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忠貞營進退兩難
六月十日,赤軍經過兩天跋涉,抵達興安城外。焦璉一諾千金,果真在興安城外設防,又在湘江上架設浮橋,接應赤軍渡江。 故人相見,焦璉不勝慷慨,對丹初嘆道:“悔不該二攻全州,倉促進兵,指劃失誤,反弄得一敗塗地。要是當初聽你的話,就好了。”
丹初安慰他道:“敵強我弱,濟爾哈朗親自將兵援救。反觀我們這邊,爵帥艱難經營,籠絡諸鎮,煞費苦心,逆天下大勢兩攻全州,足以振奮人心、鼓舞士氣。至於戰敗,非戰之罪,時勢不利也,爵帥無需自責。”
話雖這麼說,焦璉還是非常遺憾,說道:“楚師、滇師都已是驚弓之鳥,決意撤往桂林,往依督師。楚師已經拔營,滇師仍在興安,胡一青要等你渡過湘江,才肯拔營南下。”
何騰蛟在世時,對楚師、滇師十分倚重,百般籠絡。眼下何騰蛟已歿,瞿式耜接任督師,堵胤錫則自顧不暇。對於楚師、滇師來說,最好的出路就是到桂林投靠瞿式耜。
焦璉本就是瞿式耜的親信,奉瞿式耜之命恢復全州。現在,全州是恢復無望了,焦璉能否保住興安都很難說。
丹初明白焦璉的苦衷,勸道:“興安背靠嚴關、靈渠,面向全州,在兵法上是個絕地。楚師、滇師南撤,桂師孤掌難鳴,濟爾哈朗又率領韃子虎視眈眈……”
“你的意思是?”焦璉心有不甘,反問道。
“興安是個死地,一旦濟爾哈朗率軍來攻,一旦我軍戰敗,只能退向興安。這條退路是上坡路,山勢陡峭,道路收窄,一旦亂兵涌塞道路,後果不堪設想。
“不如放棄興安,力守嚴關。韃子兵分四路,兵力分散,絕不敢輕窺廣西。姜瓖、王永強又在山西、陝北反正,韃子京畿空虛,濟爾哈朗勢必要回師北上。屆時,我軍再反殺回來,恢復全州易如反掌。”
沒有岑丹初的全力支持,焦璉是無論如何守不住興安的。事已至此,桂師孤掌難鳴,焦璉也只能放棄興安了。
桂師、滇師在興安掩護赤軍渡河,爾後燒燬浮橋、營壘,交替撤回。
濟爾哈朗率軍進佔興安,遣軍追擊,受到明軍的頑強阻擊。進入盛夏,南國天氣炎熱,清軍疫病漸生,亦無力進攻嚴關。
六月十五日,岑丹初返回桂林。
此地爲廣西省會、督師駐地,交通便利,消息靈通多了。就在赤軍與清軍血戰的同時,南明小朝廷又發生了數件大事,對時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朱成功決定接受永曆正朔,遣使來朝。隆武帝生前特別常識朱成功,賜姓朱,“都督御營中軍”、“儀同駙馬”,實際上把他當成了養子。
眼下,鄭芝龍已經降清,鄭彩被朱成功兼併,魯監國政權江河日下,朱成功成了東南沿海最大的抗清力量。
朱成功奉表來附,永曆君臣十分高興,加封朱成功爲“威遠侯”,按隆武帝敕封繼續掛“招討大將軍印”,“總理中興恢剿兵餉器甲”。
忠貞營在郴州戰敗,準備走鎮峽關退入廣西。鎮峽關爲軍閥曹志建的地盤,曹志建畏懼忠貞營兵多勢衆,擔心李赤心圖己,閉關不納。
李赤心無奈,只得率忠貞營從江華、永明(今湖南江永)經廣東連縣、陽山,退入廣西賀縣、懷集(今屬廣東)、開建、封川(今廣東封開),徘徊不定。
堵胤錫亦在郴州戰敗,見忠貞營退向廣西,深感大勢已去,率親軍一千餘人,走鎮峽關退入廣西。
