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離開
朱芩扶着朱員外隱在人羣裡面,看着城門處遠去的一行人,活了半輩子,也忍不住淚眼朦朧。而遠處的瀧悅也時不時的回頭遠望,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影,只好無奈跟着衆人遠去。
當他們完全走出上古城,離開朱員外等人的視線時,他再也忍不住,便偷偷轉身抹了一把眼淚。瀧悅從小到大,都是他親自扶養,格外疼愛,如今就要離他而去,如何不心痛。
看着年過半百的父親,不知何時,白髮已經染上雙鬢,還一直爲瀧悅和自己操心,朱芩不禁鼻子發酸。
“爹,您別擔心,瀧悅和他們在一起不會有事,他不是說過還要回來看您嗎,我扶您先回去。”朱員外點點頭,朱芩這才扶他回去。
城外,雀兒,綰梅,子俔三人走在一起,一路上,雀兒東張西望,蹦蹦跳跳的不停。“綰梅姐姐,你說,沁水湖的河蚌長什麼樣子,萬一她不給我們水心丹怎麼辦?就算她不給,我們也要搶過來。”
綰梅無奈的嘆氣,一路走來,就沒見她消停過。“雀兒,你不是和苡宣他們一起去妖域嗎,現在怎麼又要去沁水鎮?”
雀兒立即跑回來,挽着綰梅,“那個,綰梅姐姐,你看,妖域那麼多厲害的人,所以,我都跟苡宣姐姐商量好了,拿到了水心丹,我就,我就回去。”雀兒說完看着綰梅的臉色,雖然說有點不太道義,但是,畢竟,她能力有限。再說了,跟着他們,只會給他們添亂。
綰梅點頭,“這樣也好,你回去不要好好約束自己,別在惹事。”
“放心放心,綰梅姐姐,我一定會聽話,我去前面給你們看看。”鬆開綰梅的手就跑到前面左看右看的。
“雀兒雖說生性頑皮,但是心性純潔,你不必過於擔心。”子俔走到綰梅身邊,看着遠去的雀兒說着,這些日子,雀兒和他在一起,她的確比許多人要善良的多。
綰梅沒有看他,直接看着前面遠去的雀兒,“我知道,正因如此,所以纔不得不小心,千百年修爲,實屬不易。”雀兒就如同妹妹一般,她真的不想她出絲毫差錯。
子俔看着綰梅,淡淡開口,“你也自有你的顧慮,沁水鎮的路程大概有兩天左右,今晚只好暫住前面小鎮。”
“嗯。沁水鎮――,真的是個很好聽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那裡是不是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好看。”沁水鎮,一個讓人無限遐想的名字,真的很讓人期待。
“聽聞,沁水鎮的三月,蓮荷滿溏,碧波成漾,想必是極美。”以前聽別人說過,這次可以一睹真容,何樂而不爲。
綰梅笑着說道,目光裡充滿期盼和嚮往,三月本該無荷,如今卻是遍地荷花,那樣的場景一定很美,輕盈的看着子俔。“到了沁水鎮,定要去看看那場盛世荷花。”
子俔輕笑點頭,這算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嗎?三月荷花。
歾決一行人穿過了穿過了樹林,瀧悅走在最前面,指着前面的河,對後面的人高興和說道,“前面有一條河,我們去河邊休息一下再走。”不顧衆人的意見,直接跑到河邊坐下。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悶悶不樂。跟上來的苡宣坐在瀧悅身旁,先看了一眼瀧悅,然後又看向河面,“還在爲朱員外沒有來送你的事,耿耿於懷?”
聽到這話,瀧悅努力撇嘴,眼圈發紅,強忍着淚水,亮晶晶的在眼眶裡打轉。反而更加難受。
“我今天看見朱員外了。”苡宣就像在闡述一件極爲平常的事,表情異常平淡。
瀧悅則是截然相反,情急之下,直接抓着苡宣的手臂,着急求證,“真的?苡宣姐姐,你真的看到了?”他都以爲爹爹是怪他,再也不疼愛他了。苡宣的話又給了他希望,讓他怎不激動。
瀧悅所有的心思她都明白,不禁好笑,又得認真的向他點頭肯定。
得到答案的瀧苡輕緩鬆開苡宣的手臂,神色黯然,“那他爲什麼都不肯看我一眼?”
苡宣嘆氣,將手放在他的肩上,“傻孩子,他哪是不肯看你一眼,而是怕到時候捨不得你走。”他們父子情深的確讓人羨慕,父慈子孝,是別人求都永不來的閤家之樂。
瀧悅眼眶有些紅了。苡宣也沒再安慰他,發泄出來或許會好一點。“苡宣姑娘。”不用看人,一聽口音就知道是南詔的阿兀。苡宣沒有說話,笑着點頭。阿兀也坐到瀧悅的另一邊,和氣的對瀧悅說,“只要你好好跟着歾決練習,就能夠儘快的找到你孃親,找到她不就可以早點回到上古城了。”
瀧悅聽了一下子噌起來,欣喜若狂,“對啊。”高興的跑到歾決身旁去,纏着歾決教他修行。從小錦衣玉食,姐姐,爹爹都對他很好,只是血緣這種關係真的很奇妙,一個從未見過的孃親,卻能時刻牽着他的心,一個孩子,最想得到的是,母親懷裡的那份溫暖,只屬於自己的天地。
苡宣此時反倒覺得有些好奇,濃悅的孃親,妖尊的妹妹,又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身在言語的她,又因何故,將自己的親身骨血送於他人,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傳奇女子
“瀧悅真是可愛。”阿兀看着活潑惹人憐愛的瀧悅,嘴角依稀上翹,苡宣看着沐浴在陽光下的他,眉毛濃密,眼若星眸,五官長在菱角分明的臉上,又多添了幾分英氣。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一二歲左右,但他身上蒼涼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憐惜,好奇年少如他,又經歷過怎樣蕩氣迴腸的俠骨柔腸。這個年輕的劍客又藏着怎樣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想必他也是很喜歡孩子的,在南詔,他也應該有一個孩子承歡膝下,整天圍着他叫爹,溫柔嫺熟的妻子也在日夜盼望他早日迴歸。
想必是她的目光太過深究認真,阿兀回頭看她時,她才尷尬的收回目光,歉意的笑笑。阿兀倒是不在意,大方的開口,“苡宣姑娘在想什麼?”
