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玄冥三人周身涌起鬥氣,向着西北方向準備合圍狼羣之時,一個狠毒的陷阱終於在這些少年面前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吼!”
一頭足有四米多高的雙頭巨狼,帶着直欲擇人而噬的狠厲光芒,在衆人面前驟然躍出!
健碩的四足發力狂奔,帶起一陣陣飄落的紅葉,宛如悽然的血雨,紛灑而下。
猩紅的巨口一張一合,從中噴發出了無盡的嗜血熱氣,巨狼那壯碩的身材,以着一種鬥者絕對無法逃離的撲殺速度,迎頭對着呆站在原地的玄冥三人躍了上來!
只是一瞬間,三棵擋在路途上的粗壯楓樹,便直接被攔腰撞斷了去。
驚駭欲絕已經不足以形容這些男孩們的心情,看着那天災一般按下的巨爪,三人直直地嚇傻了過去。
眼看下一刻就要有三個年輕的生命消逝在在片森林之中,一抹寒透了人心的劍光,在誰也沒有意料到的情況下,鏘然閃過!
肉眼可見的整齊切痕,在數不清的楓葉中刷的劃出。
宛若所有動態世界中最寧靜的那一點慢放,又宛若寂滅中透出的那一抹寒光,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光彩,在巨狼撲擊中嚇得閉上了雙眼的玄冥他們沒有看到,在馬上就要一擊撲倒三人中得意的狼王也沒有看到,這一劍是從何處而來,又真正地斬向了何處。
“沛然一劍!”
一劍東南來,西北射天狼!
滾燙的狼血驟然如傾盆之雨般灑了下來,半空中,樹葉上,驚懼中閉上雙眼的少年身上,泛着泥香的土地之上,瞬間皆是多出了無數縷耀眼的紅。
純元鬥氣凝聚而成的意氣劍,宛如這世上最鋒利的光劍,在與狼王喉頭護體鬥氣接觸之時,如砍瓜切菜一般,毫無阻隔地切入了狼王的動脈。
一個碩大的狼頭瞬間耷拉了下來,但是,這並不代表着生命的逝去。
魔獸的生命都很強悍,但沒有誰能在頭被砍掉了的情況下還能再戰鬥,除非他還有另一個頭。
雙頭風狼顯然就是這樣。
“嗷吼!”
一聲慘厲的狼嚎在森林中驚起,耷拉下來的那隻碩大狼頭白筋凸露,本是氣機已絕的腦袋上,兩隻狼眼詭異地轉動了起來,一時間四隻兇戾如巨鈴般的大眼,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墨袍少年。
沒有切身見到這個場景的人,是無法體會到這種恐怖的,帶着血腥的吐氣噴打在身上,少年右手提劍,雙眼不含絲毫感情,沉靜地盯着面前泛着詭異綠光的狼眼。
“我要殺了你,你相信我,我不會顧及青龍學院的,哪怕死,我也要殺了你。”
巨大的狼嘴一開一合,從裡面竟然吐出了極爲標準的大陸語言,與墨凡想象中的暴怒不同,面前的巨狼語氣竟是那麼的平淡。
平淡到好像在訴說着一件很正常的事。
“哦?人皆有一死,你不用拿這個來威脅我。”少年亦是不含有絲毫感情地平靜回道。
這有些出乎了狼彪的意料之外,眼前這個不過七八歲的男孩,竟然也和他方纔的做法一般,似約好了一樣從剎那的交鋒中暫且止戈,談論起死亡。
“你很有趣,”狼彪想了想說道,“但還是必須要死,我沒看出你方纔是怎麼傷的我,但是你不會再有那麼好的機會。”
他沒有說暴起偷襲,只說自己的自信。
你死我活的戰鬥,沒有正與邪,沒有勝與敗,只有生與死。
所以除了生死之外的話,都不必說。
嘴角扯了撤,牽出一個稍含苦澀的笑容,少年很有些後悔地道:
“我沒想到這個纔是你的主腦,你能躲過必殺,不是偶然。但是你殺不了我。”
“我不信。”狼王認真反駁。
少年誠心道:“你可以一試,死的一定是你。”
“我吃了你後,你便不會這麼說了。”
狼彪狠狠地威脅。
從無邊恐懼中睜開眼的玄冥三人,第一個落入眼中的畫面,便是這樣的一幕:
詭異的一人一狼,宛如小時候的孩子打架一般,在極爲認真你爭我往地討價還價。
“啊!你是墨凡……墨水的墨,凡人的凡!”
