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橫在眼前的女孩,玲瓏眉尖輕豎,往常被點做春山的眉頭此時皺了起來,便更顯好看。
有道是‘愁勻紅粉淚,眉剪春山翠’,玲瓏雖然沒有紅粉淚,但皺起眉頭來卻比誰都要惹人憐愛。
因爲她有七竅玲瓏身。
“讓開,我不是去殺雲墨凡的,他狀態有些不對!”女孩看着黃鶯說道,手掌中劍刃輕晃,隱隱露出了一分威脅意味。
黃鶯眼神流轉,微笑道:“我要是不讓呢?”
“那你就先給周處淵陪葬,就這麼簡單。”
說着,玲瓏足尖輕點,身化半月,如張開的軟弓一般,以一個極有力量感與美感的態勢,仗劍斬向了獨立場中的黃鶯。
臉上神情微凜,面對着攻來的玲瓏,黃鶯怡然不懼,背後青山一閃而過,轉到身前,女孩劍尖斜指青山,一道蔥蘢銳氣從山間百獸身上剝奪而出,墜入黃鶯的法寶鏘玦劍之上。
“道種之力,青山獸魂!”
女子嬌喝一聲,將體內靈力催發到最大,再經過法寶的轉換,散發出無邊的威能與力量,從空中攔截而出,率先斬到了玲瓏的半月道種之上!
一聲巨響在場中浮現,兩把細劍碰撞出狂風激盪得對戰中的女子衣袖飄揚,如仙女墜落凡塵。
兩女姿色皆是絕美,又正處花雨之際,身形已是發育的頗具規模,在狂風激盪之下,衣衫緊貼着身子翻舞,更是顯出那美好至極的風光。
面對久攻不下的場面,玲瓏神色越來越冷,身形一個輕轉,在風中飄然落地,她的境界比黃鶯高,靈力也比黃鶯身深厚,故此在碰撞中佔了一個便宜,比對方先行落地。
這便是進攻的戰機。
看着猶自在風中飄舞的黃鶯,玲瓏薄脣輕動,誓劍道:“末學玲瓏,今請劍閣一劍!”
“……喚劍術!”
依然是當初在山崖間的那一劍,如今的威勢卻不可同日而語。
無數道碩大的劍影在半空中凝聚,仔細看去,皆是古代帝王名將的佩劍,其上充滿了淵沉的王霸之氣,不少劍刃已經出現了凝實的跡象,在空中稍一停頓,便如流星般劃過,直直地墜向那個在風中狂舞的女子!
玲瓏眼尖地發現黃鶯即使在空中隨風飄動,任裙襬飛揚,露出那緊繃着的雪白弧度,也依然一直護住左袖,似乎那裡…正是女子的缺點所在。
無數道從天而降的龐大劍影落到了黃鶯的身前,最爲強大的武穆王劍和秦王劍等在玲瓏的有意控制之下,皆是集中在左側,悍然砸向相較之下柔弱不已的黃鶯!
戰臺上,不少地方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捂住了雙眼,不忍見到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被大力斬落下石臺。
許多暗地裡喜歡黃鶯的符篆二班的男生們肝膽欲絕,想要奔馳過去救援女神,卻在路程上都已來之不及。
似乎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黃鶯素常那抹美麗至極的笑容逐漸消失在場中。
身前來自器藥院的浩瀚鬥技和恢弘魔法,也提醒了他們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並不比黃衣女子好上分毫。
“黃鶯姐不會要敗了吧!”觀戰臺上,有女孩望着天空中的懸頸之劍,驚呼喊道,“難道就連符篆二班都只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嗎……”
“那我們符篆院今後到底要何去何從?”
身旁之人聞言皆是唉聲嘆氣,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對他們而言,對手太過強大了,強大到他們根本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
趁着天空中落下的巨劍,玲瓏在稍稍緩了半息之後,立刻從袖中取出一道符篆,小心地順着劍尖斜抹而過,一時間,劍刃之上光芒大盛,無數道幽魂厲鬼在劍外三尺咆哮呼喊,卻掙脫不出那柄長劍的桎梏。
做完這一切後,玲瓏身影輕閃,仗着極快的身法速度,後發先至,在巨劍連環落下之時,已然來到了黃鶯的身前!
被氣機鎖定着的黃鶯避無可避,面對着幽魂、劍影和飽含着沛然殺氣的一劍,俊逸的女孩無奈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思索,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鏘玦劍在身前豎起,女孩雙手握劍,輕吟防禦劍訣,召喚出一道渾圓流光,配合着敦實的青山,變攻爲守,護起了自己的安全。
“道種之力,陰陽流轉!”
自出現在場中起便巋然不動的青山,用它那特有的堅柔之力,阻斷了玲瓏無數次的凜然進攻,然而此時,在一片與萬千巨劍相撞的絕強偉力中,那道敦實的山影被生生擊退了三尺!
