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疲力盡的完顏璟,伏在柔軟的大牀上沉沉睡去,宮外的喧鬧,根本無法驚擾這座宮殿裡的安寧。皇后伸出玉臂,小心翼翼的摟住完顏璟的胳膊,貼在他懷中,不願睜開眼睛。宮外的尖叫聲,哭泣聲,皇后當然聽的清清楚楚,但是這於她何干?現在的皇后,惟願此刻天長地久無窮盡……
紛亂的腳步聲在宮外不斷響起,弘胤的屍體漸漸變冷,那張因爲七竅流血而顯得有些恐怖的臉龐,還帶着那一絲詭異的笑容。
幾個侍衛慌慌張張的朝寢宮跑來,顧不得亂成一團的太監阻攔,直直跑到宮門外高聲叫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都元帥府來報,郡主出逃……”
接二連三的喊聲,終於讓完顏璟在睡夢中醒來,頭腦依然覺得昏昏沉沉,可是完顏璟卻下意識的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什麼?完顏沐沐出逃?這個倔強的女子,就是不願意嫁入宮中?皇后的手臂從完顏璟的胸前滑過,看着她的丈夫火速把衣服穿上,跳下牀來,心裡一陣失落,可又覺得,如果偶爾有這樣的一天可以度過,那就算完顏沐沐進宮來,也算不得什麼?
完顏璟輕聲安撫了皇后兩句,快步走到宮殿門口,拉開大門,厲聲喝道:“說,郡主是怎麼出逃的?”
“午後……都元帥府每個時辰都會去看看郡主還在不在,之前據說郡主還在房裡看書,再過去看的時候,郡主就已經不在房內。就連她的貼身丫鬟也已經失蹤了。”爲首一名大內侍衛氣喘吁吁的說道:“都元帥府知道事態嚴重,完顏沙大人馬上吩咐兵馬封鎖城門,全城大索,可是到現在也找不到郡主的蹤影。完顏沙大人說,只怕,郡主已經悄悄混出城去了……”
完顏璟冷冷的眯上眼睛,藥力還沒有完全過去,完顏璟還覺得有些頭昏腦脹,他用力的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厲聲吩咐道:“吩咐黑甲軍,調配八百人馬,分八個百人隊,出汴京城,八方搜索。命令樞密院,用八百里加急,通知各路關卡嚴加盤查,一旦發現郡主蹤影,務必擒拿回京,但是絕對不可傷了郡主。嚴令都元帥府,加大城內盤查力度,無論是酒店客棧還是青樓妓院,只要是能藏得下一個人的地方,都要搜……”
完顏璟咬緊了牙關,冷冷的說道:“若是有人膽敢不配合,格殺勿論!”
幾名大內侍衛得了吩咐,風機火燎的朝宮外跑去,完顏璟一回頭,只見皇后已經穿戴好衣服,緩緩朝門口走來,便輕聲說道:“皇后,你休息一會兒……”
皇后搖了搖頭,走到完顏璟的身側,扶着他的胳膊,朝外看去,遠遠的,看到一具屍體躺在宮殿之外,這對心神不寧的夫妻,這才注意到,原來宮外已經死了個人。完顏璟皺了皺眉頭,高聲叫道:“值日太監何在?”
一名太監邁着小步跑了過來,低着頭,顫抖着聲音稟告道:“皇上,皇后娘娘……之前是御膳房送了點心來,奴才正在試吃,弘胤大人忽然伸手拿了一塊,沒想到……他……他……吃完了就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皇后心中一震,要說對弘胤的恨,自然是恨之入骨,可是皇后今天心情大好,也顧不得那些過去的事兒了。弘胤到底是曾經救過自己的人,如今他的屍體就那麼歪歪扭扭的躺在宮外,皇后不覺也有些心酸,輕聲吩咐道:“把他好生收葬了,等仵作驗完屍之後,送回他家中,嗯……吩咐內房,給他家五百兩銀子撫卹。喪事要好好的辦……”
完顏璟卻濃眉緊鎖,許久以來,完顏璟都覺得試菜的太監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大金開國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人在飯菜裡下毒,毒害皇帝皇后的。可是今天,卻完全打破了完顏璟的想法。
“召集侍衛班,把御膳房所有人都拿下,交給刑部嚴刑拷打,若是找到罪魁禍首,就嚴辦……”完顏璟厲聲吩咐道。
那個太監遲疑了一下,追問道:“若是大家都不招供,那怎麼辦?”
完顏璟雙目一翻,語氣瞬間變得冰寒無比:“寧殺錯,不放過。盡數斬了!”
