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倫敦吃頓飯,你就知道什麼叫服務,這種說法一點也不誇張,只不過你不能在街邊小店或中國城裡吃。
說起來,倫敦本身沒有屬於自己的食品,所有的菜系都是外來的,比美國快餐好的是意大利比撒餅,思巴蓋提面,比這些好的是中國菜或日本料理,再高檔些就是法國大餐了。
克勞恩是個好的嚮導,也是個令人放心的管家,最主要的是,他是個十分聰明的人。
當洛桑他們在他招待下從一家安靜的法國餐廳裡出來時,憂鬱的貝拉已經挽住趙鷹的胳膊滿臉陽光,凱莉更是快掛在洛桑身上了。
凱瑟林夫人的服裝店就在科文特加登廣場朗埃克街上,古樸的門廳裡是舒適而簡單的木製傢俱。
貝拉和凱莉都知道,能在這裡定製衣服的都是些大人物,這裡的衣服沒有商標,卻能讓人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她們如果不能找個有錢的丈夫或者得到有錢人的青睞,是沒有機會走進這扇門的。她們不知道的是,現在讓她們爲之瘋狂的兩套漂亮的晚禮服,是那些夫人小姐不滿意的作品。
這些都是爲那些有機會進這扇門的“過路者”準備的,現在,凱莉和貝拉就是屬於“過路者”。
洛桑和趙鷹已經換上了另一副行頭,他們在彼此打量着,兩個人都不習慣穿這種拘束的禮服,但是沒辦法,今天晚上的活動是伊沙貝拉女巫安排的,她讓洛桑特別注意那個黑天鵝,今天晚上在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院上演的是芭蕾舞劇《天鵝湖》。
伊沙貝拉女巫在給洛桑的電話裡說,如果黑天鵝認爲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橡樹花園的女巫們都會把他當朋友。
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院現今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築之一。歌劇院馬蹄形的觀衆坐席上,地毯和座椅舒適豪華,140年前掛在舞臺前面的維多利亞女王側面輪廓形狀的英國獅子紋章,在洛桑看來和太陽神的徽章很類似。
克勞恩拿捏時間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好,當賓利房車停靠在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院門廊前時,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當洛桑他們進入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院輝煌的大廳時,也引起了不小的注目;只看他們的外型,男士外表端正,衣裝整齊,舉止也還算合乎禮儀,至少對身邊的小姐很尊重;兩位空姐也很出色,身材完美,晚禮服與合適的晚妝使她們如鮮花一樣誘人。特別是她們頭上俏皮的小帽,更顯示出青春的活力,胸前簡捷的珍珠項鍊和鑲寶石的白金胸針,越發使她們驕傲。
但是,他們就是顯得與這個環境不很協調,洛桑比較敏感,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其中的原由;他們顯得太健康了,也太陽光了;科文特加登大廳裡出入的多是些臉色蒼白,舉止斯文,看去弱不禁風的傢伙;現在已經是很晚了,今天又不是週末,能來這個皇家歌劇院看演出的都是些不用工作的閒人。
阿卜杜拉王子在科文特加登有一間專用包廂,包廂的門楣處用金黃色銘牌標誌着阿卜杜拉王子的家族徽章:明月彎刀。
包廂裡是五張鎏金包緞椅子,坐好後,克勞恩已經從旁邊拿來了一瓶紅酒、一瓶香檳酒,四隻高腳杯,兩蝶水果點心,細心的擺放在紅木茶几上。
“洛桑先生,您的僕人就在門外,有什麼吩咐敲一下門就行了。”克勞恩說完退出包廂,洛桑想叫他回來,卻已經晚了。燈光暗淡下來,樂池內響起悠揚的交響樂,大幕拉開,一羣美麗的天鵝出現在舞臺上。
說實話,讓洛桑和趙鷹看芭蕾舞,真是浪費藝術;面隊如此精彩的演出,洛桑的眼裡只有聖潔的天鵝短裙下的大腿;對比鮮明的仙境場面以及沁人心脾的音樂旋律,在他只是一種折磨。
第一幕將要結束時,在豎琴和提琴顫音的伴隨下,由雙簧管和絃樂先後奏出天鵝的主題,滿了溫柔的美和傷感;這一刻,洛桑心靜了下來,雖然不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這一段旋律是那麼的質樸動人,如歌如泣而又富於田園般的詩意,洛桑的心靈深處某一點被輕輕觸動了。
月夜的湖畔,白天鵝們翩翩起舞。凱莉和貝拉對這個夜晚很滿意,她們已經完全沉浸在齊格弗裡得王子和奧傑塔公主的愛情中,心情隨着情節的進行起伏。
旋律變換,剛纔的意境消失了,洛桑回想一會兒逝去的旋律,心又回到現實中來。黑天鵝沒出來,洛桑看了會兒大腿也看煩了,乾脆和凱莉換個座位;與趙鷹坐在一起低語起來。
“剛纔和英國人和法國人通了電話,明天上午九點約了偵探社的人見面,十點法國調查事物所的人來交換情況,但是地點都沒定,我在聖馬丁酒店定了個房間。今天晚上我就去那裡住,明天一早好通知他們。”
“也好,也好,我看貝拉小姐不錯,一會演出完了帶回去怎麼樣?”