狂風驟作,在兩女周圍激戰的人羣悉數被這股巨風裹挾着,毫無還手的餘地,直接給吹出了戰臺之外。
被擊中的胸腔之上,盡是凹陷而下的深坑與一片刺眼的猩紅。
多虧有神聖精靈的救助,才吊回了生命,神奇的也正在此處,那麼重的傷勢,被飛舞的黃光稍一拂過,便如從未受傷一般,生龍活虎。
這種治癒的效果,較之不少二境丹藥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雙手握劍的女子亦是被震出了場外,但可幸的是,依仗着青山道種的防禦之力,無邊劍影與萬千幽魂都被她擋在了身體之外,並沒有直接讓得後者侵入心神之中。
否則的話,那等靈識之上的傷勢,恐怕只憑借神聖精靈的物理治癒,根本難以解除。
想到這裡,落在戰臺下的黃鶯深深地剜了一眼遠處靜立在場中的女子,嘴角上噙滿了一抹冷笑。
那個叫玲瓏的女子,倒真是好狠的心……
竟然當真抱着讓她狠狠吃苦的想法,特意追趕上來,揮出了那麼一劍!
逼得她不得不雙手握劍,使出了一些壓箱底的本事。只是…那個人說着要去看墨凡,怎麼現在卻又是站在原地不動了呢?
想着這些問題,黃鶯眉頭皺了皺,轉向觀戰臺時,嬌美的臉上已是露出了一抹頗爲柔弱的歉意,似乎是對自己的落敗,感到頗爲的自責與內疚。
這副我見猶憐的神情,讓得觀戰臺上不少未經世事的清純男孩,都春心萌動了起來。
那無數的小小心腸中,都種下了某顆愛情的種子,不知道能否有那麼一天,在風雨和陽光之中,結出鮮豔的花朵和豐碩的果實。
暗戀真是一種朦朧而又美麗的感情。
戰臺之上,原本準備去馳援墨凡,至少讓得後者不要再陷入當時在山崖間那種殺意的癲狂,做出什麼無法挽回之事的玲瓏,已經在場中央足足靜立了三息。
這三息時間,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微微仰頭,默然地看着芒碭的天。
身處戰場之上,這樣做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因爲,瞬息可以萬變。
但是卻沒有哪個人敢大着膽子來偷襲她。
女孩的威名已經頗爲傳遍符篆院,至少,已經深入到了每個符篆二班的人的心中。
她悠然站在原地,那婀娜的身姿在風中輕輕顫動,良久,終於回過了神。
她的眼前似乎發生了什麼她很難理解的事情。
在黃鶯被震退出場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隻神龍。
那是一隻足足長着一百隻腳的神龍,在黃鶯的左臂上浮現而出。
女孩一直遮掩着的左袖,原來是爲了遮擋這隻手臂上的神龍。
龍生百足,其身如玉,是爲百足玉龍。
玲瓏認得這個龍,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那是很久之前,她的真血之精在被奪去之時,村主和她講的一個故事。
故事中村主有一個女兒,在剛出生的那人冬天就被人殘忍殺害,連同身上與生俱來的龍脈也被人盡數剝離,移植到了別人的體內。
她在冬天去到男人府中,見到的只有龍脈殘液。
那一天傍晚,女子悠悠地訴說着這樣的故事,玲瓏躺在牀上,不哭也不鬧,代表着她處子身份的真血之精就那樣被取了去。
開門的時候,苕亭從外面走了進來。
溫婉女子問她說,如果把記憶革除,把苕亭殺了,然後再把真血之精還給她,事情會不會和沒有發生一樣。
女孩抿脣搖頭,脣間有咬破的血跡。
準備走出去十一間茅屋的女子見狀,停下了腳步,關上房門,將寒風和星光都推出門外,凝眸半晌,又問她,那如果把時空逆轉,真血之精復原,事情會不會和沒發生一樣?
玲瓏心想,那怎麼可能呢。
但她已經無法說話。
搖頭也沒了力氣。
村主走了出去,門並沒有被再度打開,她就那麼消失在天地間,過了三十息,屋中有悶哼聲響起。
改變了記憶和時空,就真的可以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嗎?
站在戰臺上,玲瓏掌心滲出了點點鮮血,順着掐入肉中的指甲,流到了潔白無塵的衣服上。
一點一滴,都似梅花痕。
不是遜雪三分白的白梅,而是‘江南歲盡多風雪,也有紅梅漏泄春’的紅梅。
梅花諧音媒人的媒,自古以來便很是有些浪漫意味,但在玲瓏的故事中,只有血一樣的屈辱。
現在,她找到了那個被嫁接龍脈的人。
卻不見了當年那個保留着真血之精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