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回到了自己素常休憩的小屋,看着在一旁的小牀上酣睡不醒的墨凡,她無奈地嘟了嘟嘴,拿起採摘來的果子和新鮮的泉水,便開始對付起了中午的午飯。
屋中除了墨凡睡的小木牀之外,還有一個用奇異的土壤堆積而成的半人來高的土牀,上面連最簡單的被褥牀單和枕頭都沒有,但是卻出奇的柔軟舒適,女孩此時只是簡單地坐在上面,就好似周遭的天地大道都順着厚土流進了她的五臟六腑一般。
一時間,讓得女孩稚嫩的眉眼都顯得臻至成熟起來。
在這種成熟之中,不知爲何,墨凡感受到了一抹很罕見的熟悉。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道蘊上的熟悉之感,並不只是存在於相識的面容或者是靈力的意義上。
墨凡想破了腦筋也沒有想起這種熟悉之感緣自哪裡。
另一邊,吃完午飯的女孩卻開始了一種異變,她的面容和靈力明明毫無變化,但神情卻陡然變冷,就連一貫天真的動作,都變得雷厲風行了起來。
手中捏着最後的一口果子,女子輕輕一彈,便將僅存的果肉彈到了空中,也不見如何動作,只是望向半空一眼,那方纔在女孩口中津津有味的甜澀果肉便化爲了虛無。
感受到了身邊傳來的奇怪氣息,她皺着眉頭走到墨凡身邊,盯着男孩良久,突然伸出左手捏着男孩的面頰,將他的嘴脣鼓出了一個嘟的形狀,清冷地問道:
“你是何人?”
臉龐被女孩擺成那樣可恥的奇怪模樣,墨凡大感悲憤,在丹田世界內跳腳之餘,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
身前的這個女孩,竟然可以說話嗎?
那先前的裝聾作啞又是何意?
不對,不對,難道說真像那兩隻黃鸝所說的一樣,換人了嗎…
墨凡悄悄地從體內伸展出一抹靈識,誰知還未探到女孩身前三尺,就被拿着玉簫的女子從身前一把劈過,那凌厲的玉鋒不但在空中劃出一道寒芒,就連他的靈識都一併斬碎了去。
見到這種情況,男孩心頭頓時大感驚異,生長七歲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他,從未見過有人能把別人的靈識直接都給斬碎。
要知道靈識所在的空間和鬥氣魔法是不同的,不然世間億萬萬道靈識,早就相互衝突了起來,那樣,世界估計直接就亂成一鍋粥了。
試想一下,整個天地間都充斥着四境大能的靈識,將所有的修煉時空都擠壓殆盡,留給後學者的只是一小片未經探索的時空,那樣的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
到那時,沒有通天背景的人將永遠無出頭之日……
而眼下的女孩,卻直接將另一個空間中的靈識給劈碎了去,這是何等大能的手段?
除了五年前在西麓楓樹林中出現的那個溫婉女子,墨凡從未見過第二個有如此手段的人。
那時,那個兇戾的黑衣人見到她驚叫着道“三尺領域”和“四境大能”。
眼前這個女孩不過七八歲的模樣,竟然也是這種實力的巨擘嗎?
不過,她似乎並不止七八歲的樣子,畢竟,身體內覺醒的神魂,可能有多種存在方式,例如那最爲險惡的一種——被人直接從活生生的人體中剝離魂魄,強行地封印入體……
面前主導這個女孩的神魂,可能就是一個不知歲月的老妖怪。
想到這裡,墨凡心間的不安之意大盛,面對着七八歲的小女孩,他或許還有一些自保手段,但若是面對這等修道了無數年的妖怪人物,就算是平時火力全開的他,都未必能從對方的手掌心中逃脫。
這樣一想,便連那怪異的捏嘴動作,都變得合情合理了起來。
盡力收縮着體內的靈識和鬥氣,墨凡端坐于丹田世界之中,默唸梵衍決的運行法訣,沉入了深層次的修煉之中。
“咦,你這個小傢伙,這不是還有靈識能動嘛?”
女孩重新緊了緊捏着墨凡胖臉的左手,舉起右手的玉簫,在男孩頭上敲了兩個爆慄,嘖嘖着道:“年紀不大,心眼倒不小,還跟我裝起糊塗來了,快把你靈識出體,不然我直接戳爆你的丹田!”
說着,女孩擡起右手,作勢便要擎着玉簫,點向墨凡的丹田。
見到此景,男孩大驚失色,急忙將一道微弱的靈識重新透體而出,在空中左右浮動,千不情萬不願地繞向了女孩。
他已經後悔起了自己剛纔爲什麼要犯賤地分出靈識去探測起這個女子的情況。
“唔,不過七歲,靈識還怪凝練,築基後期的修爲,再加上四星斗者,不錯不錯。”
女孩一邊用玉簫撥挑着墨凡的靈識,一邊品頭論足起來:“哎喲,還是純元屬性的鬥氣,在鬥者階段就如此凝練,妙哉妙哉!”
