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詛咒應驗,魂歸忘川
“雀兒,我想下山去看看他,只要他安好無恙就好。”沉思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他可以忘掉,她卻不能不在乎。
雀兒沒有開口,只是安靜的看着臉色憔悴,神遊在外的她。
苡宣捂着胸口搖頭,她知道這不是心疾,這種疼痛很短暫,卻很揪心,就像……她不敢去猜測。
“姐姐你怎麼了,莫非是心疾犯了?”雀兒當即扶着苡宣,不像以前那樣驚慌失措,多了幾分從容淡定。
苡宣正欲開口,不知何故,胸口突然傳來一整疼痛,竟讓她覺的恐懼和荒涼。
“姐姐你怎麼回來了?”綰梅姐姐在等子俔大哥,苡宣姐姐怎麼沒和歾決大哥一起,看她神色不怎麼好,也就沒再多問。
“她在長辭山等子俔回來。”
雀兒笑的很燦爛,“總是要長大的,綰梅姐姐沒有一起回來麼?”
欣慰的看着雀兒,眼前的她如同空谷幽蘭一般,給人從容沉寂,“雀兒,你長大了!”
雀兒搖頭,看着遠處,“這些日子,我四處走了很多地方,累了,就回寒石谷,那日回來,正好看到苡宣姐姐睡在樹下,誰知一睡,便睡了大半個月。”
“雀兒,你一直都在寒石谷?”
苡宣一愣,大半個月?這麼久麼?她只記得,做了一個很長夢,從前世到今生,所有故事全都重現在腦海裡,清晰的在悲歡離合掙扎,沒想到,這麼久了!
雀兒溫和的笑着,“姐姐你睡了大半個月,可又什麼地方不適?”
“雀兒?”
“苡宣姐姐,你醒了。”剛睜開眼,便看到許久未見的雀兒,看起來,她長大了很多,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了,歲月在她臉上寫下了成熟。
寒石谷裡,梧樹下的苡宣仍舊沒有睜開眼,周邊被一層結界保護着,風吹不進,雨也打不到,就像襁褒裡的嬰兒一樣安靜。
沒有在幽冥停留,直接去了兔族,他只想見到那個心心念唸的女子,看着歾決和苡宣的故事,他莫名的有些怕了,只想快點見到她,珍惜所有和她一起的歲月。
離開幽冥之時,路過忘川河畔,沒有看到那珠屬於歾決的彼岸花,即便他是神,他也找不到,或許這就是歾決的願望吧,安靜的守護着。
子俔淺淺一笑,“那便不過了。”
“你這情劫,也是渡不過去了。”
十八君點頭應承,目光落在那片諾大的綠草裡,記得上次開花的時候,還是一千年前……
子俔將歾決的魂魄交給十八君,只說了句,“在忘川河畔,再種一株彼岸花吧。”
兩個上神,並肩站在買奈何橋上,看着忘川流水,“緣起於此,緣滅於此。”
“來了。”十八君看到他,並沒有意外,似是早已猜到。
之後,他帶着歾決的魂魄去了幽冥,站在忘川河畔,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個唯一生活在地獄的上神——幽冥十八君。
子俔帶走了他的魂魄,留下了他的肉身,畢竟,他還有父親,總不能能留下一座空墳。
墳墓被一整光芒籠罩,就像那日他未曾抓住的陽光一樣,泛着溫暖。
腦海裡想起那日他所求之事,他說,“待我死後,便將我化作忘川河畔的一株彼岸花吧,那樣,就可以永遠念着她。”
子俔站在墓前,寒風肆虐揚起衣昧,掠起片片衣角。
墓前有一塊很大的空地,被溫王府的人打理的一株雜草都沒有,四下很乾淨敞亮,或許到了明年,又是一片青草幽幽。
同他一同入殮的是一枝藍色的梔子花釵,極其好看,那是歾決親自爲苡宣做的,他想親自爲她插上,直至最後,也沒能送出,只能陪着他一起安葬在黃土裡。
葬禮很簡單,沒有太多煩瑣儀仗,就像歾決生前一樣平靜。在他墓碑旁邊,種了許多藍色的梔子花,因爲,苡宣最愛藍色梔子花。
安葬的地方是子俔選的,那地方山清水秀,三面饒山,若站在右面山上,是寒石谷的方向。站在左面山上,便是天門之顛。
第四日,溫王府便將他下葬了,下葬那日,溫王爺獨自在書房裡待了一日,王府裡的事,都是交於管家打理。
故事裡,那個年少的溫王世子,就這樣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日子裡與世長辭,偶爾有寒風掠過,衆人都不禁攏緊衣襟,陰晴不定的天色,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茶館酒肆裡,又逐漸恢復往日的熱鬧喧譁,臺上的說書先生,又開始說着新的故事。
第三日,大雨終於歇下,並沒有期待已久的陽光,繼而代替的是陰沉的天色,秋風瑟瑟,整個中滎的街道上,飄散着許多落葉。
看見一夜未見的溫王爺,竟是白髮叢生,站在歾決的靈柩前,不說話,也不吃飯,如同遺世。
這日下了很大的雨,聽說有不少地方受了洪災,在大雨的第二日,即潯便受命去東南一帶賑災,臨走時,來了一趟溫王府。
繁華的中滎,街道上的百姓紛紛收拾東西回去,看這天色,恐怕又是一陣暴風雨。
“轟隆隆——”天色驟變,方纔暖軟的陽光當即隱藏在烏雲裡面。
從上古城到木靈村,再從木靈村到妖域,甚至去過幽冥之地,坎坷一路,他的光芒無疑的耀眼的,那麼多次死裡逃生,那樣一個皎如日月的男子,就如此離去,平靜的不願驚起一點風雨。
他是天門之顛的大弟子,是溫王府的富貴萬千的世子,就在這樣一個安好的日子裡,靜靜的逝去。
即便是早已猜到,看着風華正茂的歾決就此安靜離去,還是難以接受。
“歾決!”
