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代隋以後,日本沿襲遣使入隋的舊制,遣使入唐。貞觀四年第一次遣使,最後一次在開成五年。二百六十餘年間,正式的遣唐使計有十二次。使團成員除約半數的舵師、水手之外,還有陰陽師、醫師、畫師、樂師以及造船師、木工、鑄工、鍛工等各行工匠。初期使團共二百餘人,以後增至五百餘人。
遣唐使團在中國會受到盛情接待。唐朝有關州府每次都會馬上迎進館舍,安排食宿,派專差護送使團去長安,路途一切費用均由大唐負擔。遣唐使抵長安後有唐廷內使引馬出迎,奉酒肉慰勞,隨後上馬由內使導入京城住進四方館,由監使負責接待,唐皇下詔嘉獎接見日本使臣,並在內殿賜宴,還給使臣授爵賞賜。
遣唐使臣在長安和內地一般要逗留一年左右,可以到處參觀訪問和買書購物,充分領略唐朝風土人情,更多的隨行生進入太學進修他們想學的任何知識。遣唐使歸國前照例有餞別儀式,設宴暢飲,贈賜禮物,珍重惜別。唐朝政府除優待使臣外還給日本朝廷贈送大量禮物,表現泱泱大國的風度。最後遣唐使一行由內使監送至沿海,滿載而歸。
也許是後世帶來的個人感情作怪,哪怕此刻的日本人表現再多的友善甚至虔誠,李璲也打骨子裡不可能對他們有絲毫的信任,任何日本人的臉上都烙印着‘包藏禍心’四個字!所以,李璲打算改一改百年來那個莫名其妙的風氣。
公文是鴻臚寺發來的,說散騎常侍晁衡代表朝廷來揚州迎接、並一路護送日本遣唐使多治比廣成進長安,同時需海船四艘,送上一任遣唐使吉備真備帶大量書籍和學成的留學生回國,請淮南節度使適當安排。而那硃紅色信箋是拜帖,署名爲多治比廣成,規規矩矩的隸書寫的倒還真不錯。
李璲粗略的掃了一遍就拋在廢紙簍裡,這個動作太能說明儀王殿下的態度了!茗煙是多精明的太監啊,立刻打了雞血般敲邊鼓:“奴婢自始至終就看這些東夷不似善類呢,哼,鴻臚寺那幫子混賬也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他們做好人兒,讓咱們掏錢辦事兒,哪有這種好事?還當這個節度使是以前的外姓人吶!”
茗煙感受到李璲的態度,他就先義憤填膺起來,招致李璲一頓好笑,說來說去就是嫌棄人家要花咱的錢,根本不明白李璲內心的深刻想法。
李璲點着他的小鼻子提示道:“你這小妖精可是最富有的王府總管,叫你學着大方點兒多少次了?怎麼就這麼難!唉,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兒,關鍵是朝廷不該對這些野人太放縱,親兒子尚且溺愛多不孝呢,何況外人!而這些野人時間長了自然不知道感恩,也會覺得都成了應該的啦,將來不給了,就該結仇了……”
李璲也只能說到這兒,即便和茗煙獨處,也不能說日本人狼子野心、性格就是打不過就認慫等着打得過了就翻臉、千年後即會恩將仇報吧?雖然李璲腦子裡閃現‘東郭先生’四個字形容大唐最恰當不過。
“殿下說得太對了!借人升米是恩人,借人鬥米是仇人,這道理奴婢都懂的,朝廷竟然不懂,哼……”茗煙越說越順遂,歪着頭絮叨個不停:“話說回來,這幫矮冬瓜倒真是應了那句話,窮人家的孩子最努力,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每回來沒什麼孝敬的,倒是知道要東要西,每回臨走倒是得賞賜比別的藩國都多呢!這回咱可得改改規矩……”
合着李璲前面都白說了,茗煙還是那個節儉慣了的‘中華好太監’。
他倆這兒熱熱乎乎的聊着,可此時此刻三個矮冬瓜可在府門口等着召見呢!多治比廣成和晁衡、吉備真備湊在一起早半個時辰就敘完舊了,現在秋風裡吹着直流稀鼻涕,到底召見不召見您倒是給句話兒啊?就這麼幹晾着啊!