收起方纔的心情,苡宣輕輕揚脣,“我在想,南詔是一個怎樣的國家,能夠養育出這麼優秀的人。”苡宣半說半笑,她並不連接阿兀,但是她能感覺到,這個男子一定是一個優秀的人。
阿兀一愣,似乎沒想到苡宣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見過那麼多的中原女子,都是以嫺熟爲準,但是她和其他女子不同,讚揚的話,從她嘴裡說出,顯得理所當然,毫不爲難。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很優秀,別人都只會說他武功高強,性情怪異,第一次聽到一箇中原人讚揚自己,還是一個女子。
隨即看着遠處湛藍的白雲高空,似是很懷念,嚮往,在他眼裡,好像那個美麗的國度就在眼前,聲音悠遠輕盈,“南詔國並不大,沒有中原的繁華富貴,但是那裡的人們相親相愛,能歌善舞,儘管沒有錦衣玉食,但是她們每一天都生活的很快樂。”說着說着,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遙遠的家鄉,生他養他的地方。
苡宣沒有去過南詔,聽他說來,那一定是個美麗的地方,她忍不住幻想阿兀口中的南詔,神秘而又美麗的地方。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阿兀向她抱歉點頭,隨即開口,“苡宣姑娘,如果有一日你去了南詔,阿兀一定會帶你見識南詔的安平歡樂。”當他每次提到南詔之時,眼裡總是流溢出不一樣的光彩,神聖不容侵犯。
苡宣微微點頭,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見識一下那個遙遠的國度。“好,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會好好看看。”兩人相視一笑,都不再說話,各自領略這河畔秀麗風光。
綠枝成蔭,溪河如曲,翠鳥鳴啼,一片廣袤無垠的碧海藍天,一座山峰添上它獨特的一筆,更覺多姿。
兩人都沒再開口,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河水清澈見底,魚兒嬉戲成羣,潺潺的流水聲闖蕩在林見,如同一曲優美靜謐的曲子,悅耳動聽。
苡宣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清涼入骨的河水,乾淨的水在指尖流淌,格外舒服,水無雜念,突然間覺得很羨慕,腦中浮現一個熟悉的面孔,揮之不去,忍不住苦笑,這又是何苦?
突然一方素淨的手帕出現在她面前,苡宣不用擡頭看就知道是誰,那樣憂鬱的感覺除了他還會有誰,她接過手帕,起身和他並肩,兩人都有些語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就生生的站着不動。
“妖域入口的結界處於木靈村北境,按照我們目前的進程,只需再有四五日便可抵至木靈村。”還是歾決先開口,說着無關緊要的話,只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隨口說了幾句。
“我們一行人,雖說人多勢衆,只是這次妖域之行,並非易事,不說其他,只是木靈村之類,三界六道,各類人物,若想從他們眼下穿過結界,進去妖域,可謂是難如登天。”
苡宣隨着歾決的話開口,這一行人,誰都不能出現半分差錯,只是想要完好無損,又談何容易。
兩人都看着靜謐的河面,水波鱗鱗,閃耀這星星點點,煞是耀眼好看。
歾決站在河邊,一襲清影,隔世獨立,風華的蒼涼,不禁讓人心中隱隱作痛。優秀如他,又有怎樣的淒涼過往……
只是一瞬間,陌決便收起蒼涼,清和似風,又是此時的他,“只要有我一日,就會護你們一日周全去無虞。”
苡宣一愣,目光深邃的看着他,這就是他的打算,或者是承諾,爲什麼她覺得有些淒涼,芸芸衆生,他,胸懷天子,赤誠大愛,那樣遠志宏向,她只覺得無盡的寒意蒼涼將她緊緊纏繞,難以呼吸。
太陽照射在水面,折射的亮光一下子晃到眼裡,腦子裡一片空白,突然出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絕望,蒼涼,彷彿帶着無盡的傷悲,“只要我還活着一日,就會守護你在乎的一切,直至,我死的那日。”
聲音裡的悲傷,就像毒藥一樣,蔓延無止,苡宣此刻只覺得,自己心中的悲傷那麼清晰,就像是身同所受。
莫名其妙的變故,讓她感覺一陣眩暈,腳步乏力,就像是踩在雲端一樣,軟弱無力。
一隻強勁有力的手將她支撐,成了她所有的依靠,那樣安心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世界一樣安好。
“怎麼了?”歾決微微皺着眉頭,語氣關切,帶着幾分擔心。
苡宣沒有說話,只是在他懷裡靠了一下,直到身子微微好點才站好搖頭,“沒事了。”勉強一笑,便想着到河堤上坐會兒,再略微調息一下,整理好思緒。
轉身之際,歾決拉住她的手,苡宣先是疑惑,再是一愣,他一向循規導矩,這樣逾越的舉動不該出自於他。
目光深邃,如同一潭深邃,掩下波濤洶涌,拉着苡宣的手腕,目光裡只有赤誠無瑕的擔心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