“我看看啊,靈臺寬廣無垠,丹田宛若一界,體內還有着羅襄魔藤巨樹的魔氣正在修復身體,嘖嘖,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寶貝。”
“那小丫頭隨便帶回來個小姘頭,都是你這麼出色的丹藥引子,以後可得讓她多帶些娃娃回來,我聞一聞啊,正好外面滾着一鼎生忘果,現下就把你給燉燉一起吃了!”
女孩陶醉地在空氣中深吸了一口,伸出小粉舌舔了舔薄脣,明明還是七八歲的外表,卻登時透露出了一抹成年女子的媚意。
聽着這等狂言亂語,墨凡心頭已經是像吃了一大口黃蓮般,真真的有苦也說不出。
感受着自己的小身體被女子倒提而出,眼看着就要帶到大鼎旁邊,投入滾燙的泉水之中做那一味藥引,墨凡再也忍受不住,正要聚起所有的精神力衝擊女孩的靈臺,就算是死也要給對方一個好瞧之時,突然有兩隻黃鸝從山谷之中飛來,落到了木屋前的欄杆之上。
毛色鮮亮的大黃嘰喳着道:“大小姐,您終於甦醒過來了,身體感覺如何呀?”
二黃亦是將鳥身伏在女子手前,恭順地道:“今天份的鳥毛這就給您獻上,保證柔順至極,請您過目。”
“去一邊胡鬧去!”倒提着墨凡的女子掄起男孩,隨手一擺,便將兩個小鳥兒掃飛出了四五丈遠,平淡地道,“今日本小姐另有消遣,你們有多遠滾多遠!”
聞言,大黃如蒙大赦,振動雙翅護着羽毛,怪叫一聲就飛向了高天,看來這個性情古怪的女子平日裡所說的消遣,對兩個黃鸝來說着實不是什麼好事。
毛色暗淡的二黃則猶豫着,要起身飛走又不敢的樣子,挪動着鳥身,重新落在了木欄杆之上。
女子瞥了這隻行動怪異的鳥兒一眼,淡淡地道:“你也想下鍋裡一起玩耍不成?”
“不敢,不敢!二黃怎麼敢打擾大小姐玩樂,只是……”黃鸝一邊極爲人性化地點着鳥頭,一邊斟酌着道,“今天老驢有點不對勁,說是在谷中聞到了什麼不該有的味道……”
“不該有的味道?”
聽到黃鸝口中的怪異語言,女子的行動遲了半晌,並未將墨凡直接投入鼎中,在空中翻舞的男孩這才避免了和泉水一道化爲虛無的命運。
隨手將墨凡放到欄杆之上,女孩打量着一旁怯生生的黃鸝,陷入了思索。
山谷之中,較之昨日並未有什麼變化,山還是那些山,花也還是那些花,若真是說到‘不該有的味道’,似乎只有自己身邊這個即將下鍋的小子了。
眉毛輕輕的挑了挑,女孩走到墨凡身邊,把臉低低地湊近了男孩的臉龐,左右看了看,上下聞了聞,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
直到她的眼睛瞥到了男孩的手背,想嘗試着伸出手去給男孩看看手相,又猶豫着收了回來,她神魂還遠未大成,如果強自動用,恐怕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想到這裡,女孩不屑地哼了聲,手指輕翻,也不見如何動作便捏住了黃鸝胖胖的鳥身,強硬道:“帶我去見老驢!不然捏爆你的鳥心煮煮吃了!”
聽到這些恐怖的話語,膽小的黃鸝身體頓時觳觫成了一團,腦袋一歪便暈了過去,就差直接口吐白沫了。
伸出手指將蠢笨的鳥兒彈醒,玉篠倒提着黃鸝的爪子將其提到了雙耳大鼎之上,滾燙的熱氣翻騰着,撲打在二黃的腦袋上,倒黴的鳥兒雙眼一翻,眼看就要再度昏迷過去。
“別裝死,今天你帶我去見老驢還能多活兩天,再在這裡演戲隱藏那頭醜驢的位置,我馬上就把你燉了!”
女孩將腦袋湊近黃鸝,神情陰冷地威嚇道,同時小手一抖,差點便將手裡的整個鳥兒都丟進熱湯之中。
“我,我,我,我說!我說!別燉我,我不好吃啊!”
黃鸝口不擇言地大叫道,感受着沾到羽毛的熱氣溫度越來越高,馬上就有變化爲熱湯的傾向,它的鳥臉一綠,後悔剛纔爲什麼是自己主動請纓去找老驢,而不是讓大黃飛去,現在那個傢伙…估計已經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藍天雲海之上了!
只剩下它一隻鳥在這裡,夾在一驢一女中間,既不能得罪女子,又要救下小鬼,同時還不敢暴露老驢的位置,鳥生真是何其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