多治比廣成實在受不了了,在揚州的船上被晾了一個多月早就罵了無數句髒話,現在忍不住暴躁的咬着後槽牙道:“這位節度使好大的架子!阿倍君,你不是總說在大唐很受優待嗎?原來都是吹牛!請你今後改掉這個毛病,把我萬里遠騙來唐國受盡了窩囊,大海上還差點兒去見天照大神,這都是你的責任!”
晁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來大唐這麼多年過去了,今天本來是以主人的姿態歡迎客人,穿着大唐的五品官服來的,真沒想到正牌兒的主人不肯成全自己的虛榮,實在是丟臉,現在才思考儀王璲爲何把遣唐使晾在揚州近似軟禁船艙,似乎有些晚了。
吉備真備不想自己人在當街內訌起來,趕緊解圍圓場:“多治比君稍安勿躁,你初來大唐不知道大唐如今的隱秘,這位淮南節度使可不是普通人,是當今大唐皇帝的十二皇子儀王殿下,也是最富有的一個親王,有些桀驁也是可以理解的。”吉備真備看看連自己身上官服都是儀王李璲設計生產的,那悠然神往般的樣子其實更氣人。
“吉備君你受唐人的感染太深了吧?”多治比廣成不屑的頂了回去,但畢竟知道了這位節度使是親王,也不敢再大呼小叫,但仍然憤慨的說:“既不是皇太子又不是皇長子,有什麼了不起的?錢財算什麼……”
晁衡嘆口氣,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楚的事兒,只希望真等見到儀王時他可別激怒了李璲就好。晁衡思索措詞,本着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的方法說:“請少說幾句吧,我們要和儀王殿下多多打好關係,很多事纔好辦,最起碼,大和百姓急需的香皂、銀鏡、藥酒、水泥等物可都是儀王府的不傳之秘,只有儀王殿下高興了才能允肯我們的留學生把技術帶回日本……對了,多治比君,禮物準備好了沒有?”
沒等多治比廣成回話,遠處一騎馬噠噠的小跑來,晁衡擡眼望頓時一塊石頭落地……救星來了!正是多年的好友王維……晁衡趕緊大聲招呼:“摩詰兄別來無恙啊!”
“是晁兄?哈哈,你怎麼來淮南了?”王維一把勒住繮繩,看清了人翻鞍跳將下來,幾步上前就和晁衡一個熊抱,大笑着說:“前幾日重陽登高,在那長江邊的望江亭上,太白先生還提起你呢!”
“太白兄也在真是太好了,得空兒定要痛飲,”晁衡心中更安了,鬆一大口氣道:“王兄來得正好,這位是今次的日本遣唐使多次比兄,正需你幫忙引薦儀王殿下呢……”說着給王維引薦,這會兒多次畢廣成看王維親切,也就收起忿然換上笑臉一個長揖,而吉備真備也算是老相識,同樣過來見禮。
王維其實知道遣唐使被軟禁在揚州江邊船艙裡的事兒,不清楚儀王什麼意思,但這事兒連杜甫都沒跳出去嚷嚷,自己更加犯不着,所以絲毫不提那些,只管客氣道:“咱們這位殿下不同別的殿下,要忙的事兒太多,多治比兄不瞭解,晁兄是知道的,呵呵,真是怠慢了,快快快,隨我進府品茶。”
晁衡點頭稱是,可聽在多治比廣成耳朵裡更不是滋味,合着你們殿下忙的任何事都比我重要唄……王維拉着幾人往裡走,侍衛自然不會阻攔,但這也僅限於前殿的偏廳。晁衡心中有些莫名的惴惴,好不容易有口熱水喝潤潤喉,可透過窗棱間玻璃看出去,遙望那數十丈方圓外宏偉的正殿,卻感覺如一頭巨獸撲面而來,那血口中的腥臊都薰得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