突然有一道驚喜中帶着些微熟悉的聲音,從其中一人口中響起,墨凡沒有回頭,輕聲問道:“你是誰?”
那人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似乎一下子完全忽視了面前巨狼的恐怖威脅,連蹦帶跳地跑到了墨凡身邊兩米處,看到後者側臉時,突然驚訝道:
“哎呀!對不起認錯人了,我見過的那個人,臉上沒有紋着一個烏鴉!不好意思啊,主要是你這個墨色長袍太像了。”
“什麼…烏鴉?!”
聽到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若不是眼下狼彪的氣機鎖定着他,不敢有絲毫分心的動作,少年一定會掏出一把八寶琉璃葵菱鏡,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地把他的小臉照個透徹,看看那烏鴉到底是何物。
正想再說些什麼的少年,神色卻突然一緊,正是眼前那狼彪終於不再忍耐,悍然發動了進攻!
巨大而又鋒利的狼爪還未至,狂風已先吹起了無數落葉,紅中帶黃的楓葉,在空中上下飄舞,少年的眼睛看得很認真,不是看落葉,而是看着落葉的後面。
那一慣因爲怕暴露之後橫遭針對的靈力,此刻終於在血脈之中洶涌滾動,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少年再不壓抑着後者的運行,如同海浪般漲起的墨色能量,在經脈中暢通運行,較之往常無意識的壓抑,猛然強勢了三分不止!
所謂底牌,自然是掀開了之後才叫底牌,沒有掀開的,終究就只是一張牌而已。
大不了,這張底牌被掀開了之後,再去抽另一張牌便是!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墨凡心神豁然開朗,只覺一貫堵在靈力修煉之路上的一道門,隱隱被他撞碎了一角。
門後,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
覺岸,覺岸,若不見海,怎能覺岸?
在這激烈的戰鬥之中,少年心頭忽然多了一絲頓悟,只待深入修煉消化這縷明悟之後,應可一舉破入築基境後期!
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少年領悟那扇門後無盡之海的奧秘,如刀光般耀眼的鋒利巨爪,已是到了眼前!
“鏘!”
意氣劍驟然出體,右手上盤旋的龍頭仰天長嘯,一股百獸臣服的神龍之氣,浩然散發,使得激落而至的狼爪,速度瞬間滯了二分!
趁着這一快一慢的剎那變化中透出的空檔,少年左手之上,墨色靈力悍然噴涌而出,一條浩瀚的能量匹練,如長鞭一般,重重地抽向了巨狼那隻完好無損的腦袋!
長鞭出手,墨凡右手上動作不停,瑩白光華流轉,意氣劍如抵華嶽,猛然劍身上揚,死死地抵住近在眼前的鋒銳巨爪!
“哼。”
瞧得少年這般頗有心計的應對方式,狼彪巨眼之中透出一絲極爲人性化的不屑,喉嚨涌動,一股股強悍的風刃瞬間從中散射而出!
細小的風刃宛如鋪天蓋地一般,向着靈力匹練切去。
墨凡以靈力凝成的長鞭,雖然極爲的雄渾凝實,但也抵不住這似無窮無盡一般的風刃消耗,瞬間被後者一一切分,蠶食殆盡。
這時,場中站着的三個男孩終於從驚嚇中反應過來,齊齊想上前幫助少年。
看到此狀,墨凡急忙喊道:“你們快去幫其他人抵抗狼羣,莫要平白送死!”
