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仇恨蔓延
回過神來的長風自覺不妙,趁着竹洛還在驚訝明撫的身手之際,迅速離開梨園,去找救星。
……
水巖洞地處陰寒深山,水洞天然而成,此地極爲奇特,洞外三裡之內,寒氣入骨,蟲獸絕跡,至於洞裡是怎樣的場景,迄今爲止,還沒有誰願意去嘗試。
洞裡寒氣繚繞,唯有洞口有一小塊凸出的土地,土壤邊緣往下一尺,全是深潭寒水,洞裡有十里寒水,寒潭中間有一塊凸出銀色寒石,石壁上還泛着幽幽寒光。
一襲白衣的明撫淹沒在寒氣中,水潭中間的岩石上,明撫跪在地上,將毫無知覺的清蓮抱在懷中,肩上散落的青絲遮住容顏,看不清神色。
修藥站在洞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從小到大,清蓮就一直跟在她身邊,諾大的古綏,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清蓮和她最親,如今竹洛這樣做,當真是要將他們的關係逼上絕路麼?
聽到腳步聲的修藥微微轉身,冷眼看了一眼趕來的竹洛,並未理會,飛身落到明撫身邊,背對着竹洛而蹲在明撫身邊,緊緊的握着她冰冷的手,試圖溫暖她,“笑兒――”
即便沒有看到她的神色,也能感受到空氣裡勝過寒氣的嗜血仇恨,仍能讓人覺得心驚。
明撫仍然如同雕塑,絲毫不理會修藥的話。
修藥用溫暖的身子環住明撫,輕輕開口,“笑兒,相信我,我一定會治好清蓮,相信我,好麼?笑兒?”
從小到大,他一直當她妹妹看待,一直想要像一個哥哥那樣保護她,不過,她一直都很讓人放心,從來沒讓他擔心過,此時,這樣的笑兒,寒冷的沒有一點溫暖。
竹洛看着寒潭之中的兩人,眸子裡帶着不易察覺的歉意,今日的場景,他始料未及,若說沒有愧疚,又怎麼可能?
“好。”明撫擡起佈滿血絲的眸子看着修藥,聲音嘶啞,乞求的看着他,“我要她活着,我只想要她活着!”
修藥心疼的看着她,連連點頭,“好,只要笑兒說的,我一定會做到,笑兒,我們帶清蓮回去,好麼?”
明撫閉眼輕輕點頭。
竹洛擡眸,只見一陣白影一閃而過,再看向寒潭,早已不見他們的蹤影。
揚頭沉重的吐了一口氣,擡步只覺腳下千斤重,身受寒氣,竟是絲毫感覺不到。踉踉蹌蹌,不知走了多久,直至耳邊響起長風的聲音。
“公子?”
看了一眼周圍的碧水青山,才發現早已經出了水巖洞,長長吐了一口濁氣,“長風,清蓮,真的會沒事嗎?”
長風低頭沒有看他,直接開口,“有修藥公子和明姑娘在,清蓮一定會沒事的。”
“長風,你,可恨我?”
“長風不知。”長風垂眸,還是沒有看他。
竹洛踏着沉重的腳步,失魂落魄的自行遠走。,長風,一直和清蓮那麼要好,他,該是恨的吧!
曾經千方百計想要和明撫撇清關係,如今,真的可以了,代替的卻是無盡的仇恨,如果可以,他願意用盡一切,只要清蓮活着,他這一生便不用揹負愧疚,承受仇恨。
……
茶館裡,熱鬧非凡,各說紛紛,女扮男裝的苡宣,一襲黑色長衫,帶着黑色斗笠,手中那些一把細長靈巧的長劍,走進茶館裡,環顧四周,因着她這一生裝束,所有人都淡淡撇了他一眼,又繼續自己的話題。
三五成羣,衣着華麗,都出自大家公子,只是,聽他們的口音和衣着看來,並非周國百姓,故陽城外,趙國、齊國百姓聚集於此,是福是禍?
