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了……”
杜和低聲重複了洛豪笙的話,若有所思。
忽然,王銜珠那張豔麗非凡的臉龐在他的面前劃過。
“你不是六子!你是誰?”這句話也隨之在耳畔響起。
杜和倏忽一驚,隨即腦中電光石火般的一閃,似乎抓住了其中的關竅。
驚喜的抓住了洛豪笙的手臂,杜和興致勃勃的叫道:“洛大哥,在哪個賭場見到我的,咱們快過去看看?”
洛豪笙也意識到了杜和的異樣,隨着杜和的腳步踉蹌了兩下,試探着說:“阿和,你是鑽研糊塗了……還是?”
“哈哈,洛大哥,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如果那個‘我’真的讓你也認錯的話,這世界上豈不是就有兩個我了?”
杜和興奮的樣子與平日裡的沉穩大相徑庭,是談到了真心喜愛的東西時候纔有的專注和喜悅。
洛豪笙口中的質疑在杜和期盼的眼光中硬生生的打了個轉,變成了:“阿和,你又想到了什麼好點子?”
洛豪笙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之間,他看杜和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專屬於兄長的愛護。
幼時離家,將幼弟留在父母跟前盡孝,洛豪笙兄弟倆自幼便分離兩處,雖然與兄弟感情牽絆不斷,但彼此之間畢竟是有些生分,洛豪笙私下裡也十分遺憾他缺席了弟弟的成長,而這種遺憾,在潛移默化之中,移情到了杜和的身上。
在兩人都沒有什麼實感的時候,這種移情,直接導致了自海叔以來,第二個寵杜和無底線的長輩誕生。
杜和沒有注意到洛豪笙的眼神,雙拳對碰,倒退着說:“洛大哥,我在不列顛的時候聽說過,美利堅曾經有一位叫博登的魔術師,以表演時空轉移爲看家本領,後來與他的師兄安吉決裂,兩人不計代價的互相揭露魔術秘密,博登的時空轉移術才被揭穿,原來——”
說到這裡,杜和拉長了聲音,故意停住了敘說,朝着洛豪笙挑了挑眉。
洛豪笙聞絃歌而知雅意,聯想到之前的經歷,立即接道:“原來這個博登是雙胞胎兄弟?”
杜和一拍手掌,大喝一聲:“沒錯!誰能想到,博登兄弟倆爲了這個魔術不被揭穿,連老婆都找到一處去了!真真活成了一個人!”
“……”
洛豪笙無語的瞥了杜和一眼。
杜和尷尬的笑了兩聲,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不對,訕訕的解釋道:“我不會和人家搶老婆……我都沒有老婆……”說到這,杜和猛然住了嘴,臉一紅,緘默起來。
“咳咳!”
洛豪笙一滯,忽然閉上了嘴巴,五官扭曲,臉憋得通紅。
“咳咳,嗤,嗯……哈。”
這回輪到洛豪笙辛苦了。
“想笑就笑。”
杜和短處被揭,惱羞成怒,忿忿然跺了下腳,拂袖而去,洛豪笙在背後驟然大笑出聲。
由於路上安撫杜和花費了一點時間,二人到達通達賭場的時候,已經是賭場人氣最旺的午夜時分。
人聲鼎沸,熱浪燻人。
通達賭場背景驚人,傳言是黃先生自家的買賣,就設在四馬路旁的街面上,附近兩條街,就這麼一家賭場是在街面上的,顯眼的很,同樣的,人氣也最是旺盛。
黃先生官運亨通,步步高昇,賭徒就喜歡討個彩頭,藉着黃先生的東風和庇護,豈不是就贏的盆滿鉢滿?
杜和艱難的隨着洛豪笙開闢出來的間隙穿梭在人羣裡,耳畔聽着的都是粗重的呼吸聲,祈禱聲,和莊家賭徒大聲吆喝的聲音,對於一個靠着敏銳的感官從業的魔術師來說,這地方杜和是來一次就要夭壽一回的。
不過……隨着洛豪笙的頓足,杜和從洛豪笙旁邊探出頭去的時候,他感覺這一回的夭壽還算值得。
那個人,應該就是王銜珠叫‘六子’的那位了,此時正毫無察覺的徘徊在賭桌旁邊,一眼望去,杜和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一樣,第一眼看過去,杜和就覺得有些排斥。
是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的危機感。
獨一無二的自己,忽然發現了另一個九成相似的人,那種微妙的感覺,就是杜和現在的感覺了。
不大喜歡啊,感覺一見生厭了呢。
杜和有些爲難的拍了拍腦袋。
洛豪笙驚奇的在杜和與那賭桌旁的年輕人身上滑來滑去,口中發出一聲驚歎的聲音。
對於一位見慣了時間奇異事的前任警署警探來說,這已經是極爲難得的反應了。
胡六對於不遠處的兩道視線視而不見。
年輕、英俊、嘴甜且討人喜歡,胡六已經習慣了這種隱蔽的,毫不間斷的窺探,甚至有些享受。
那是,在榮喜班裡從來享受不到的,萬衆矚目的感覺。
胡六轉了個身,姿態瀟灑的將幾塊籌碼投在了賭桌上,成功的贏回來了更大的幾塊籌碼,投在身上的視線更多了。
一隻晃眼的藕臂搭在了胡六的肩膀上,耳邊傳來了女人蘭花一般的香氣和叫人骨頭髮軟的酥聲。
“阿六,儂好手氣呀。”
胡六打了個哆嗦,剛剛要攬在美人腰間的手‘嗖’的一下收了回來,眉眼順服的說:“楊先生謬讚了,偶然而已,哪有您的牌技高,還想討教您哩。”
隨着胡六的轉身,一張濃麗的美麗臉龐也緩緩地離開了胡六的肩膀。
時興的捲髮、高挑的個子,剪裁流暢的旗袍,和標誌性的絲絨手套,正是久不露面的楊家下一任當家,楊美雪。
與樂意被稱讚爲賢淑有致,品行高潔的姐姐楊美淑不同,楊美雪從來不以傳統的女德爲好,在生意場上廝殺,也從不仗着自己美麗的外表,她更樂意其他人都像胡六一樣,稱她爲楊先生。
但是,這稱呼得除了胡六。
“你叫我什麼?”
楊美雪不悅的嗯了一聲,瞧着那張與另外一人極其相似的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胡六半偏着頭躲,含蓄的笑了笑,極像杜和。
初哥一樣的笑,沒什麼心眼,還要會害羞,這是胡六幾度從楊美雪那裡受挫而回之後用血淚摸索出來的規律。
果然,楊美雪見了他這幅樣子,心情瞬間就好轉了起來。
隨後,胡六忍耐着眉毛跳動的衝動,壓着嗓子,低聲叫了一聲:“奶奶。”
楊美雪笑眯眯的回道:“孫子,想奶奶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