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光明的黑暗之中,眼睛適應再久也沒有視物的可能性。墨凡索性直接閉上了雙眼,順着黑塔所說的水聲,向着某個隱隱約約的方向走了過去。
腳下的路倒是極爲的平坦,並沒有一絲磕絆和不平,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形成的這不可視之路,鞋子踩在上面,傳回的觸感顯得不軟也不硬,很是舒服,像是某種土路,又像是某種奇異的木製道路。
地下的空間並不算大,墨凡只走了幾分鐘就可以明顯感覺到滴水聲漸漸的大了起來,似乎離目的地已是不遠,所幸這個空間也是極爲的空曠,一路走來並未遇到什麼阻礙物,那等撞牆撞柱之事,也沒有發生在少年的身上。
似乎可以感覺到少年的位置在漸漸接近,黑塔自從說出那認主的話之後,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時間在這似慢似快的行進中漸漸流逝,終於,墨凡耳中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水聲,甚至連那水聲滴打之物,並不同於自己腳下一直蔓延至此的奇異道路,都可以輕鬆地判斷出來。
水聲滴答,濺起的水珠彈在了墨凡的長袍之上,稍一伸手,似乎便可以將那流滴了不知多少年的水滴截斷,一般人到了這裡,只怕都會好奇地伸出手去嘗試一下這種事,墨凡心頭也有這種類似強迫症一般的想法,只是這種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後,便再也沒有了蹤跡。
“我到了,你在哪裡?”
清澈的童聲在萬年如一日的不可視之地,悄然響起。
然後,整個世界就像是“神說,要有光”一樣,隨着少年這句話的出現,驟然的亮了起來,那是一抹淡黃色的柔光,從一棵巨大的柱形火燭中散發而出,墨凡閉着的眼睛漸漸睜開,逐漸適應了視物。
入眼是一個類似鐘乳洞一般的奇異空間,除了火燭、石臺、水滴和一座精緻玲瓏的小黑塔之外,再無他物。
燭光照耀的空間範圍並不大,墨凡輕輕掃視了一眼自己的來路,只見到一片幽深的黑暗,搖了搖頭將自己腦海中的怪異想法拋去,少年回頭,重新看向了那座黑塔。
塔雖不大,卻有七層,只是簡單的立在石臺之上,卻像是一整片天地的主宰一般,散發着滄桑的荒古氣息。
“你終於來了。”先前的聲音再次響起。
墨凡看向黑塔,第一次露出微笑,道:“你好,我叫墨凡,墨水的墨,凡人的凡。”
“我知道的,時間不多了,你慢慢沉心靜氣,不要阻擋我進入你的丹田世界,我不會害你!”
似乎是外面的戰鬥愈加激烈,那聲音稍顯焦急的道。
“好。”
墨凡輕輕閉上雙眼,盤腿坐下,雙手在身前相交,結一個沉靜印,意識慢慢地沉入進了丹田之中,未等多久,只聽嗖的一聲,一座小黑塔便穿入進了他的星海之內。
那黑塔在石臺之上時不過三尺來高,進入到他體內之後,卻猶如童話中的魔豆一般,迅速地長大了起來,不過片刻功夫,便長成一棟參天巨塔,悍然立在了無盡星河之間!
這一座神秘的塔好像不管到了哪裡,都能成爲一方世界的主宰一般,無窮星體圍繞着它旋轉,化身巨大種子的造化丹隨着它的呼吸跳動,陰陽魚盤在它的塔尖佇立…
黑白兩色氣流穩定轉動,那代表着墨凡鬥氣與靈力修行結晶的八卦圖,如一個天盤一般定在了黑塔之巔。
隨着塔身的變大,塔靈的聲音較之方纔也不知洪亮了多少倍,如雷滾一般隆隆地在無盡星海中浩然傳開:
“黑塔定世,燭龍歸照,塔有七層,界分三千!”
像是應和着墨凡方纔心中的詭異想法一般,不可知之地驟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彷彿有一個龐然大物在靜立了千萬年之後,終於擺動起了他滅世一般的身軀!
震盪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只是過去一個眨眼的功夫,一條大到無法形容的巨龍,便從無盡星海的最東頭,擺動着它長達數萬裡的身軀,迅然游到了巨塔面前!