言罷瞬間側身,讓過狼彪不斷下壓的巨爪,擎劍便退,右手手腕急速抖動,一朵朵劍花在空中浮現,擊碎那愈來愈多的漫天風刃。
三人聞言,回頭一望那已經脫困而出的狼羣,終於不再停留,迴轉身形,去幫助黃靈兒他們了。
“小子,沒想到你還是個修真者!不過,你既然還沒有法寶,今日便交代在這裡吧!”
活了無窮歲月,狼彪顯然見多試廣,在擊退了墨凡的能量匹練後,一眼便看出了後者的來歷,極爲精準地道出了墨凡現在最大的軟肋。
沒錯,少年之所以素常不以靈力攻擊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正是因爲他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修真法寶。
哪怕是,最低階的黃級法寶…!
不同於戰技、功法、法杖、刀劍,法寶是修真者必須具備的武器,但也同時是世間最爲稀少的存在。
一個哪怕是最低階法寶的煉製成型,也需要着無盡的人力和物力,以及必不可少的機緣運氣。每一個和法寶有關的東西,在東域的拍賣會上,都可以輕易地掀起一陣巨大的哄搶熱潮!
所以墨凡到現在,哪怕可以說已經一身是寶,也連一個最低階的法寶都沒有……
說完這句頗帶有動搖軍心意味的話語之後,狼彪再不給墨凡絲毫的反應機會,晃動巨尾,欺身而上,利用巨大的身體優勢緊緊地纏着少年,不讓對方從風刃中遁走。
漫天風刃在落葉中飛舞,劍氣上下縱橫,一頭巨狼和一個完全不成比例的小人,在林間不停地閃轉騰挪,戰個不休。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對戰雙方皆有着極強的回覆能力,鬥在一起如此之長的時間,也沒有看出勝利的天平到底在向着哪一方傾斜。
似乎,雙方皆有着不小的勝算……
就在這無休止的戰鬥不知要進行到何時,纔會打出最終結果的時候,一個好聽的少年聲音,忽然在木屑紛飛的林間淡淡響起,以着一種極爲清靈而又不失厚重的奇異語調,吟唱道: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話音未落,一座擎天石山在空中傲立,盤旋在手臂間的巨龍開眼長鳴,狼王不詳發生了什麼,猛然驚退。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莊嚴的誦書聲,在廝殺之地怪異響起,一座半尺陋室,兀然浮現在少年左手之上,散發出無盡的滄桑波動,在掌心之間輕輕旋轉。
分毫不受周遭的讀書聲影響,少年開口,清澈的嗓音反而奇異地融進了前者,輕誦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語出,漫天風聲悄然寂靜,沒有了風,風刃不攻自破。
語落,一座厚重案牘緩緩浮現,狼王后退的身形,被壓在半空之中,動彈不得。
狼眼巨張,狼彪震驚地望向墨凡。
少年長劍入體,翩然向西南方向行了三步,微揖一禮,浩然朗聲道: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金鐘大呂之聲,驟然響徹在樹林之間。漫天光華中,七十二賢人端坐,三千虛影列後誦吟,一霎那間,重重疊疊的“何陋之有”,宛如月汐狂浪,又如生死質問一般,迴盪天地間,直入狼彪耳中。
那猖狂到不可一世的身軀,在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轟然爆體而亡。
漫天血雨飄灑,少年左手託陋室,對着不知何處微笑道:“你要法寶,我今用寶物送你一程。”
說完陋室毫光乍現,狼彪爆體的無邊血肉,被瞬間吸入這三尺小室之中,竟不顯露出一絲一釐的紅光。
少年想起了某個怪異女孩,學着她的詞彙,嘴脣輕動道:“封印!”
言罷,陋室、人聲、石山、巨龍,全然消失不見,帶着那不知去向的狼彪,一如從未出現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除了墨凡最後因爲突然想到什麼,急速出手掏出的一個二境風屬性魔核之外,這場大戰中竟只留下了戰鬥的痕跡,而沒有了戰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