“唉!耿兄,你說,我們兄弟大老遠從齊國跑到這亡國之城,哪裡有什麼佳人如畫?”
苡宣聞言,手中的長劍差點滑落在地,亡國?之城?
殷勤切切的小二掛着招牌笑容,剛走到苡宣身邊,正欲開口詢問,誰知她突然轉身,颯沓而去。
小二無語直接嘆氣,看了一眼滿堂盛坐的客人,眉間又染上喜色,又開始忙碌。
站在故陽城門外,百感交集,千種回憶,勝過漫天煙花,綻放一地。
擡手扶上完好如初的臉頰,因爲這道城門,從此和玉真,生死殊途,再無塵緣。
那裡面,有些她血肉至親的父皇和皇弟……
亡國孤城,絕處逢生之後,這絢麗陌如蒹葭,踏碎九州繁華,北冥苡宣,這一生執念,再回不到,當初的模樣――
故陽城外,山巔之上,孤影湮滅世間繁華,衣昧揚揚,風裡,冷雨飄揚四海天下,洗滌亡國白骨青冢。
苡宣低眸看着手中的長劍,指尖緊緊的握着冰冷無情的長劍。
……
齊國天牢之內,明月透過細小的小窗,靜靜的打在陰暗潮溼的天牢裡,褪去華衣朱冠的北冥垣,站在明月下,遙望故國。
“誰?”北冥垣目光凌厲,看向狹窄的昏暗一角。
一個黑影緩緩從黑暗裡走出來,停在他面前,頭上的黑色斗笠看不出容顏。
“皇姐――”看着一襲黑衣的人,真情流溢。
“你如何知道是我?”
北冥垣淒涼一笑,將目光轉向高懸黑夜的明月,“父皇說,那個嫁往趙國的人不是你,除了你,我想不好,還有誰會出現在這裡。”
苡宣一愣,沒想到允帝會看穿,那個不惜以自己女兒作爲政治犧牲的父親,還會認得出……“他在哪裡?”
“那日,齊國聯通同趙國攻破故陽,父皇,就在那日,自決而死,齊國國君爲了不落天下人的話柄,便將父皇同母後合葬皇陵,如此,也遂了他的意。”
苡宣泯着嘴脣,好一會沒有說話,對於這個只有數面之緣的父親,沒有過多的傷痛,只因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帶着幾分天生的傷悲。
“我帶你出去。”不知何以對的苡宣轉離話題,說完就要往牢獄之外走去。
天牢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轟動之聲,遠處的火光隱隱可見,眼看着離這裡越來越近,苡宣立即回頭,拉着北冥垣就要走。
誰知北冥垣反拉住她的手,站在原地不動,苡宣微惱的轉頭。
“皇姐,他們有備而來,帶着我,你也逃不出去。”
苡宣並沒有因着他的話而有絲毫感動,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火光,斬釘截鐵的開口,“即便是逃不出去,也不能等死。”
這次沒有給北冥垣絲毫反抗的機會,直接拉着他就走。
――――“快點,快點……”火光逐漸照亮天牢,齊國侍衛的聲音在雜亂急促的腳步聲中,逐漸淹沒。
苡宣不得不加快腳步,好在這次北冥垣也很配合,絲毫出落後。天牢之內,簡陋而不易躲藏,出口也只有一個,後有追兵,兩人也顧不得其他,一直往天牢深處走,只希望能甩掉緊隨而至的齊國侍衛。
“苡宣?”突然出現在天牢裡的竹洛,看了一眼身後的火光,片語未言,正欲施展幻術帶她們離去,豈料苡宣一把將北冥垣推到他身旁,轉頭看着一眼身後不遠處的侍衛,“帶他走。”
“皇姐――”北冥垣反映過來的第一眼就是堅決否定。
苡宣仍然沒有理會他,竹洛看了一眼趕緊這邊的侍衛,身影一閃,帶着北冥垣消失在天牢裡,只留下一句苡宣能聽得到的一句話,“我會回來救你。”苡宣聞言淡淡一笑。繼而將目光轉向齊國侍衛,隨後身影一閃,沒入暗處。
齊國侍衛紛紛走到苡宣方纔站立的地方,舉着火把四處張揚,其中一個領頭的侍衛犀利的目光環顧四周,對着四處張望侍衛命令,“分開搜索,不可放過每個角落。”