兩個同樣龐大到根本看不見盡頭的巨物,一橫一豎地屹立在天地之間時,那種視覺衝擊帶來的震撼,對墨凡來說是根本難以想象的。
他這輩子之前見到過的最大物體,便是靈臺世界之中的七尾雙翼大魚,但後者那磅礴的體型,在這開天一般的黑塔和燭龍面前,就彷彿是小狗遇上了雄獅一般的差距……
與黑塔不同,從不可視之處游來的燭龍似乎已經死去了不知多久,唯有浩然身軀還留存於世,但即使如此,那沒有靈智的巨大龍眼還是一如往常燭照千世般明亮,宛若兩個發光的星體,照耀着整個無盡星海。
龍眼燭照着這個如宇宙般龐大的世界,巨大的龍軀盤繞在黑塔之上,矗立於星海之巔,千里之長的龍尾宛如有靈的存在一般,輕繞着造化種子,將初生的後者精細地呵護了起來。
這就是墨凡丹田之內星海的現狀,這等變化,讓得少年也是分外無語了起來。
自己的這個星海,只怕真有進化成一方世界的可能性……
“好了,入住儀式基本完成,我快些送你出去吧,不然該被有心之人加以注意了,以你現在這弱雞一樣的程度,根本就保護不了我和小龍!”
巨大的黑塔和燭龍浩然立在星海之中,一個六尺來高的小型黑塔從中緩緩飄出,落到了進入丹田內的靈體墨凡手上,看着後者渺小的身軀,晃了晃塔尖,鄙夷地說道。
“喂,是誰剛纔說我很厲害的,轉臉就不認人了麼?對待你的主人就是這個態度的啊。”聽到這種赤裸裸的蔑視,墨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毫不退讓的回擊道。
“呸!不聽不聽,墨凡唸經!”
頗有些調皮的聲音變化,讓得氣頭上的少年頓感無語,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之前見到的是不是這個塔靈的媽媽和阿姨之類的人……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之時,眼前一陣眩暈感襲來,靈體狀態的墨凡直接被掃出了自己的身體,睜眼一看,竟然已經回到了先前落下來的地方,田陌和田田在一旁正擔心地四下尋找着他。
看到這裡,少年心頭一暖,剛想說話,卻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只覺腦子裡被灌輸進了無窮無盡的東西,腦袋承受不住,頓時愣愣的暈了過去。
昏過去之前,墨凡腦海中飄過了最後一絲想法:
今天可真是他喵的悲催啊…和一個布娃娃一般,這個提過來,那個揍過去……
心頭只覺過往六七年,也沒有哪一日像今天這般的身不由己!
轉過這最後的想法之後,男孩終於是直直地暈了過去,耳邊似乎傳來了田家姐妹驚喜中帶着擔憂的聲音,他也是全然顧不得了。
……
和昏過去的意識相比,墨凡的潛意識層卻在經歷着無以言喻的巨大改變,如飢渴的兒童一般,吮吸着名爲真實的認知。
萬物造化間,黑塔定坤乾,界有三千界,塔分七層天:
一層神兵,爲混沌碎片,混沌無盡,可化無盡神兵。
二層神獸,爲天壤摶土,天壤無量,可控無量神獸。
三層神藥,爲玄水之根,可生萬樹以入藥。
四層神符,爲七竅靈心,可思萬事以入符。
五層…
六層…
七層…
……
荒古一戰,神禁之地,天下仙人,皆成匹夫…
黑塔破碎,燭龍枯死,神聖當道,賢人監天!
……
在田陌和田田女兒家的帳篷裡,昏過去兩天的墨凡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頭大笑,不知怎的,他感覺潛意識裡似乎發現了不得了的大事,雖然很多東西記不甚清,但是關於黑塔的一些方面卻是清晰得出奇,例如…那七層寶塔,數不清的寶貝什麼的!
自己這是終於要走上人生巔峰,隨手擺脫林村的掣肘,徹底恢復自由了嗎?墨凡在心頭暢快地大呼,開心地叫道:
“黑塔寶貝快出來!爲父有話對你說!”
誰知道黑塔彷彿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幕般,塔靈連現身都是未曾現身,冷淡地回道:
“別做白日夢了,我告訴你那些只是爲了和你說黑塔的功用,免得以後你瞎貓碰不上死耗子,恁的玷污我的名頭,至於裡面的東西……早幾萬年前就沒有了!”
“還有,你以後哪怕自稱主人都行,別說什麼爸爸之類的好嗎!我纔不是你的女兒啊!”
說到最後,那金石交鳴的奇異嗓音,竟似帶上了一點女兒家的羞赧一般,氣呼呼地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