曹志建受宗室朱謀烈的挑撥,認定堵胤錫來鎮峽關是爲忠貞營作內應,好奪取自己的地盤。當晚,曹志建率兵包圍堵胤錫,將其一千軍士全部坑殺。他妄圖加害堵胤錫父子,但又投鼠忌器,把堵氏羈押在鎮峽關。惠延年爲曹志建麾下大將,頗爲正直,私自釋放堵胤錫。
不過,在朝廷中爭議最大、影響最深遠的,當屬孫可望請封秦王事件。 大西軍在雲南站穩了腳跟,行政奇才孫可望撫民有術,“以雲南一隅之地,兵精糧足,欲圖大舉,以復中原”。
放眼全國,大西軍已是實力最強的抗清力量。但其內部,卻存在著一個難以解決的病根:缺少一個領導核心。
張獻忠死時沒有兒子,也沒有指定繼承人。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四將軍都是張獻忠的義子,理論上地位平等。
艾能奇戰死後,李定國、劉文秀以“西府”、“南府”自居,對孫可望並不買帳。爲了名正言順地節制李定國、劉文秀,孫可望決定奉永曆朝爲正朔,向朱由榔請封爵位。
永曆三年二月,孫可望派楊畏知、龔彝二人出使肇慶,向朱由榔請封王爵。他的胃口很大,一開口就要“秦王”。
……
這些事件勢必深刻影響時局,也將對赤軍產生極爲重要的影響。丹初一返回桂林,立即召集情報局骨幹,詳細瞭解當前的形勢。
忠貞營在兩廣交界處徘徊不定,無疑將對赤軍產生最直接的影響。丹初對此最爲關心,問道:“老馮,你們說陳邦傅已派人秘密聯絡李赤心,此事可有根據?”
情報局長馮加禮說道:“雖無實證,但已八九不離十。我軍奪據南寧,驅逐泗城胡執恭,已與陳邦傅徹底翻臉。他想引李赤心爲奧援,好對付我軍。忠貞營一直流寓不定,李赤心亦想找塊安穩的地方。”
“嗯,”岑丹初沉吟道,陷入了沉思。
歷史上,陳邦傅爲爭奪南寧,引李赤心南下剿殺徐彪。李赤心佔領南寧後,與陳邦傅漸生齟齬。陳邦傅爲對付李赤心,又結好於孫可望。
逢此亂世,勳鎮爲了自保,爲了爭奪權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陳邦傅敢結交李赤心,李赤心也就敢與赤軍爭奪南寧。
“忠貞營的動向,打聽清楚了嗎?”
馮加禮胸有成竹,說道:“十有八九要進廣西。忠貞營駐紮在兩廣交界處,朝廷驚疑,派戎政尚書劉遠生馳諭其軍,令其不得擾行在。梧州守軍也派兵阻止忠貞營西向,忠貞營已是進退兩難。
“堵胤錫倒是不識時務,上書朝廷,請安置忠貞營於廣東某地。東勳交章駁斥,李元胤聲稱‘我輩作韃子時,渠不來複廣東,今反正後,乃來爭廣東乎?且皇上在此,他來何爲?’”
“嗯,”丹初沉吟道:“東勳兵馬強壯,把持朝政,在廣東盤踞已久。李赤心初來乍到,必不敢挑釁東勳,不會進入廣東。忠貞營非廣東即廣西,廣東既不可得,進軍廣西當無疑矣。”
“這?”馮加禮眉頭緊皺,憂愁不已。他也是陝北老卒,早年與農民軍征戰經年,深知農民軍的厲害。李赤心是李自成的侄子,也是大順軍的繼承人,他率忠貞營來廣西,勢必與赤軍發生衝突。思來想去,這決非好事。
丹初卻看得很開,笑道:“老馮,別怕。你我都是陝西人,與李赤心、高必正還是同鄉哩。這忠貞營虛有其表,其實已經窮途末路。李赤心敢來廣西爭奪地盤,我就吃定了忠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