趙鷹也正想着明天的事情,聽到師父這樣說,扭頭看着師父的眼睛,似乎想知道他真正的意思;看不明白,還是搖搖頭:“我不需要,我不喜歡歐洲女人。”
“不要那麼緊張,我們不能表現的太嚴肅,這樣不合規矩也容易引起注意;你對貝拉有沒有好感是一件事情,但是有這麼個人對我們是個掩飾,兩個外人來到倫敦總要做點什麼。不管你有沒有那個意思,都要帶回去,一個人住酒店是不正常的,特別是你以前的經歷讓你的舉動很不正常,在國內還沒什麼,在這裡一切都要小心些。貝拉是個空姐,也許對我們今後有用,很多時候,我們不能依靠那些朋友,只有自己先想好退路。”
趙鷹聽完,還在沉吟,他實在接受不了洛桑的思想:“但是天天很好,我不想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是嗎?真可惜,其實也沒什麼;密宗心法的理論基礎就是翻轉法則,按照這個法則來解釋這個世界很有意思,從小的方面看,對愛人的背叛就是對她最大的忠誠,在外面鬧的越瘋狂,才更能體會到愛人的美好;從大的方面看,世界上的愛情都是虛幻,只有體會了。”
師父開始對這個徒弟灌輸翻轉法則,一時間把意志堅強的弟子也弄得頭暈目眩。解說着翻轉法則,洛桑也在歸納自己現在的情況,很多事情真按照法律規則去做,即使神仙也沒多少辦法;有些事情真做了,事後也許能用現在的規則解釋明白,真是奇怪。
正說的熱鬧,音樂變的陰柔飄渺起來,舞臺上燈光飄忽迷離,黑天鵝奧傑麗亞出場了。
在舞臺上舞蹈的明顯是個跌落凡間的精靈,舞臺上的奧傑麗亞,既神秘詭異又純情嫵媚,在舞臺上的宮廷舞會上,在那些帶着假髮蓄鬍須的貴族中顯得又傲氣凌雲;在那些珠光寶器衣飾華美故做柔弱的夫人小姐的襯托下,一身黑裙的奧傑麗亞更是清麗高絕。
黑天鵝奧傑麗亞與舞臺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本應自由的生活在茂密的森林中,在氤氳的空氣中,在晨曦乍現的黎明前,在沒有塵俗困擾的國度自由的舞蹈,與她相比,白太鵝所勾畫出的夢境也變得蒼白了。
都是這個演員太出色了,使整個演出在最後階段失去了平衡。她那叛逆而又柔美的舞蹈瞬間征服了觀衆,彷彿被施展了魔法,西班牙舞曲的旋律也顯得溫柔了許多。
演出結束了,和洛桑的感覺一樣,很多人都在爲奧傑麗亞的美麗與精彩歡呼,在第三次謝幕後,奧傑麗亞表演了一段獨舞《天鵝之死》。
大提琴低沉的低訴着哀傷,這來自靈魂深處的聲音,低沉的、濃郁的、憂傷的,迴響在劇院裡,如潺潺流水在流淌。不懂舞蹈的洛桑,從這段舞蹈中竟也看到深深的哀傷,那是發自內心的情感通過她的肢體散發出來,既有對死的不安和絕望,也有對生的渴望和熱愛。
剛纔的黑天鵝竟表現出纖細,嬌柔,略顯憂傷的神態來,她憂傷地低着頭,輕輕揮動着翅膀,猶如在唱一首告別之歌。乘着如歌的微風,她展開雙翅飛向天空,體衰力竭,再也不能自由飛翔。夜空裡星光在召喚,生命的殘留在呼喊,她鼓足力量想要飛離湖面,然而在與死神的搏鬥中她已筋疲力盡,終於她漸漸地合上了雙翅歸於沉靜。
紫色大幕徐徐拉上,所有的優雅、美麗、奔放、舒展都爲了最後的死亡,這是純美的迴歸;如一支掙扎在風浪中的獨木舟,如一道短暫輝煌的閃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燦爛。
