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殉情
苡宣錯愕起身，緊閉雙目，玉真，我知道你死了，卻沒料到，是如此淒涼，玉真，你別怕，那些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
“少主。”隨從立即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初璃，“少主，您撐住，我屬下命人去請末先生。”
少初璃並未作答，雙眼無力微閉，借靠他的力量艱難的移動步子。
神識逐漸模糊，只聽見耳邊躁動不停，有很多人走來走去，想要叫他們安靜，卻沒有力氣開口。
晚間時分，少初璃居住的院落裡已經恢復平靜，蟲鳥名叫，四下都透着一股難得的平靜。
少初璃醒來之際，看到的是那個思念已久的背影。本以爲是幻影的他，想要起身證實，卻被冷冷的聲音打斷，“你若不想死，就躺着別動。”
“苡宣，真的，是你？”
苡宣轉身，殘忍一笑，“恰巧路過，打擾少主了，苡宣告辭。”
“――苡宣！”
苡宣聞聲停下腳步，並未回頭。
少初璃勉強將虛弱的身子倚在榻上，“有什麼事，說吧，這裡的路，從來就沒有，路過的人。”
苡宣冷冷的看着他，“大哥在哪裡？”
“大哥？”
“就是錦池，他到底在哪裡？”
少初璃斂住眉目，慘淡一笑，“別擔心，他還活着，如果你要想救他，根本就不可能。”
苡宣冷笑一聲，向她靠近兩步，“是麼？”
見她誤會，他也沒有解釋，繼續說道，“他由父君手下的身，親自看管，你根本就接近不了。”
“黃泉碧落也好，幽冥無極也罷，只要大哥還活着，我會不惜一切的將他救出來。”
少初璃心下着急，卻又無力起身，虛弱的開口，“苡宣，不要衝動，錦池，我幫你救，你信我一次，好嗎？”
苡宣扭頭不願開口，許久之後，少初璃再次擡頭之際，屋子裡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輕快一笑，“你終究還是信我。”
……
“明撫？怎的來了？”
明撫款款起身，莞爾一笑，“族裡無事，便攜着修藥出來走走，順便過來看看你，你去哪裡了？”
苡宣、修藥兩人同時點頭問好，“齊國，我去找大哥，結果沒找到。”
明撫皺眉，“錦池？他在？齊國？”
苡宣點頭，“他在始末樓。”
“你去見過少初璃？”
“嗯――對了，鮮唐溺水是什麼地方？”
“鮮唐溺水？誰進去了？”苡宣和明撫不解的看着修藥，不明他何出此言。
“鮮唐溺水是始末樓的禁地，聽聞裡面有西域絕世已久的噬骨靈蟲。”
“噬骨靈蟲？”兩人異口同聲的看向修藥。
絕境西域，萬谷盛毒，千里橫屍，莫若噬骨，融血入骨，噬髓如焚。
知道西域的人，就不會不知道這句話，噬骨靈蟲雖不是盛毒之物，卻是最痛最苦之蟲。
明撫看着依然驚訝的苡宣，忍不住猜測，“是少初璃，對嗎？”
苡宣立即回神，冷冷點頭，轉身背對着兩人，不再多言。
明撫見狀，轉身對着修藥，正欲開口，修藥卻搶先一步，“你也不必多說，我這人素來識趣，記得早點回來就是。”
明撫哼哼一笑，“知道了，即便是清蓮不再，至少古綏還有你不是麼。”
“知道就好。”說完立即拍了一下她的頭，逃也似的跑了。
見他跑遠，明撫仍舊送了他一記白眼，繼而走向苡宣，“想必此刻，少初璃已是靈力大損，只是沒想到，少寒陣這般狠毒，虎獨尚且不食子，何況是那種地方。”
“那是他們父子的事。”
明撫笑道，“你若是心口如一也就罷了，你也不必太擔心，我走一趟，若是不甚，噬骨靈蟲留在體內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你幫我治好他，我不想，欠他。”
……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修養幾日便無大礙。”少初璃即便虛弱自此，也不願明撫替他把脈。
“少初璃，我不會勸人，我只知道，這世上，無論怎樣，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還記得你和苡宣在護城河面上的約定麼，只要活着，只要你們後活着，就有希望。”
“明撫，想聽始末樓的故事嗎？”
明撫看了一眼陷入往事的他，輕輕坐到他對面。
“始末樓是先帝在位之際，拔地而起，徹響九州天下，父君對先帝的忠誠，對齊國的付出，是別人想象不到的，父君尋找天下靈骨之人，爲始末樓效命，守護齊國，而我，是父君二十多年前帶回始末樓，自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與其他孩子不同，可我從未後悔過，我敬重父君的忠誠，不管他做得有多決絕，在我心裡他一如神邸。”
明撫暗自嘆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雙全的，法子。”
“或許，我不該去周國，不該擾亂她，至少，當長劍刺入對方心間的那一刻，不會心痛。”
明撫起身，緩緩走到窗前，看着今日姣好的明月，“我沒有愛過，我也慶幸，少初璃，明天的事，誰也不知道，只要活着，纔有希望。”
