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手指劃過餐椅,餘念捻了捻手指,目光掃過房內的軟硬裝修,在大腿上拍掉浮灰。
房子的裝修風格很老,牆面貼着白色瓷磚,客廳千篇一律掛着合照,沙發套着帶花兒的罩子,掀開餐桌上罩住剩菜的紗布籠,五顏六色的黴菌都已幹朽,只剩下一盤乾硬、輕飄飄的花捲饅頭。
這是莊市郊區的某小區,從社區的路燈、門禁、行道樹、建築老化程度來看,平均得有小半個世紀的房齡。
這樣的小區物業地理位置偏僻,人流量稀鬆,通常沒有近幾年新建小區那樣完善的圍牆,更重要的是四通八達的出入口不容易滯留行屍,餘念和白牙一人一狗十來分鐘就能清查完畢,再來幾個人轉上一圈就能蕩個乾淨。
廚房的陽臺上,兩砣乾癟的蒜坨上長出了長長的蒜苗,是整套屋裡唯一的活物,房裡倒是有兩具屍體,但從腐敗程度來看,大約是後來才死的。
死因大約是太陽穴處對穿的大洞,用的一把黑子沒見過的外國手槍,可惜這處房間通風密閉性都不佳,未能形成乾屍,手槍與屍體爛成了一團,黑子愛槍,見狀很是心痛。
房內沒有打鬥痕跡,一干人於是放下心來搜索些有用的玩意兒。
陌生的事情幹得多了總能積攢些經驗,搜房子也不例外,譬如說顧軍現在能夠在幾分鐘時間內,通過晾曬的衣服、物品,判斷出一套空房子中是否住過情侶或者夫妻,然後快速地找到安全套的技能——彈弓對安全套的消耗量驚人。
還有一類意料之外的消耗品是女性衛生用品,國內以衛生巾爲主,但餘念淺薄的生理衛生知識告訴他,末世中更受歡迎的顯然是棉條,但極少能見到。
在新銀馬市時這是女性倖存者最優先的囤積品,據某個倖存者口述,災變發生後不久,某地的女人們曾攛掇自家男人去攻打某大型批發市場倉庫,目標就是衛生巾,數量之巨,據說小10年之內用再找:有保質期也沒事,用不完的大可以拿去換物資。
北方家庭麪粉、粉條之類的事物相比南方更爲常見,無論是哪個地區,倖存者們對食物的態度都是儘可能多的囤積,發現一處搬空一處,因此撞空的概率也升高了,喪屍密度較低的社區、商業街、批發市場尤爲明顯。
至於一些家庭囤積的零食,臨時補充能量尚可,長期吃人受不了,這是早已驗證過的:碳水化合物的重要性無法取代。
“怎麼樣?”膚色變得更爲黝黑的餘念問道。
江薇搖搖頭,手上拎着幾袋零食和礦泉水,“男主人的身材和你還挺像的。”幾套衣服丟到紅漆木質茶几上,蓬起一團灰塵——顏色不是灰就是黑。
自銀馬市再次啓程已有十多天,人員有所調整,餘念小隊有:黑子、艾黎、肖天程、顧軍、江薇、趙瑞、白牙。
龔霆隊內失血嚴重,隨行人員削減後,決定他本人與迷彩褲繼續隨隊。
樑歡則退出了北上的隊伍,一方面是考慮有江薇的加入,醫療方面有保障,一方面銀馬市需要分量重些的人留下對接,銀馬市的病患也需要有人照看。
田濛本在蘆葦鎮就是搭了趟便車,恰好這次蘆葦鎮來人,相比數月前她也有所成長,儘管不情不願,終究是跟着陳大志、黃毛、珍妮弗等人返程了。
原本餘念是想顧軍留下的,朝不保夕的末世旅途總歸不適合才十幾歲的少年,但和他一談,這小子就哭訴真正認識的人只有餘念這些人云雲,見他說得可憐,餘念心頭一軟,只好答應。
戰鬥結束後,銀馬市的收尾工作持續了一週,接手復甦會的庫存,清點武器裝備戰利品,安撫傷員,討論俘虜的處理方式就佔用了大量時間精力。
餘念等人離開前,龔霆與樑歡的後方人員也趕到了新銀馬市,加上投石機、引屍技術的日漸成熟,配合二醫院的收復經驗,倖存者們逐步擁有規模化剿滅城市屍羣的能力,幾個基地之間的後續對接合作計劃,排期都在半年以後,反倒不怎麼迫切了。
莊市的氣溫大約在18-25℃之間,算是很涼爽的天氣,與廣東的天氣相比,舒服得一羣人想定居。
艾黎拉開外表乾淨整潔的冰箱門,抽了雙筷子在裡面挑挑揀揀,翻出幾瓶啤酒,還有盒茶葉,包裝都很完好。
顧君去廁所轉悠一圈,3個月下來,桶裡即使接着水也早蒸發幹了,不過他只是爲了解決個人問題。
“這裡不行。”龔霆搖搖頭,趙瑞正與他商量紮營地點。
“前面幾套房子都被人搜過,不夠安全。”他解釋道。
“滋……出現一點小情況。”對講機裡肖天程說道,他還在樓下望風。
“確保隱蔽。”餘念飛快說道,隊員們飛速地開保險,佔領窗口。
似乎是聽到了這頭的動靜,肖天程連忙補充道,“不用緊張,這次狀況有點特殊。”
“媽的,拍電影呢。”黑子往樓下看去,稀奇說道。
的確很稀奇,幾名隊員一齊看去,一名陌生倖存者正站在樓下,手上拿着個東西舉在肖天程嘴旁,身邊跟着……一匹馬。
“……所以你是哈市出生,北方人,看你的打扮,這把弓應該就是你的武器。”
這名牽馬的騎士或許有50歲,也許更年輕一些,絡腮鬍很重,但似乎是刻意蓄的。
看到全副武裝的餘念等人,大鬍子毫無戒心說道,繼續向肖天程提問,餘念這時候纔看清楚他手裡舉着的是個錄音筆,對足夠把他打成碎肉渣的七八個黑洞洞槍口毫不在意,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更重要。
“這是我的同伴。”肖天程衝他說道,採訪不得不中斷。
“抱歉,時間很緊張,你們好,我是一名末日記錄者。”大鬍子中年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