凱莉和貝拉自從黑天鵝出場後就站起來欣賞她的舞蹈,一直到結束才抽泣着坐下。
“我們來就是爲了親眼看看黑天鵝瑪瑞絲.海梅道爾小姐的《天鵝之死》,謝謝你,一會兒我們就沒事兒了。”
人們安靜的退場,再沒有掌聲,再沒有喧譁,洛桑明白了伊沙貝拉女巫爲什麼安排他來看這場演出,明白了凱莉和貝拉爲怎麼抗拒不了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的誘惑。
扮演黑天鵝奧傑麗亞的演員明明比白天鵝更出色,但是她只演黑天鵝,每天她只跳這午夜的一場,能欣賞這場演出的人都會爲她迷醉,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的夜場票是整個倫敦最搶手的東西,倫敦的大人物們每天都要來欣賞她的舞蹈。
黑天鵝奧傑麗亞就是伊沙貝拉小姐的的同門,黑玫瑰瑪瑞絲.海梅道爾女巫。
按照洛桑的意思,克勞恩先把趙鷹送到聖馬丁酒店,貝拉小姐很自然的和凱莉道晚安,跟着趙鷹下了車。
洛桑看着他們進了酒店的旋轉門,在殷勤的侍者伺候下步入輝煌的大堂,另一位侍者從克勞恩手中接過他們的行李。
賓利房車開走了,在夜色中滑向倫敦西區諾丁山的富人別墅。
凱莉手撫着洛桑寬厚的肩膀,迷醉的付在他耳邊:“洛桑先生,您想到過死亡嗎?天鵝會死,人也會死,但天鵝死的是那麼美麗。”
說着,倒在洛桑懷裡尋求虛假的安慰。
洛桑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傳來阿卜杜拉王子狡猾的笑聲。
“親愛的兄弟,演出結束了,您對奧傑麗亞印象怎麼樣?呵呵,不用說我也知道。一會兒這個驕傲的黑天鵝將和您在一起喝咖啡,泰晤士河邊有一家老橡樹咖啡館,讓克勞恩送您過去。洛桑,您真幸運,這麼快就能和讓整個倫敦傾倒的玫瑰仙子喝咖啡,羅爾知道要羨慕死了。至於您身邊的小姐,交給克勞恩,他知道怎麼做。等一下,我的寶貝伊沙貝拉要和您說兩句。”
“洛桑,我說話算話,介紹給你認識我們的玫瑰仙子,她很驕傲的,你可要小心些;她很厲害的。”伊沙貝拉女巫說了沒幾句就掛了電話,有阿卜杜拉王子在身邊,她不好說那麼多。
倫敦的建築很奇怪,到處是他們標榜的維多利亞式的繁複的建築;即使不老,他們也會把新的建築做舊,你不會覺得其中的任何一棟樓會與整個環境中有所不協調,泰晤士河邊的建築更是遵循這個原則。
在一座城堡樣的建築物底層,老橡樹咖啡館的樹葉標誌閃爍着;這是一間小巧又古老的咖啡館,午夜時分,泰晤士河邊除了燈火幾乎沒什麼行人。
老橡樹咖啡館裡很安靜,只有三兩個侍者在守侯,昏暗的燈光下回蕩着木吉他的輕吟,空氣中有淡淡的菸草味和濃郁的咖啡香。
一進門,靠近河岸的座位上的站起一個修挺的身影:“東方來的客人,請到這裡。”聲音柔和稍顯暗啞,聽來如她的舞蹈一般直透人心。
窗外燈光下,倫敦橋在遠出閃爍着巨大的輪廓,軟的是水、硬的是石;高的是橋,低的是路,泰晤士河嫺靜得如同安靜的處女。
對面暗影中,瑪瑞絲.海梅道爾女巫在仔細觀察着洛桑;怎麼看來他也不象紫羅蘭形容的那樣神通廣大,甚至顯得很平凡。
“謝謝您能來,我爲你點了黑咖啡,能習慣嗎?”
