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練功房,三人急忙將蘇子淵扶進房間,躺下休息。
輕輕拿開他捂眼的左手,蘇靈兒不由失聲尖叫。雲鴻上去一看,只見蘇子淵的左眼變成了一個血窟,眼球被挖,裡面筋肉模糊,黏成一團,十分滲人,急忙道:“快去拿紗布來!”
蘇靈兒喘了口氣,渾身顫抖着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她取來紗布,雲鴻接過,立即以浩然正氣注入他的左眼,強行封閉眼脈,止住血後,用紗布簡單包上。因爲畫面太血腥,靜萱只覺胃中翻涌,忙去打開窗戶,大口呼吸。
蘇靈兒淚水肆意,顫聲道:“大哥,你到底在幹什麼,爲什麼要自殘……”
雲鴻搖了搖頭,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沒事的,他最多就是毀了一隻眼,還是能看見的,你別太傷心。”說着,想到了那個八卦羅盤,上面同樣沾着血跡,而桌上其他東西上都沒有血跡,顯然不是不小心濺上去的。想着將羅盤拿了出來,中間的太極圖仍在發光。
雲鴻心道,難道蘇子淵自毀左眼,和天機寶鑑有關?
“靈兒,你看,這是什麼東西?”雲鴻將羅盤遞給蘇靈兒。
蘇靈兒抹去淚水,看了一眼,驚道:“這就是我們蘇家的傳家寶物,怎麼在你手中?”
雲鴻道:“是我剛剛在練功房發現的,順手拿了過來。”
頓了一下,接道:“靈兒,其實據我所知,這個東西,就是我苦苦尋找的仙器之五——天機寶鑑。我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此物落入蘇家之手,成爲梅花易派的傳承之寶。”
“仙器?”蘇寧兒一怔:“就跟紅河村找到的鏡子一樣?”
雲鴻嗯了聲:“正是。”
正準備問些有關此物的事情,牀上昏迷的蘇子淵忽然掙扎起來。
“啊!”隨着一聲慘叫,他放聲大喊:“我看見了!父親!我終於看見了!!”
說完這句,蘇子淵又掙扎起來,彷彿沉溺在劇烈的痛苦中。
蘇靈兒急忙握住他的手,見他痛苦不減,哭道:“鴻哥,求你救救他!”
雲鴻神念一動,指尖聚了一道正氣,點入他的髓海。
過了一會,蘇子淵亂動的手腳逐漸安靜下來,喘了口氣,緩緩睜開右眼。
蘇靈兒激動道:“大哥,你醒了!”
蘇子淵彷彿沒聽見,自言自語着:“我看見了……孩兒要爲您報仇……”
雲鴻在旁靜看,見蘇子淵目光散射,好像墮入了夢魘,有些疑惑,袍袖一甩。
一陣暖風洗面,將他拉回現實。
蘇子淵平復了呼吸,如夢初醒:“靈兒,你怎麼在這裡?”
蘇靈兒哭道:“大哥,你嚇死我了,就算父親死了,你也沒必要自殘啊!”
說到自殘,蘇子淵才感到右眼一陣刺痛,火辣辣的,世界一片漆黑。
不由想起剛纔在練功房挖眼的場面,以及片刻前,夢境中的景象。
“大哥,很疼嗎?”蘇靈兒傷心問道。
蘇子淵笑了笑:“靈兒,有些事情,值得便好,我只是想給父親報仇罷了。”
“報仇?”蘇靈兒不解,報**自殘有什麼關係?
卻聽一邊的雲鴻問道:“蘇兄,剛纔你一直說看見了,不知你看到了什麼?”
蘇子淵轉過頭,這纔看見雲鴻,以及他手中的天機寶鑑。
嘆了口氣,道:“元帥,想必你已經知道,你手中的東西是什麼了。”
雲鴻將寶鑑握緊了一些,點了點頭。聽他說道:“沒錯,此乃:天機寶鑑,正是你要尋找的仙器之一。其實,早在我第一次遇到你時,我就感覺到你體內的氣息,隱約與此物共鳴。之前你也問過兩次,皆被我設法推脫。因爲當時我還不瞭解你,所以,不能告訴你此事。”
雲鴻笑了笑,他接着說:“此物名爲天機,自然是有預測天機之用。”
“難道蘇兄窺探到了天機?”雲鴻問道。
蘇子淵道:“窺探天機本是逆天之舉,預測一些小事,或可借寶鑑神力,直接得到答案。但預測一些大事,或事件中包含的人物,實力遠在自身之上,那麼,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雲鴻一怔,蘇靈兒驚道:“代價?大哥是自己的左眼作爲代價嗎?”
蘇子淵點了點頭,神色黯然:沒錯。”
“大哥……”
蘇靈兒只覺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什麼感覺,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蘇子淵努力擡起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淚水。
“別哭,這一次,雖然損失了我的左眼,卻讓我看到了未來。”
“未來?”雲鴻一怔。
“正是。明天早上,無極國進攻西寧城,我方損失慘重,勉強守住城池。晚上商議後,元帥一時起意,決定親自去大營安撫將士,以振軍心,議事廳內只留下上官副帥和慕容將軍。羅生門的殺手趁空隙殺入,將二人殺死。因此變故,我軍徹底潰散,第二天,西寧破城。”
“什麼?”雲鴻目光一震。
“百里和慕容將軍會死?!”他簡直不敢相信。
“如果按照命運自身的規律,的確是這樣。”蘇子淵暗淡道。
雲鴻後退兩步,明顯感到一陣頭重腳輕,心裡很不是滋味。卻聽蘇子淵道:“雖是如此,但未來永遠沒有定數。其受命數、氣運、人力、心態等無數因素影響,構成無數可能。天機寶鑑也只是在當下的環境中,預測最可能發生的事。如果元帥加以佈置,並非不可逆轉。”
“原來如此。”聽他這麼說,雲鴻猛鬆了口氣。
從蘇子淵預測的天機來看,明晚,羅生門殺手會進攻議事高閣,擊殺上官百里和慕容千秋。若在議事廳附近事先設伏,便可將羅生門一網打盡。如此,定能重振軍心,保衛西寧!
