拿起兩面都是面的金幣時,他的表情僵硬了起來。
“就按你說的吧。”
黎雪峰的及時改口讓林克鬆了口氣。他微微苦笑,搖着頭說道:
“這實在不是好習慣,或許我的耐心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今後不要隨便玩弄這種文字遊戲,會把命搭上的。”
“我會記住的。”
面對林克,黎雪峰詭譎的一笑。他用拇指將金幣用力彈起,而林克則百無聊賴的看着他的動作。那枚金幣飛快的旋轉着,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芒落下。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黎雪峰伸手接住了它。林克的瞳孔驟然收縮,因爲黎雪峰的手握成了拳頭,而金幣被他的食中兩指夾住,直直的豎起。對於這個意外,林克只能給以勉強的一笑。他聳聳肩,說道:
“不讓它落地嗎?”
“不必了。”
看到林克終於變了臉色,黎雪峰大笑起來。在笑聲中,黎雪峰腳下的地面猛然聳起,將他高高的託進空中――相對於石頭、鋼鐵、秘銀來說,現在林克和黎雪峰踏足的土丘根本沒有硬度。更何況黎雪峰的鍊金術師等級高達十三級,讓他來以高級變化術爲泥土塑形,那簡直是比吃豆子還容易。
“動手!”
縱然對形勢的突變百思不得其解,但林克還是當斷即斷,下達了攻擊命令。除了原本就站在身後的兩個黑暗精靈戰士外,林克還吹了聲尖銳的口哨,從四周招來了近十個部下。他絕對沒有要和黎雪峰單打獨鬥的意思,畢竟任何情況下,高階法師都是難纏的敵人。
圍繞着從柱子下退開的林克,十一個黑暗精靈戰士列成兩排,舉起了十字弩。只是可惜黎雪峰拉起的柱子不但高達七米,確保他們絕對跳不上去。而且頂端的面積也超過一平方米。現在黎雪峰趴在上面,連衣角都不露一片,黑暗精靈戰士還怎麼瞄準?
“發什麼呆?快給我拆了這根東西!”
聽到頭頂上傳來黎雪峰的唸咒聲,林克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沉下臉,向着邊上的費迪爾大聲咆哮道。出於那尚且記憶猶新,被黎雪峰暴打的經歷,費迪爾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爲自己加持了一個防護法術。他知道這樣一來,肯定是來不及阻止黎雪峰施展的第一波法術了。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是費迪爾的座右銘,他纔不管黎雪峰會丟下火球還是冰錐,只要自己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就好。
出費迪爾乎意料的是,黎雪峰同時施法撕卷軸,施展出了防護遠程武器和蛛網術兩個法術。有了法術和龍鱗的雙重保護,黎雪峰才從柱子頂上露出了半個身體。他掃了密密麻麻的敵人一眼,然後將準備好的蛛網術拋下。總算看到目標的黑暗精靈戰士們紛紛放箭,結果自然是白費力氣。當飛蝗般的箭矢發出‘鐺鐺’聲,在法術形成的護罩上彈飛時,無數蛛絲飛揚起來,纏住了聚在一起的林克和他的部下們。
“一羣飯桶!”
看着七手八腳,漫天蛛絲中拼命掙扎的黑暗精靈們,林克終於忍耐不住了。他爆發出強勁的鬥氣,將環繞自己的蛛絲和部下一起吹飛。慘叫聲中,包括費迪爾在內的三個黑暗精靈遭到了正面衝擊。他們遠遠的飛出去,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而拔出長劍的林克則大喝一聲,衝上去對着黎雪峰製造出的泥柱一頓亂砍。他的魔法劍本來就鋒銳無比,現在更是鬥氣滿盈。只見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光中,林克至少交錯着砍出了十幾劍。接着他伸手一推,面前的泥柱就粉碎崩塌了。
“換劍!給我上!”
林克一邊以鬥氣擋開飛濺的泥塊,一邊大聲的向部下發出命令。他擡頭望着斜斜飄落的黎雪峰,露出了一絲獰笑。
承受着林克的目光,黎雪峰嘆了口氣。
“要恨的話,就去恨林克吧。”
看着紛紛拋下十字弩,拔劍飛奔過來的黑暗精靈戰士,黎雪峰搖了搖頭。下一刻,他用最快的速度抽出赤焰狂龍,將射擊模式控制閘扳去了齊射的位置。當黎雪峰舉槍瞄準時,林克眯起了眼睛。除了不習慣仰望天空外,黎雪峰手中的赤焰狂龍對林克來說,顯得太過奇異了。作爲身經百戰的戰士,林克毫不猶豫的向邊上躲去。他寧可防患於未然,也不願意面對萬一的風險。
在沒有選擇餘地的情況下,黎雪峰朝着黑暗精靈們扣下了扳機。於是在他的胸前,圓柱形的彈匣立刻‘嘩啦啦’的開始轉動。不到兩秒,它就將六個卷軸輪流碰上了作爲撞針的激發裝置。赤焰狂龍在黎雪峰的緊握下猛烈彈跳,以暴風驟雨之勢傾瀉出同等數量的火球。像是遭到蜂巢火箭彈的集中攻擊一般,黎雪峰腳下的地面剎那間便被烈焰所吞噬。炸開的火球掀起大量的泥土,它們引發出互相沖撞的烈風,彼此排擠摩擦着發出厲嘯。劇烈的爆炸聲中,整個土丘都在抖動。等到半分鐘後煙霧散開,黎雪峰站立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環繞着黎雪峰,有六個相互交疊的彈坑被刻印在地面上。它們呈圓形,深度超過半米。在彈坑間,黑暗精靈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陳列着。對於他們來說,這簡直是場單方面的屠殺!不說黎雪峰特意選擇了有針對性的火屬性魔法,光那種瞬間爆發出的數量,就已經是六個中階法師齊射才能達到的水準了。而在這個世界上,能同時抵擋六個攻擊法術的戰士根本不存在。事實上,赤焰狂龍六彈齊射的威力,已經超出普通形容詞所能描述的水準,簡直到達了變態的地步。在它的無情轟擊下,八個黑暗精靈幾乎變得支離破碎。他們的屍體全都斷手少腿,猶如被重磅炮彈直接命中過一般。
當黎雪峰無言矗立,在爲自己新武器的威力而驚歎時,林克慢慢從爆炸的邊緣處爬了起來。汗溼重衣的他驚駭之餘,也暗暗慶幸自己判斷正確,總算逃過了一劫。聽到林克發出的聲響,黎雪峰把目光轉向了他。站在令人慘不忍睹的屍堆中,黎雪峰勉強張開嘴巴,苦澀的說道:
“怎麼樣?夠了沒有?”
