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一賭生死之話
一陣寒風吹過,問夭輕蹙眉頭,對於這裡,確實不怎麼喜歡。
“水心丹一直放在裡面,能不能拿到,全憑你自己的本事。”
綰梅看向問夭,不解她話中何意。她並未感受到任何法力阻攔,而她又何出此言?
“鮫人泣珠……你應該知道,水心丹便是兩人滴淚而成,鮫人居於南海,存活極少,幾近滅絕。鮫人以美貌分貴賤,母親絕世容顏,當之無愧的成了鮫人一族最爲尊貴的女子。”
長長的嘆氣,過往的故事總是扣人心絃,“加上她特有的鮫人血淚,臨死之際,她最後落下的淚水,便化成了這水心丹,如今她早已不在,水心丹也僅剩一顆而已。”
只聽說過“鮫人泣珠”之說,問夭這說法倒是從未聽說過,不過,鮫人血淚確實不同尋常。
對了,曾有人說過,鮫人一族,唯有一脈血淚奇異,既可做絕世奇香,也可治的百病。莫非問我的母親,便是這不同尋常的血脈。只可惜,這樣一位奇女子,早早的就辭世,使得“美人遲暮”和“水心丹”就此絕跡。
煙的父母皆是鮫人,纔可延傳血脈,而問夭,是龍君和煙的孩子,失了這血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傾瀉而下的水簾暈繞一層薄薄的水霧,擡頭便見斷崖,乾淨利落,屹立於藍天,這水渠從何而來,恐怕問夭自己都不清楚。底下是一條暗流深淵,只聽見流水“隆隆”作響,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站在水澗邊緣之處,裙角略微沾了水霧,裙角在強大的水流下隨風飄抉。
“這水簾內,有何玄機?”
“這洞裡究竟有何玄機,我並不知曉,當初來到這裡之時,一直都有。鮫人喜水屬陰,將母親留下的水心丹放置在這裡才能保其功效,至於當初進去的人,早就在她踏進洞內那一刻,就已喪命西去。”
斜眸看向綰梅,她要得到水心丹,得看是否能將生死渡外,信誓旦旦的開口,便要看看,她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如此,問夭姑娘請先回去吧,我不想被人相送,看着進去。”淺笑看向問夭,如同三月盛開於沁水湖上的蓮花一般聖潔。
睨俾淺笑,錦瑟三千風華,“我和你還沒到這個情分,應承你水心丹,也是因爲你送來美人遲暮,此後,便是兩清。”
舞袖清揚,胭脂紅妝飄香,擡眸之際,問夭已在身後遠處,只見碧色衣昧飄揚,翩翩起舞。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那般光華耀眼,可比星辰。
“你若是遇到那人的屍首,記得替我,帶出來。”只見她身子輕側,淡淡的餘光看着身後的綰梅。
綠影倩倩,身影早已大步離去,都是薄涼之人,卻不是生性,塵世的消磨,又多了幾半棱角。
綰梅失笑,遇見容易,帶出來可是不易呢?連一句期許,也說的這般冷淡,不愧是在沁水湖底居了千年。
眸子再次回到面前的水簾,白色的水霧繞成一片,如同世外仙境,恍惚的不真實。
這一去,生死未卜,仍是難了牽懷掛念。
這一去,生死渡外,只望得到水心丹,能解苡宣千年心疾之痛。
這一去,了卻繁華,自此羈絆便是再話。
一聲脆響,只見一陣白光,流星颯沓,劃過水簾,沒入簾內,水面又恢復以往的平靜,方纔的事情,不過是水中點點漣漪,掀不起風浪。
蓮步輕移,絕色的臉上,出奇的染上幾分黯淡,一時褪去不少芳華。
一踏進大殿,便覺得空氣中,凝固的使人窒息。擡眸便看見謝子俔,清冷的身影,獨立大殿,凝聚一切光華。腳步略微踉蹌,緩步走到他面前。
“你……”話到嘴邊,一時語塞,什麼沒有說出口。
“問夭姑娘,綰梅呢?”平靜的語氣,既不怒,也不冤,偏偏將人傷的生疼。
本該要大發雷霆,再言語譏諷一番,偏偏對着謝子俔,只覺愧疚驚慌,如何也氣不上心。
不開口還好,開口便是傷人語,早就知道,他來是爲了綰梅。只是,親耳聽到,仍是覺得傷心難免。繞開他往前的移步,唯有斜眼纔可見他側臉。
看着一心想着她人的謝子俔,不如不看,這就是她的驕傲,自尊,從來都不會委屈求全,搖尾乞憐。
“她爲水心丹而來,自然是去取水心丹。”眼睛一直停留在殿裡輕紗曼羅處。
或許,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迷戀他的溫暖,只是太寂寞罷了,纔會每次在他走後,異常懷戀他的溫暖氣息。所幸的是,自己還沒有愛上他,最愛的仍還是自己。
“請問夭姑娘告知。”生疏有禮,謙和溫潤,一如當日初見時,客氣有加,拒人千里。
“呵呵――”忍不住苦笑,他這是失望了嗎?還記得那日爲求他一副丹青,曾許,不傷綰梅之說。如今他隻字未提,必定是失望至極,不願提及。
“水晶殿內冰寒甚陰,就算綰梅有千年修爲,也是生死未卜,何況你只是凡人之軀。”閉着眼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問夭姑娘不必多想,一副丹青,並非是作爲交換條件,再者,綰梅也絕非一副丹青就可媲比。”那日應允作畫,只因感她身世,波折,實屬不易,這才心生惻隱,不忍拒絕。實在沒有多想其他,卻不料,因此而生誤會。
“我只問你,她到底有什麼好?”眼睛裡醞釀着一層薄霧,倔強的看着謝子俔。
“她沒有多好,只是她的好,子俔恰巧知道而已。”四目相對,是執着,也是傷悲。
首先移開目光的還是問夭,轉身背對子俔,只留下一個孤寂倩影。“我帶你去見她。”
一陣寒氣迎面撲來,瞬間只覺冰涼入骨。子俔和問夭並肩站在水澗之上。
“她就在裡面,去取水心丹。”問夭指着面前的水簾,側臉告訴子俔。
這裡冰冷入骨,她本就染了風寒,如何還能經受的住,她?到底何時纔會愛惜自己,讓自己如何放心。
微微躬身,雙手作揖,行以大禮。“子俔懇求問夭姑娘,送我進去。”
他不是一個輕易求人之人,而今爲了綰梅,該做的也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果真是情深義重,羨煞旁人。
問夭轉身看向他,認真的開口,“你真的決定了?不後悔?”