“羽兄!”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看她,哪怕是最後一眼……
節骨分明的手,想要抓住那個幻影,終究還是垂了下來,再也沒能伸起。如同那一雙滿是渴望生命的眼睛,帶着對世間的留念,永遠的閉上了。
“今天的陽光真好。”不知爲何看似薄弱的陽光,卻刺的讓人睜不開眼,陽光下,彷彿看法那個身着藍衫的女子,踏着清風,笑的恬淡,形成最美的風景。
歾決斂住眉目,“她性子倔強,所以才瞞着她,但是,我想她活着,活的比所有人都好,替我看遍四季變幻。”
子俔無奈笑道,“日後她若是知道了,你叫她如何承受?”
“一路走來,我一直在想,我和苡宣之間到是一份怎樣的情感?直到在妖域的時候,我才明白,我們相知更甚於相守,即便是終其一生,我們也走不到相守那一步。”
子俔看着他沒有開口,如果可以,他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如果,還能有假設,我想活着,看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地,然後等着最後一縷餘暉落下。”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着星光,那是對生命的熱愛,對世間的留戀。
即潯沒有開口,他們的世界,是和自己不一樣的,沒有權利地位,那是屬於另一種的無可奈何。
“人一生最後的結果,很多人都早已知道,重要的是過程,或許我們應該慶幸,至少還有那份執念,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看着釋然放下一切束縛的歾決,子俔仍舊同往日一樣和他聊天,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罷。
“到了最後,一回頭才發現,什麼也沒做到,負了天門,負了苡宣,也負了我自己,那些崢嶸歲月,如同水月鏡花一般,一切皆是徒勞。”
收回遙遠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兩人,平靜的猶如一潭深水,驚不起半層漣漪。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這就是彼岸花永生的詛咒,這就是逆改命格所要承受的,沒有人可以改變,東荒上神不可以,即便是天君也不可以。
“天命所歸,呵呵!”歾決看着湛藍遙遠的天空,似是無奈,又似嘲笑。
子俔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羽兄莫要胡亂猜測。”繼而將目光轉向子俔,“謝先生,羽兄的病……”
“父王年事已高,日後,就勞煩即兄多加費心。”話剛說着,又忍不住咳嗽兩聲。
“羽兄言重了,但說無妨。”即潯同他們二人一同坐下,微微傾向歾決。
“即兄,在下有一事相求。”子俔皺着眉頭沒有說話,他這算是交代遺言麼?
直到過了好一陣子,激烈的咳嗽聲才逐漸平靜,臉上泛着紅色卻久久沒能褪去。
“羽兄!”匆匆趕來的即潯,看着此時接近油盡燈枯的他,大驚失色,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是個什麼情況。
“不必了。”歾決抽回手,聲音就像殘陽一樣薄弱。
“咳咳……”急促的咳嗽聲越發激烈,原本滿臉蒼白病態的歾決,也因此微微泛紅,子俔扣上他手,在外人看來是在替他診治,其實是在爲他輸入靈力,調和他體內氣息。
這日,中滎仍舊一派繁華,陽光籠罩着整個溫王府,驅散了多日的陰霾,然而,就在這樣一個陽光安好的日子裡,卻傳出了令人咋舌的噩耗。
自從他回府以來,對任何人都是言簡意賅,即便是對着他這個父親,也顯得極爲生疏。
唯一慶幸的是,溫世子時常和他聊天,每次一聊就是很長時間,有時候溫王爺遠遠瞧着喜形於色的兒子,也不禁露出欣慰。
轉眼已有七日,所有人都期待着那個謫仙一般的男子,可以救活溫世子,然而,事與願違。
“何事?”子俔不解的看着他,從未聽過他這般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