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定虜伯 五月一日,赤軍返回全州,再度在唐家鋪紮營,防止清軍窺視興安。
焦璉統率三萬大軍進攻全州,勞師動衆,卻未能成功,赤軍士氣頗受影響。不過,興安城內很快傳來喜訊,赤軍士氣復振。
這天是個陰天,天色陰沉,涼風輕拂,初夏的暑氣被一掃而空,令人心曠神怡。丹初正在中軍帳內議事,與衆將商量補充兵員之事。
自出兵抗虜以來,赤軍戰死、病死、失蹤的人數已有一千二百餘人。幸賴丹初統御有方,赤軍上下齊心,情報局威震敵膽,赤軍尚未有投敵變節者。
兵員損失,必須儘快補充。明軍往往就地招募,南明制度崩壞,很多將領乾脆強抓壯丁入伍。
兵員質量關係軍隊戰鬥力,岑丹初可不敢如此造次,對補充兵員格外慎重。親兵標戰鬥最多,傷亡最大,補充兵員享有優先權。其損失的戰兵從親兵標輔兵、步兵第二標戰兵中選拔,隨缺隨補。步兵第二標、輔兵標不急,丹初決定給左參軍俞厚基寫信,令他從昭平、永安駐軍中選派一批兵員過來。
另外,糧草彈藥軍械也要修葺補充。赤軍規定,臨戰之前,每槍、每炮需配齊三百發子彈、炮彈。此戰中,射速快的火槍手已消耗了一百多發子彈,需要加緊補充。
焦珂過來拜訪,喜氣洋洋地對丹初說道:“老弟,有喜!”
焦珂爲焦璉麾下大將,替焦璉統率親軍,與丹初熟識已久。
焦璉派他過來送喜,必爲大喜。丹初心中一動,笑道:“焦兄快坐,敢問何喜?”
“上次唐家鋪大捷,皇上聞訊大喜,派天使官到前線勞軍。天使剛到興安城內,已向爵帥宣過旨意,你被封爲伯爵了!”
心心念念已久的伯爵,如今終於有了著落。丹初不勝歡喜,問道:“爵名叫什麼?”
焦珂是焦璉的族弟,同樣爲人粗疏,撓了下後腦杓說道:“這我倒不記得了,反正是個嘉名。”
傳統上,明朝的封爵分爲“一大功”和“累小功”兩種模式。“一大功”顧名思義,意指武將在戰場上戰功赫赫,因一次顯著的功績而被授予爵位。“累小功”則指那些長期駐守邊疆的將領,屢建小功,也可以逐步晉升爵位。
正德年間,武宗喜歡拉攏外戚和宦官,大批無功之人獲得爵位,封爵漸濫。嘉靖帝馭下甚嚴,在封爵上非常慎重。崇禎年間,封爵已經完全變味,成了朝廷拉攏人心、籠絡功臣的工具。
時至南明永曆朝,封爵更趨極端,大致可稱爲“大功之臣難封爵,無功之人亂封賞”。
大功之臣難封爵。因爲南明國公太多,再往上就得封王了。有明至今,朝廷尚未有生前封異姓王者,永曆帝亦不敢開此先例。勳臣到了國公,官爵已經到頭,若不封王,就難以籠絡大功之臣。
無功之人亂封賞。何騰蛟生前做督師時,爲籠絡武將,就曾私封爵位,朝廷只得默認。實力強一些的勳鎮,如馬進忠、李赤心、郝永忠等,大多已晉升爲國公,麾下諸將亦無不侯、伯。
永曆立國不足三年,封賞的爵位也滿大街了。稍微數數,伯爵至少有一百個了。伯爵按名稱可分爲兩種,一種冠之以地名,如臨桂伯瞿式耜,一種冠之以嘉名,如蕩虜伯洪國玉。
明末以來,好聽的地名都快用完了,漸漸開始以嘉名封爵。同是伯爵,若是以嘉名相封,更得勳鎮的青睞。
丹初心中歡喜,焦珂催促他道:“我出城時,天使官已在準備車馬,此刻怕是已經出城了。你快準備香案儀仗,一會兒出營迎接吧。” “天使官出入軍營,有何儀制?”
掐指一算,這還是朝廷第一次派使者到赤軍營中呢。若是方以智等智囊在,或許熟悉朝廷禮制,丹初卻是對此不甚留心。
焦珂也是個粗人,一問三不知,乾脆說道:“這年頭禮樂崩壞,現在又是戰時,不必太講究。之前天使官到爵帥營中來過幾次,我還記得……”
朝廷第一次派使者到赤軍,丹初很重視,令人約束軍士,又按照焦珂所說,準備儀仗、香案,清掃道路,潑水除塵,自不必說。
已正時分,天使官派屬吏入營,正式通知丹初,說天使官距營五里。丹初自要打發賞錢,一打聽,始知天使官爲吏科給事中張孝起。
張孝起,字將子,江蘇吳江人,崇禎三年舉人,十三年特賜進士,“介直清真,臨危矢志”,明末舉兵抗清,隆武二年兵敗,妻妾俱投海死,張孝起本人被李成棟俘虜。李成棟憐其忠義,加以庇護,廣東反正後,李成棟推薦張孝起入朝,任吏科給事中。他犯顏敢諫,不畏強暴,爲朝廷所看重。
丹初率諸將出營,列隊迎接。未幾,一隊人馬旗幟鮮明,正是天使官一行。除張孝起外,還有總督張同敞、主帥焦璉、監軍白國楨等大官顯宦。
數聲銃響,權當禮炮。丹初下馬迎接,向張孝起行以軍禮,說道:“都督僉事掛徵蠻將軍印昭永總兵岑丹初,恭迎天使官。”
唬得張孝起連忙下馬,說道:“鎮臺多禮,這軍營嚴整,軍士甲仗鮮明,不愧是打敗韃虜的勁旅。”
焦璉則在一旁說道:“琢如,大司諫風塵僕僕,上午纔到興安,宣過旨意,又馬不停蹄來到唐家鋪。先把正事辦了,再給大司諫接風洗塵。”
明制,六科給事中只是個七品小官,但職權極重,即便是皇帝批覆過中的奏章,給事中亦有權駁回,稱爲“封駁”。此外,給事中還可彈劾百官、參政議政、巡視地方、考覈官吏、充當鄉試考官,多爲要緊的差事。
有明一代,哪怕是入閣大學士,也不敢輕易得罪六科給事中,官場尊稱其爲“大司諫”。
“唯。”
張孝起在前,焦璉在後,丹初等人依次進入大營。早有一面香案面南而設,張孝起把敕書置於香案之上,然後站在香案西側。
丹初等人行過接詔禮,張孝起纔拿起詔書,清了清嗓子,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聞定國之基在於武勇,安邦之本在於忠臣。岑丹初忠勇可嘉,不畏艱險,於興安唐家鋪大敗韃虜,斬首千級,陣斬虜酋覺羅果科,爲南渡以來少有之勝績。朕心甚慰,特封岑丹初爲定虜伯,掛徵虜將軍印,賞銀千兩……”
定虜伯,名字倒不錯。岑丹初立志拜爲徵虜大將軍,朝廷亦以徵虜將軍印相激勵,期許之意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