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長辭山上，神仙眷侶
“我們成親吧！”
“我們成親吧！”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看向叮嚀作響的風鈴，突然回眸，異口同聲。
“一切都過去了，別多想。”看着身旁的子俔，忍不住撲到他懷中，她也就只有他了，子俔撫着她的青絲安慰道，“還有我在。”
看着手中的風鈴苦澀一笑，只見風鈴自己掛到屋前一顆較大的枯樹上，叮嚀交錯的聲音清脆而不顯雜亂。
“一定會的。”正欲伸手抱她，她卻突然走了，留下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雀兒，你也要好好的。”看着她遠去的方向呢喃到。
“嗯。”雀兒笑着點頭，再次撲進綰梅的懷中，又是一陣難受，“綰梅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她不希望，綰梅姐姐和子俔大哥像苡宣姐姐他們一樣。
“好吧，不要四處亂走，儘量多待在寒石谷。”沉默半晌之後，終於答應。
“你……”話剛出口又被雀兒打斷，“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即便有什麼事，我也會找綰梅姐姐幫忙的。”挽着她的手臂撒嬌，就像以前一樣。
雀兒仍舊站在原地，故意笑得很開心，“綰梅姐姐，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我想到處走走看看。”
“無事。”拭去淚痕，勉強笑道，“進去吧。”拉着她的手剛走兩步便頓住了，“雀兒？”
“綰梅姐姐——”
“嘀嗒！”四下靜的可怕，淚水墜落在風鈴上的聲音以百十倍放大。
風鈴到了她手中，突然飛出一點藍光，在她眼前匯聚成幾個字，“一定要幸福”！她說！一定要幸福！可她自己呢！
“叮嚀嚀——”清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隨即接過風鈴，很久了，她們已經很久沒用這個傳信了。
“嗯。”雀兒點頭拭去眼角淚光，“綰梅姐姐，苡宣姐姐留下一件東西，讓我交給你。”綰梅低垂目光泯着嘴脣，好一會纔開口，“什麼東西？”聲音裡帶着幾分顫意。
“沒事，不是還有綰梅姐姐麼。”摸着她的頭細聲安慰，強忍着喉嚨的苦澀，她不是一個善於流淚的女子，她習慣將悲傷放在心底，不讓別人看見，不經意間，看到一些事物觸及那些回憶，然後一個人縱容悲傷逆流成河。
“還好麼？”雀兒含淚點頭，撲進她的懷裡，苡宣姐姐走了，她就只有綰梅姐姐了。
“綰梅姐姐。”輕輕的喚着，眸子裡含着亮光，這世上，她唯一親近的人也就只剩下綰梅了。
這幾日的天色如同有了人性一般，出奇的好，站在枯樹下的雀兒長裙及地，出落的越發好看，帶着幾分嫺熟溫婉，不過短短半年光陰，她已是判若兩人。
看着她遠去的目光，子俔浮現出幸福的微笑，目光落到她的筷子上，筷子很快就被一層亮光包圍隨即消散，“若是讓她吃了，恐怕不會再做了。”
子俔不得不放下筷子，看着她又無奈又好笑，“是雀兒。”綰梅一愣，雀兒？很久沒見過雀兒了，“我先出去看看。”放下碗筷便往外走去。
“啊？”一貫的脫口而出，隨即目光向外探了探，“估計是找你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她這邊笑得花枝亂顫，頗爲驕傲的口吻說着，“我就知道，我是很有天賦的。”子俔看了她一眼不語，直接吃自己的飯，筷子剛舉到嘴邊，目光便向外撇了一眼，“有人來了。”
子俔細嚼慢嚥許久才放下筷子，在她如此直接的注視下略顯尷尬，只說了三個字，“有進步。”
“怎麼樣？”綰梅睜大眼睛看着子俔，等着他的評價。
“吃飯了！”聞聲放下手中的書，看着忙碌在廚房的綰梅，由心而笑，即便是看着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在他看來，也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
之後，兩人便一直待在長辭山，就像尋常夫妻一般生活，這幾日，綰梅最大的任務便是學做飯，用子俔的話來說，就是她做飯還是有一點基礎的，只是缺少練習，以至於，一頓鹹一頓淡，令人欣慰的是，菜總算是熟的。
看着她難得可愛模樣，由心底裡泛着笑意，她做的飯，還真是很期待呢！
看着笑意盈盈的她，看來是真的認真了，“好，趕緊吃飯，不然就該涼了。”綰梅笑着點頭，端着碗又開始吃飯，堂而皇之的接受別人替她夾菜。
子俔一愣，好在反應能力好，不然該學她了，懷疑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個遍，“你會麼？”綰梅仍舊笑着燦爛，不加思索脫口而出，“要不你教我？”
綰梅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可是名冠三界的東荒上神，每天給自己做飯，想想都覺得有些好笑，“要不這樣，以後咱們換着做飯。”
“你喜歡吃，我以後就做給你吃。”子俔直接忽略她後面那句話，繼續吃自己的飯，順便往她碗裡夾了菜。
“好吃啊，你現在是神仙了，也要吃飯？”水杯還沒放到桌上，嘴上倒先開口。
“沒人同你搶，吃這麼急做什麼！”嘴上這樣說着，還不是將水遞到她面前，接過水的她一飲而盡，立即就好多了。