“是。”伴着盔甲碰撞發出厚重的聲音,侍衛井然有序的四處分開搜索,躲在樑上陰暗角落裡的苡宣不禁暗歎,這樣訓練有素的的齊國士兵,於那一國,都將是不可小覷的威脅。
苡宣目光突然凌厲一閃,翻身躲開那道迅如風雷的劍氣,方纔他蹲過的房樑在她翻身離開的那一剎那,一分爲二,墜落在地上,將士數尺塵土。
苡宣翻身剛落到地上,閃爍着銀光的長劍直逼而來。手中長劍來不及出鞘,身子一側,用劍鞘移開長劍襲來的中心。所有動作迅速非凡,丟棄劍鞘,反手握着長劍,猶如靈蛇般向對手攻去。
“嗤――”刀劍刺進血肉的聲音,瞬間使天牢裡安靜下來,沒有了侍衛火把照亮的天牢,只有微弱的月光打着,黑暗裡濃郁的血腥味,和天牢裡發黴的氣味,令人作嘔。
聽到打鬥之聲的侍衛聞聲而來,火把瞬間照亮天牢,衆人看見的是,他們的少主――少初璃,手握銀劍,長劍劍尖沒入黑衣人的胸口,斗笠下的黑衣人紋絲不動,看不清神色。
“全都退下。”少初璃冷冷的聲音,嚇得衆人不寒而慄,即便是心裡有萬分疑惑,也不敢出口大氣。
“是,少主。”領頭之人一人應承,所有人紛紛退下。
天牢裡死犯雖多,但是如同北冥垣這份特殊身份的死囚,卻寥寥無幾,此時,天牢裡,這一片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少初璃一把抽出刺入苡宣胸口的劍,正欲伸手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掀開黑色斗笠的苡宣,容顏依舊,唯有眸子裡帶着遠遠的疏離。
“我竟不知,原是齊國”始末樓“的少主。”
少初璃的手就那樣僵持在半空,聽着她疏遠的話,只是泯着嘴脣,沒有解釋。
苡宣轉頭閉上雙眼,不願再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顫抖猶如啜泣,“――天色不早了,少主屈尊降貴在這種地方?請回。”
少初璃緊緊握着手中長劍,看着她說出那樣絕情的話,而無能爲力,空氣沉默許久,才響起他近乎嘶啞的聲音。
“苡宣,初璃說過會保護你,從來都沒有忘過。”
苡宣聞言,不禁仰頭大笑,如同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好笑的看着他,“是,你說過會保護我,那麼少初璃,你會保護我多久,一個時辰?一天?還是一個月?”
少初璃避開她的目光仍然沒有說話,苡宣冷笑一聲,轉身背對着他,“少主還是請回吧,你放心,你費盡心機,外面又有鐵騎鎮守,我逃不了,也沒那樣的本事。”
直到很久之後,身後依然沒有丁點動靜,待苡宣回頭之際,只看見少初璃遠去的背影,目光隨着他的背影遠去,用手緊緊的篡着傷口,鮮血立即染紅素手,此刻,只有疼痛,才能緩解疼痛。
如果早知道,那麼,今晚,一定不會來,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少初璃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看着天牢裡,月光下心心念唸的女子,手中的長劍幾乎被他捏碎才肯罷休。
“苡宣,我想說,不是一個時辰,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個月,而是一生――你,還願信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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