……………………
數匹快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馬蹄捲起的煙塵,瀰漫起來,嗆的路人好不難受。天色已經漸晚,夕陽無力的落下山頭,紅霞滿天,變幻多姿,卻沒有幾個人有心思去看這美麗的落日了。
爲首一名騎士拉起馬繮,馬兒長嘶一聲,停下腳步。身後幾匹馬兒紛紛停下。
“沐姑娘……”那名騎士回首說道:“暫時離開了汴京,不過金人一定不會放過你,追兵很快就會出城。”他指了指西側一條小路:“從這裡走大約十里地,有我們的人在那裡接應,準備好了馬兒和清水,我們現在過去換馬,吃點乾糧,今夜不可停步,要想休息,須得明日午後了。沐姑娘,你要撐得住才行!”
“放心吧,別看不起人!”沐謙心莞爾一笑,離開了汴京,她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本來是打定主意回到江北來侍奉完顏沙養老,可是沒想到,養父居然還是把自己當做雄厚的政治投資來看。在父女情和入宮之間選擇的話,沐謙心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離開,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絕不用自己的幸福,去換來別人的富貴,養父都不行,親生老爸也未必可以!
歸塵策馬狂奔一下午,已經累得滿臉蒼白,聽說又要跑一整夜,臉色更加難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大腿,平日裡,這位姑娘很少騎馬,今天這麼一跑,只覺得大腿內側的肉都快要磨破了,再跑一夜,是不是還有力氣走路,都難說的很呢!
不管怎麼樣,還得繼續跑下去。那一隊騎士帶着沐謙心和歸塵兩人,快速離開了官道,順着小路飛快的朝前跑去。
沿着小路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在前方開路的一名騎士,忽然猛地夾住戰馬,馬兒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揚起,沐謙心在後邊清清楚楚的看着幾隻撓鉤伸了出來,便要把馬兒拉翻。
有驚無險的躲開這一鉤,四下裡草叢嘩啦啦作響,鑽出來三十來號人,手裡拿着破爛的大刀,撓鉤,棍棒,一個個目露兇光,惡狠狠的看着這一隊騎士,更讓人詫異的是,居然還有幾個人手裡拿着自制的弓箭……
沐謙心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隊人,算上她和歸塵,不過七人而已,五個僞裝成平民的騎兵,要面對三十來個強盜,這份勝算實在是不高。而且,坐在馬背上的沐謙心也看的很清楚,小路上被人橫七豎八的丟着幾根木頭,擋住了去路……
“此,此,此山是我開,開,開……”沒想到那個凶神惡煞的頭領,一開口居然是個結巴:“此……此……孃的,老子不說了……”最後這一句倒是一氣呵成,混若天成!
他身邊有個乖巧的強盜,馬上接口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留……留個屁啊……馬兒都,都留下,那兩個女……女人也留下,男的交出錢,就可以滾蛋了!”頭目嬉笑着說道,搓着雙手色迷迷的看着沐謙心,喃喃說道:“真是細皮白肉,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好看的小娘子了……”
“掉頭衝,他們追不上!”沐謙心輕聲叫道。
可是那幾個騎士壓根就沒聽沐謙心的話,紛紛翻身下馬,抽出腰刀,更讓沐謙心感到詫異的是,一共就五個騎兵,居然還有兩個大咧咧的抱着鋼刀,一人一個,守着沐謙心和歸塵,餘下三人趾高氣昂的朝面前三十來個強盜叫陣:“瞎了你們的狗眼,敢擋老子的去路……”
“口……口氣,比腳氣還大啊……”頭目氣得歪了鼻子,惡狠狠的叫道:“弟兄們,殺,殺啊!”
三十餘名強盜瞬間圍攏過來,破爛的刀槍和撓鉤胡亂飛舞,一窩蜂似的朝着那幾名騎士砍來。而那三名騎士圍成一個小小三角形,勢如破竹的撞入強盜陣中。三人結陣,本是當初韓風、無法、李飛鏢三人,在豹組立威時候的成名之作,後來那些豹組官兵有樣學樣,果然發覺三角小陣的妙處,人雖少,可是自己的後防都交給了戰友,三人保持隊形,隨時可以變幻方向猛衝猛打,擋者披靡!
鋼刀揮舞,血珠飛濺,慘叫連連,那些橫行鄉里,打家劫舍的強盜,又怎麼可能是豹組精兵的對手,幾個照面便趴下好幾個人。
沐謙心微微眯上眼睛,看着眼前這一夥強兵,她和韓風幾度交手,當初突襲江北大營,韓風用的是狼組,打淮南便是豹組官兵上陣了,只不過事後分析,那些豹組官兵距離金國最精銳的黑甲,依然有些差距。但是看到眼前這些人,沐謙心不禁刮目相看,韓風到底是怎麼把看似孱弱的宋人,捏造成這樣一支以殺爲尊的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