“還好,還好,反正我也不喝。”洛桑隨口回答,他確實不習慣喝那東西,以前喬影、王思韻都培養過他這個“文明”習慣,但是他只喝茶。
“紫羅蘭說你救了她的命,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那麼做?”隱藏在黑影中的黑天鵝問到。
“如果說不爲什麼你相信嗎?也許是爲了錢,也許是爲了她的美貌,也許是爲了別的,誰知道呢?對不起,我真不知道。其實我說英語都很困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爲什麼?洛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他抓海神更多的是爲了自己。
對面的女巫沉默了,半天才說:“很誠實,我有點相信紫羅蘭的話了,這間咖啡館有個故事,想聽嗎?”
洛桑點點頭,在這樣的夜晚聽神秘的女巫講故事也是種享受。
“幾十年前,你坐的地方坐過一個年輕人,我們就暫時稱他爲水手吧;他當過水手,被風浪打斷了只胳膊;跟着別人探寶,又染上了熱帶病;回到倫敦後,水手開始寫作;他寫的冒險的故事、航海的故事、探寶的故事大受歡迎,沒幾年竟成了富人。你相信嗎?水手還得到了一位貴婦人的青睞,在這裡表演了一出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後來他變了,變成了個花花公子,整天追逐着這個城市裡的少女;一天早晨醒來,昨夜的伴侶在陽光下問他,世界上他最想要的是什麼?那天晚上,水手與人玩俄羅斯輪盤,第一輪就把自己殺死了,就在你坐的那個位置,用的是高貴的包金科爾特左輪手槍。”
故事講完了,四周又歸於沉寂,洛桑看不到瑪瑞絲女巫的面容,想來她用怎麼魔法遮蓋住了。
“什麼是俄羅斯輪盤?”
“一支科爾特左輪手槍能上六顆子彈,那時只有一個彈槽裡有子彈,賭博的雙方輪流把槍對準自己的頭扣動扳機,直到有一方被殺死或者投降爲止,遊戲纔算結束。”
洛桑輕笑起來:“這說明一個很嚴肅的道理,高貴的手槍和低劣的手槍沒什麼區別,都是用來殺人的。”
身後響起了掌聲,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坐過來:“瑪瑞絲,你遇到對手了,你的這個故事說了有幾十遍了,這是我聽到的最奇特又最合理的解釋;很少有人能這麼快看到這個故事的本質,認識一下,迪特.普林茨,和瑪瑞絲來自一個地方。”
“我是洛桑,從中國來。”
兩隻手握在一起,洛桑早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比較起來,迪特.普林茨比瑪瑞絲.海梅道爾更有威脅,他的衣服下真有一支左輪手槍。
“先生小姐,你們找我有怎麼事情請明說,這樣我很不習慣。”洛桑有些不耐煩了,不是給伊沙貝拉麪子,他現在已經樓着凱莉睡着了。
“如果您真的象伊沙貝拉說那麼厲害,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洛桑先生,您願意嗎?”
一束清冷的藍光在細膩的手指尖燃起,瑪瑞絲女巫撩開了黑色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