“蘇兄大義,請受雲某一拜!”
這一拜,不僅是拜他自毀左眼,以窺天機的勇氣,更是拜他救了兩條人命。
見堂堂元帥下拜,蘇子淵心頭一跳:“元帥請起,其實我也只是想給父親報仇而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些羅生門殺手中有地仙高手,這件事情,還需要元帥親自出馬才行。”
雲鴻一臉正色:“蘇侯之死,我本難辭其咎,這件事,自當全力以赴。”
蘇子淵一臉感激,右眼流下淚水:“多謝元帥。”
蘇靈兒也謝道:“謝謝鴻哥。”
雲鴻點了點頭,望着手中的天機寶鑑,忽然想起什麼,又說道:“蘇兄,還有一事。天機寶鑑乃儒門之寶,我奉大儒遺託,收集仙器,重振儒道,希望蘇兄能將此物交給我。”
蘇子淵道:“天機寶鑑雖一直被家族奉爲聖物,但也因此橫生了不少禍端。數百年前,先祖爲防止此物落入奸人之手,造成天下大亂,用一種秘術將之封印,只有每代長子,以自身精血爲引,方可解除。元帥雖不是我家中之人,但一身正氣實屬難得,乃是繼承仙器的上佳人選。若這次元帥助我西寧渡過大劫,完成父親的心願,天機寶鑑我自當親手送上。”
聽他這麼說,雲鴻道:“你放心,就算沒有天機寶鑑,我也不會放棄西寧的任何一人。蘇兄請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望了一眼蘇靈兒:“好好照顧你大哥,別想太多。”
“嗯,我知道。”蘇靈兒望着他。
見天色已晚,雲鴻帶着靜萱,離開了侯府。
雲鴻的二十萬大軍,駐紮在城北的空地。因帳篷不夠,所以有一部分人被安排到了民房裡。雲鴻則一直住在客棧,因這家客棧有一個四層高閣,方便瞭望,所以將此處設爲議事廳。
慕容千秋、上官百里也住在客棧,南宮二兄弟則選擇住在軍營。
而明日的事發地,便是此處。
回到房間,靜萱有些納悶。
“公子,你怎麼不讓我住侯府啊,我還想跟靈兒說說話呢。”
雲鴻搖了搖頭:“萱兒,從現在開始,你還是住回正氣爐裡,寸步不要離開我。”
“嗯?爲什麼?”靜萱望着他,眨了眨美目。
雲鴻脫下外衣,擰了個毛巾擦了把臉,說道:“剛纔我聽蘇兄說,明天百里會被羅生門的殺手暗殺。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好像崩潰了。百里不僅是我的妹夫,更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敢想象,如果他死了,我會怎麼樣。更不敢想,回到侯府後,我要怎麼向清月交代。”
雲鴻轉過身,望着她道:“羅生門能向百里下手,也可能向你下手。而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沒有之一!如果你遭遇不測,我……”說道最後,雲鴻譏笑一聲,竟不知說什麼。
聽到這些話,靜萱之感覺心裡很暖,輕輕靠在他身邊。
雲鴻則直接摟住了她,緊緊環住她的腰,將厚重的鼻息,吐在她的玉頸上。
靜萱感到脖子癢癢的,臉頰一熱,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氣,也抱緊了他。
忽然,雲鴻問道:“萱兒,你會怪我嗎?”
“什麼?”
“怪我不讓你住侯府,把你困在正氣爐中,孤獨一人。”
靜萱將臉貼在他的胸前,輕輕剮蹭:“當然不會啦,公子這麼做都是爲我好。何況,正氣爐裡也挺好的啊,可以看着你殺敵,在第一時間分享勝利的榮耀,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雲鴻呆呆問道:“真、真的嗎?”
“嗯,公子穿上戰甲,比平時更帥氣、更威風,我還想多看幾眼呢。”靜萱羞道。
“萱兒……”雲鴻將她抱得更緊。
在雲鴻心裡,即便打了勝仗,也不及這片刻的溫存。
次日,天未亮,趁着無極國沒有開始進攻西寧城,雲鴻將上官百里、慕容千秋叫到了議事廳,並將蘇子淵預測到的天機告知二人。畢竟這件事關乎性命,二人聽後,皆是一驚。
雲鴻道:“爲了預測這件事,蘇兄以自己的左眼爲代價,實乃大義之舉。因此,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羅生門的人一網打盡!勝敗皆在於此,如果敗了,西寧城後天就會破城。”
上官百里一臉不怕死的模樣:“今天晚上,只要羅生門敢來,我就跟他們拼了!”
雲鴻擡手敲他:“胡說!你要是出什麼事,清月還不得恨死我!”
慕容千秋頗爲沉穩,問道:“元帥有什麼計劃?”
“自然是有,且聽我道來……”
一番敘說之後,天已大亮,正是辰時。
門外有探子叫着來報:“元帥!無極國兵馬到城下了,馬上就要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