“生死之事,本是造化。”輕輕點頭,從容不迫的看向問夭。
問夭泯着嘴脣片刻不語,挑眉看着面前的水簾,不知在想什麼,只見她如負重釋一般,長嘆一聲,“好,生死有命,我也無須強求,我就在這裡,等着你們。”
真誠的言語簡潔清麗,迴盪在水晶殿的每一個角落。她或許是,真的想清楚了。
“如此,多謝。”
真誠的言語,或許不多,卻總能感人肺腑。問夭的覺醒,解脫了自己,也得到了謝子俔真心相待,即便只是朋友。
那一幕水簾激盪磅礴,剛柔並即,靈動婉轉,可比萬物生動。有時,太過淨澈無垢,反倒叫人覺得害怕。
一陣突如其來的光刃,瞬間劃破水簾,沒入洞內,激起層層水花,飛濺空中,隨,即墮入深淵。
施法將子俔送進洞內,問夭這才放下因施法而揮動於半空的手臂,神色木然的看着水簾,似要看穿,奈何水幕遮掩。突然目光凌厲,看向身後,緩緩而來的人――清孟回樂。
清孟回樂眼前走一步,問夭身上所散發的冰冷氣息便多一分。清冷回樂倒是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步伐輕巧均勻,一步一舞摺扇,好不自在。
在她身後五步之處聽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着面前凜冽的問夭,等着她開口說話。
清孟回樂同問夭打交道已久,對於對方的性子自然也清楚幾分,如今所處之地,是在問夭的地方,心中難免有幾分忌憚,所以纔在五步之處停了下來。
問夭慢慢轉身,看着清冷回樂的眸子裡,帶着深深的恨意,“我說過,你的事,我決不染指半分,只是,你不該利用我,牽連沁水殿。”
清孟回樂斂住眉目輕笑,“啪”的一聲脆響,收起手中摺扇,探究好笑的直視問夭的眼睛,“你是爲了沁水殿,還是謝子俔?”
“我任何人都不爲,只爲我自己。”避開清孟回樂探究的目光,冰冷的開口。
“呵呵――我倒忘了,這纔是你問夭的本性。”清孟回樂,這個美的不可方物的男子,無論立於何時何地,無一不展示自己的高傲俯瞰天下。
看着水晶地上半晌不語的問夭,突然擡頭,疑惑的看着清孟回樂,“我知道你要重建狐族,只是我不明白,綰梅在這其中,到底有何利用之處?”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清孟回樂的目的,接近自己的目的,也從未在意過這些。事到如今,不得不令她好奇,他所有的佈局,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清孟回樂挑眉看了她一眼,緩緩轉身踱步,“因爲她一人便可牽扯容沽,以及竹洛,甚至於――妖域。”輕蔑一笑,看向問夭。
聽到“妖域”之時,忍不住睜大眸子看向清孟回樂,“妖域?”
“她的姐姐――苡宣,她出現在木靈村之時,連同妖尊護法折夕,也一同出現在木靈村。”所到此處,沒再繼續說下去,對於一個沒有把握的人,他不敢賭。
垂下眸子,眼中驚訝逐漸黯淡,事關權力之事,從不波及插手,久而久之,對於權力地位有些關鍵之人,都不願提及。妖域以及折夕,這些人既不感興趣,也事不關己。
“不管你有什麼計謀,我還是那句話,在沁水殿,你休想動一人,即便是綰梅和謝子俔。”濃濃的威脅警告,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落在他身上。
“問夭,你我本該是一路人……既然如此,我們最後賭一把如何?”轉身與她並肩,看向水簾深思。
問夭莞爾一笑,提裙向前輕輕移步,擡頭挺立,傲然看向水簾,淺淺一笑,“好,不過,我相信,他們會活着回來。”這一次,是她第一次相信執着於不可能的事。
清孟回樂只是輕笑不語,拿着摺扇,有一拍沒一拍的拍打在手掌之上,發出細小的聲音。同問夭一同看這水簾,這洞裡的人是生是死,他們也是期待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