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陸玉珍變成了一處小小的聚集點,被圍得水泄不通,另一邊,前院年輕人們不管不顧的,正在看一場不一般的熱鬧。
一位彩門中人,前來祝壽賀喜了。
常理,誰家有喜事,來幾個喝彩討喜錢的手藝人是正常,東家也不會吝嗇,多半會給包上幾個紅包,大家和和氣氣,喜上添彩,但是這位,明顯來者不善,他不要紅包,只稱要討教。
這就很有意思了。
在場的都是杜和的朋友,沒有一個庸人,就連洛豪笙帶來的大狗都是狗界才狗,哪裡看不出這位彩門中人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大家都對杜和胸有成竹,沒有人胡亂插手,就圍在周圍,想看看杜和是如何應對的。
對於這羣平均年齡二十八歲的大哥們來說,杜和是個實實在在的幺弟,當哥哥的看弟弟的熱鬧,天經地義,同理,當哥哥的給弟弟出頭,也是天經地義。
自稱無名氏的彩門人看着那些笑吟吟的捏着拳頭的看客,默默地擦掉了額頭的冷汗。
他深知今日無法善了,不論如何都會下場悽慘,索性就破罐破摔,放開來叫囂了。
“杜少爺,今日討教,無非是想看看,到底是你西洋墨水教的魔術地道,還是我傳統彩門幻術正宗,若是您不應,也沒關係,以後自稱魔術師登臺表演的時候,言必稱魔術不如幻術即可——”
無名氏揹着手,一副高人姿態。
洛豪笙看了看他背後僅僅交握的雙手,嘴角一翹,冷笑着給他下了定論:“不知死活。”
倒是一旁斧頭幫的沈抱真還是一派和煦,樂呵呵的說:“蘇州人還蠻好說話的。”
洛豪笙好奇的問:“怎麼說?”
沈抱真攤了攤手,腰間一點突兀若隱若現的,“大喜的日子來給人家添堵,若是在上海灘,這種人活不過今晚,唉唉,洛局,這可是隨口一說,不當真啊。”
洛豪笙努了努嘴,“還在人家喜宴呢,的確不能當真。”
沈抱真拍了拍額頭,“差點忘了,險些壞了我兄弟大事。”說着一手背在背後,做了兩個手勢,兩個帶着貝雷帽的年輕人便從人羣中撤了出去。
喜宴不好見紅,洛豪笙點了點沈抱真,沈抱真也是一點就透,及時的收了手,撤回了安排給那位無名氏的‘意外’。
兩人相視一笑,又各自看向場中熱鬧,井水不犯河水。
洛豪笙對於斧頭幫,一向是敬而遠之,對這位斧頭幫中的實權人物,更是無意得罪,畢竟誰也不想惹上傳說中的鐵血鋤奸團,而能同他們結下個善緣,則更是好了。
在洛豪笙看來,斧頭幫的人就是一幫瘋子,同瘋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伊同他講理,他反手就是一斧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爲了一時之氣做下蠢事,是毫無必要的事情。
包括洛豪笙在內,在場沒有人知道,這位看起來眉目舒朗的好好先生,在一週之前,剛剛參與了刺殺這個國家最高領導的秘密行動中,雖未成功,也全身而退,是真正心狠手辣,談笑殺人的梟雄人物。
在跟隨斧頭幫王先生的過程中,沈抱真對替身王傑與幫主都十分推崇的小兄弟杜和產生了那麼一點好奇的心理,纔會親自前來祝壽,在他看來,幫助一位評價不錯的小兄弟除掉那麼幾個礙眼的蒼蠅,是個順水人情的事情,連個難度都沒有。
民國第一人都敢刺殺,弄死個老百姓,可不就是同玩笑一般麼。
畢竟,在蘇州躲過幾天風頭之後,這位不屈不撓的義士就會參與到下一次膽大包天的刺殺行動中去。
無名氏不知道他的生死在別人的兩句話之中顛倒了幾個來回,放了狠話之後,就等着杜和的回話。
他已經提前預備了好幾套方案,不論杜和從哪個方面來駁他,都會掉進他的陷阱中去。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拿了足夠多的錢財,總得豁出這一回。
叫他未料到的是,杜和居然點了頭。
“閣下說的沒錯,魔術確實比不上彩門幻術。”
“你,你這是不戰先降了?”無名氏一時語塞,杜和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只得臨時應對了。
杜和疑惑的皺了皺眉,“降?閣下說魔術比不上幻術是對的,不過閣下有一點錯了,”杜和說到這裡,忽然笑了笑,“背後僱傭你的人可能忘了告訴你,我也是彩門中人,祖上行七聖法起家,兼學幻術,後又經營置產,轉爲行商,到了家父這一輩,也是彩門中人,水法尤精,說起來我的手藝倒也算是家學。”
“什麼?”無名氏張口結舌,杜和一提七聖法,他便知道踢到了鐵板了。
跑江湖的都知道,彩門賺錢與驚門、疲門一致,都是靠起棚、圓棚、釘棚這些路數來吸引注意,又分大小魔術,靠賣術來賺錢。
無名氏自己學了幾手魔術,都是辛辛苦苦攢錢同師父買來,又鑽研了不少時候才貫通,怎麼可能抵得過祖輩都涉獵魔術的杜家?
古彩戲法歷來都高深莫測,但是越發凋零,原因之一就是各家過於敝帚自珍,以至於後繼無人,香火寥寥。
不提這些,無名氏來都來了,無論如何也不能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去,想了想,無名氏想出了最後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既然都是同門,我也不難爲你,就考你個最簡單的罷,”無名氏硬着頭皮說。“只要你能看破我的路數,便算你沒有落了祖宗名聲。”
鬼手六子嗤笑了一聲,被沈抱真和洛豪笙齊齊橫了一眼,連忙閉上了嘴巴,不敢出聲。
沒法子,他的老闆李春風見了沈抱真的大哥還要叫一聲大哥,他底子不硬,腰桿子也直不起來。
無名氏誤會了,還以爲二人是正義感十足的看客,感激的朝着沈抱真與洛豪笙拱了拱手,換來二人怪異的表情。
無名氏被二人看的後背一涼,只覺得今日所見都是怪人,索性晃了晃腦袋,就只看杜和,繼續道:“最簡單的術法最考較功底,你若能看破我,這一關就算你過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