“其實，這是我第二次進入鮮唐溺水，身子裡遺留的噬骨靈蟲，早就驅不掉。”
明撫聞聲，詫異的看向他，“你這身子，當真是鐵打的。”
少初璃不禁輕笑，“其實，也沒什麼，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銅牙鐵齒也不爲過，不過，你也不必憂心，我雖沒法子，修藥或許有，只有你暫且忍着。”
少初璃點頭，“不礙事，明撫，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明撫向他點頭詢問。
“將錦池帶走，也只有你有這個能力。”
明撫沉默半晌，“好，不過，你要引來你父君，把始末樓的地形告訴我。”
“謝謝你！”
“我幫你也是爲了我自己，齊國一直對古綏心有餘悸，纔會成立始末樓，此行，也好摸清始末樓的地形，做好萬全之策。”
“始末樓的甚爲隱秘，有的地方甚至連我也不知道，你若摸清了，即便拜你爲師也不爲過。”
……
“明撫？她來找少初璃做什麼？”黑夜裡的竹洛看着明撫從少初璃房裡離開，不心生疑慮，索性跟上去看看。
……
“姑娘要帶在下去哪裡？”跟在明撫身後的錦池停下腳步，看着陌生的環境。
明撫只好停住前行走到他跟前，“我帶你去見苡宣，還有白止，如今齊國大肆搜索，只有這些荒野之處，才比較安全。”
“在下多慮了，還請姑娘見諒。”
“走吧。”
剛走幾步，就聽到白止的聲音響起，“大哥。”兩人聞聲看去，只見她感動的淚如雨下，靜靜的看着錦池，將他眉目銘刻一生當錦池走進之際，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投入他的懷抱裡。錦池也沒有拒絕，任由着她發泄。
一旁的明撫倍覺尷尬，默默走到遠處，等待着即將到來的黎明。
突然目光凌厲，立即看向錦池二人，與此同時，錦池也正看向她，兩人對視一眼，錦池立即拉着白止的手跑，明撫快步走到他們面前，冷冷開口，“山上回不去了，錦池，你帶白止去找苡宣。”
錦池聞言，當即否決，“止兒，去找苡宣。”
“大哥――”
“趕緊走。”
明撫環顧四周，看向兩人，“你們都走，即便是少寒陣，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姑娘――”
“大哥，相信明姐姐，我們去找公主姐姐。”白止適宜的打斷錦池，直到看到明撫對周邊地形施法，他才作罷。“姑娘小心。”
……
“父君，您連我也要利用？”
少寒陣冷冷的移開眸子，沒看他一眼，“看來鮮唐溺水還是沒讓你長記性，竟然和古綏之人混在一起，好好反省，樓中之事，你不用插手。”
看着父君含怒扶袖而去，少初璃顧不得其他，拖着虛弱的身子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被少寒陣留下的結界擋住，心中擔心苡宣安危，身子又有傷在身，一時不甚，氣急攻心，血絲從嘴角一滴一滴掉落在地，外面的光明漸漸被黑暗代替。
……
“大哥――”
遠處的白止看着錦池不敵，傷痕累累，淚眼模糊，她以爲他死了，結果，上天垂憐，他還活着，如今，看着他受傷流血麼，她做不到。
“止兒，去找苡宣。”
白止停下腳步，泣不成聲，“大哥，這次，止兒今次，絕不會丟下大哥。”
面對白止的執着，錦池又怒又感動，如今大敵當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她。
這些人都是始末樓的人，身負靈力，經驗豐富，即便錦池是靖承老人的弟子，終究寡不敵衆，又要顧及白止，此次，生還機會，微乎其微。
“大哥――”眼看着長刀刺穿錦池的身體，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從痛苦之中反映過來的錦池，擡手抹去嘴角血跡，淡淡說了一句，“沒事。”深深的看了白止一眼，緊握手中長劍，不顧身上重傷，做着困獸之鬥。
始末樓的人一刀一劍，深深淺淺的劃破他的身子，滲出血絲，他卻只顧着手中長劍，刺中敵人才是他的目標。
“大哥――”悲切的聲音響徹山谷，餘音不絕，黎明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三把刀劍刺入雄偉的身姿，同時抽出，站在山崖的錦池毫無疑問的墜入山谷。
緊接着，一抹清麗的身影義無反顧的墜入崖下。
錦池忍者疼痛，拉住白止的手，“你怎麼如此癡傻？”
白止從容一笑，“難道要我再看着你死一次，如果是那樣，我做不到，我寧願同你共赴黃泉。”
晨起的陽光打在他們身上，兩人共同看着陽光，對視一笑，在死之前，他們還可以共看日出，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好，止兒，來世，我再還你。”
十指緊扣，伴着晨光微風，共赴黃泉。
“大哥，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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