兩副碗筷，幾道小菜，偶爾互相夾菜，如此溫馨的場面，就像平常夫妻一般，剛將一口菜放進嘴裡，突然想起，如今他是神仙了，可以不用食以五穀，快速的將口中的菜嚥下，怎料咽的太極，竟然嗆住了，掩嘴咳了幾聲，臉上瞬間變得緋紅。
“吃飯吧。”看着她的感動，子俔適宜開口。
飯菜的香味在屋子裡散開，本不覺得餓，聞着這香味，倒是有些餓了。桌上擺放着幾道家常小菜，還有依稀可見的熱氣縈繞，兩副碗筷擺放在左右兩邊，看着這溫馨的場景，鼻尖裡突然泛起一股辛酸。
子俔溫和一笑，並不言明，只是拉着木衲的她進了屋子。
“別多想了，進去吃飯。”詫異的目光對上子俔的寵溺，吃飯？
一陣風吹過枯枝，發出“吱吱”的聲響，似是在迴應她一般。
苡宣，我們都是幸運的，遇到了相許白頭的人，然而，我卻比你幸運了幾分，又或許，在那很遠的地方，你和歾決大哥已是兩心相伴。
長辭山也變了模樣，山上樹木凋零，花草枯萎，就連子俔的屋子都因着太久無人居住，而沾染了不少灰塵，屋前屋後的梨樹桃樹只剩下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樹枝，透過時光，彷彿看到那時桃花緋紅，梨花雪白，下着一場紅白相交的花雨，就在這樣美麗的時光裡遇到了子俔，或許初見的四目相對，便許下一生情份。
“不了，我們回長辭山吧。”聲音輕若呢喃。
子俔將懷中的她緊了緊，“我知道。”世間有一種女子，慧極必傷，如她這般，“要去幽冥看看麼？”
“我不知道是爲她們悲傷還是爲自己悲哀，就像這梔子藍的深邃濃郁，包含了太多，就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只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悲傷而已。”
悲哀而是心疼，因爲那是他們自己的抉擇，在這世上，尚存執念的人，或許不幸福，卻是幸運的。
依偎在熟悉的懷中，這是天下讓她最安心的地方，心中卻忍不住悲傷逆流成河，爲了他們的悲劇，爲了從此和他們陰陽相隔，爲了這突如其來的震撼……
子俔將她環在懷中，無言的安慰勝過一切，她看起來很堅強，只是因爲從來不訴說的脆弱。
寒石谷藍色梔子花的種子是苡宣種下的，她並不知道她是在何處得到的，只知道這花開了之後，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素雅清淡。即便是這花本身也足以讓人震撼，深藍色猶如神秘浩瀚的大海，花瓣新嫩飽滿，對生命以最熱情的姿態呈現。
移開目光看着墓旁的藍色梔子花，花已有些慘敗，這花是苡宣一生最愛的花，在寒石谷也種了許多這樣的花，此花開夏秋兩季。
“嗯，他的魂魄附在忘川河畔的一株彼岸花之上，苡宣便幻成了一隻蝴蝶留在了幽冥。”告訴她就是不想瞞着她，他深知，無論處於何種目的，當謊言被拆穿之後，反而弄巧成拙。
緊閉雙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她知道麼？”
遠遠的便看到了立在黃土上的墓碑，而腳步卻怎麼也擡不起來，墓碑上的字刺的眼睛生疼，“羽歾決世子之墓”，石碑上新刻上的幾個字就像是晴天霹靂留下的，只不過恰就是這麼幾個字而已。
環顧陌生的四下，不解的望向子俔，“在去長辭山之前，我們先去一個地方。”綰梅點頭跟着他走，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綰梅不語應承，兩人穿梭在白雲清風之間，手掌被他緊緊的握着，看着並肩的他，突然很迷戀這樣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便讓時光永遠停留在這美好罷，回神之後，不禁笑自己，何時竟變得如此煽情了。
子俔移開目光落到被雲層掩住的人間，握着她手的力道緊了幾分，“我們去長辭山看看。”
看着他帶着暖意的側臉，綰梅淺笑，“都還好。”其實她並不習慣，東荒神殿上太大顯得冷寂，仙山境地，她到底是異類，但是她清楚，她愛上的人不是尋常人，她說過，若愛一個人，就要給他所有的自由天空。
看着她眼裡的心疼，子俔眼裡浮現出笑意，拉着她的手走向浮屠石，“在東荒神殿習慣麼？”
“你以爲本姑娘動一次心容易麼。”看着他精緻的五官上刻畫這萬年的孤寂，她心疼這樣的他，以前的日子裡，他的人生裡沒有她，以後，那就讓她給他溫暖，一路陪着他！
綰梅收手仰頭看着他，他是謝子俔的時候，無需揹負這衆生的責任，他是瀟灑的，如今他是東荒上神，揹負起這重任，這樣的他，是讓她憐惜的，目光觸及到遠處的浮屠石上，不由得一陣心酸，他就是那樣站了上萬年麼，忍受了多久的孤獨？
“東荒上神也好，謝子俔也罷，都只是一個人，也只能容得一個人，我不想你心裡有什麼芥蒂。”
躺在他懷中，嗅着屬於他的乾淨味道，嘴角盪開笑容，環着他的腰，“那就不反悔了。”
還是那個熟悉模樣的子俔，此時卻是身着仙袍的東荒上神，不禁垂着手臂正避開他的目光，卻被他一把攬入懷中，下巴觸着她的頭頂，“好不容易將你救回來，就算是反悔也來不及了。”
綰梅起身看着他，四目相對，開出滿天煙火絢爛。仔細算來，已有兩月光陰沒見，那日在兔族匆匆一眼，隨後醒來已是身在東荒神殿，他卻已經閉關。
“冬初風寒，你身體剛好，不宜吹風。”
絲絲涼風襲來，一件披風溫柔適時的落在她身上，緊閉的雙眼微顫，一回頭便是四目相對，撞進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