“我真是太吃驚了,想不到你還留着這樣一手。”
說出這句話的林克顯得狼狽不堪。他的披風被暴風所撕碎,盔甲上也沾滿了泥塊,以及其它的污物。就連林克的頭髮,都被燒掉了半邊。儘管如此,他卻沒有受什麼重傷。剛纔林克以劍上附帶的暴風護盾,和加強到頂峰的鬥氣保護了自己。當然,最重要的是:考慮到必須問出維維安的下落,黎雪峰沒有刻意瞄準林克,這才讓他揀回條命。
現在林克理了下殘缺的頭髮,站直了身體。他望着黎雪峰,強笑着說道:
“好厲害的魔法武器。不過,只能使用一次吧?”
“你猜錯了。”
黎雪峰搖搖頭,回答道。他心念轉動,於是一根新的泥柱聳然而起。站在柱頂,黎雪峰取出卷軸,當着林克的面,一個個塞進赤焰狂龍的彈匣。他只剩下兩個魔法飛彈卷軸,不過用來應付眼下的情況已經足夠了。重新端起赤焰狂龍的黎雪峰漠然俯視着林克,冷冷的說道:
“最後的機會,投降吧。”
“……你不管維維安小姐了嗎?做筆交易吧:讓我平安無事的離開,那麼一個小時後,你就可以見到毫髮無傷的維維安小姐了。”
“我不接受這種交易。”
帶着無動於衷的表情,黎雪峰淡淡的說道:
“第一,我根本不相信你。第二,你知道我是高階法師吧?”
“……所以呢?”
“本來我還不能確定,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既然你要離開才能通知同夥釋放維維安,那麼我就抓住你,拷問出你的同夥是誰。到時候再用法術控制着你去交涉,不就行了?”
帶着殘酷的笑容,黎雪峰又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
“我有些精通這方面法術的朋友。實在不行的話,我會去求老師威爾來幫忙。”
“……我失算了。”
林克啞口無言了一會,終於搖着頭說道:
“果然,戰士和法師談判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牽涉到細節。我不該忘記這個道理的,不過,今天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連我也會忙中出錯。不管怎麼樣,以後我都會牢牢記住的。”
“想要明天的話,就把劍丟下吧。”
說到這裡,黎雪峰晃了下赤焰狂龍的槍口,讓林克一陣緊張。黎雪峰保持着冷酷的表情,繼續說道:
“否則的話,我只好把你打到不能動彈爲止了。”
聽到黎雪峰的最後通諜,林克低下頭,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垂下握劍的手,沉吟了一會。最後林克終於輕嘆出一口氣,說道:
“我好像沒有選擇了。”
“那麼就快點丟下武器,投降吧。”
黎雪峰無動於衷的回答道,同時毫不放鬆的把赤焰狂龍瞄準着林克。承受着黎雪峰虎視眈眈的目光,林克站直了身體。他活動了一下脖子,無力的說道:
“坦白的講,我不喜歡親自戰鬥。嗯,我更討厭必須拿命去賭的戰鬥……黎雪峰,你和菲裡在一起那麼久,應該知道,即使是同族間,親人間,我們也不會讓人看清自己的全部實力,何況那麼做代價高昂。但無論如何,總比任人宰割要好。畢竟……”
“你到底想說什麼?!”
審視着林克的奇怪表現,黎雪峰突然感到隱隱的不安。他大喝一聲打斷了林克的話,而林克只是陰險的一笑,然後便向黎雪峰點點頭,慢吞吞的說道:
“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了。――球球,出來吧!!!”
隨着林克的高喊聲,在黎雪峰的腳下,大地突然開始鳴動。因爲劇烈的搖晃,赤焰狂龍從黎雪峰的手中掉落。在槍身傾斜時,上膛的卷軸被激發。結果從槍口射出的魔法飛彈全都散進空中,不知飛去了哪裡。
帶着無比的驚訝,黎雪峰立刻俯低身體,這纔沒有被強烈抖動的地面所掀倒。在愈來愈強烈的震顫中,方圓數十米的泥土都龜裂了開來。大小各異的泥塊向着四面八方彈飛,彷彿是在爲某個巨大的東西讓道。眨眼間,黎雪峰用高級變化術拉起的柱子就被震動所折斷。當他靠着幽暗之月法袍上的羽落術漂落時,一樣閃着銀光的物體露出了地面。它像是生物般的蠕動着,抖開覆蓋住全身的泥土和石塊。在黎雪峰愕然的目光中,林克走到了這個東西的旁邊。他珍愛的撫摸着身長超過四米、有着六條粗腿、彷彿是巨大化甲蟲般的金屬構造物。林克就那樣靜靜的站了一會,纔回過頭來說道:
“這是我的寵物,也是我唯一信賴的朋友。它的名字叫做球球,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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