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便與我等聯手佈陣,擒下這三人!”謝雄暉踏步上前,面向李存淵,激揚慷慨地說道。
“謝老哥啊,你沒搞明白狀況吧,”何康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手背,嘆道,“先不說我們有沒有可能拿下這三個人,便是拿下來了,你又想怎麼做?”
謝雄暉粗眉一揚,道:“殺……殺不了也要讓他們兜着走!我們芒碭不可辱!”
“你也知道殺不了啊,那還打個屁呢,打得過,我們也得被青龍學院扔出去,打不過我們更要被學院扔出去,既然如此,何必自討苦吃呢?”何康世頗爲通達地笑問道。
“你這懦人,老夫偏生沒有看出來你們這屆下山者都是這等不中用的人物,恁的壞了我芒碭十年大計!”
謝雄暉扼腕嘆息,恨恨道:“若是再早半天,老夫必手梟爾等兩豎子,衛我芒碭萬安!”
“別說大話了,老謝,”何康世擺了擺手,不再理會謝雄暉,轉頭看向李存淵道,“今日之事,事出無因,但學院要有交代,這些人你們自然可以收走,不過……”
男子頓了頓,揚聲道:“周處淵既然死在學校裡面,我芒碭山,也要有一個交代!”
一襲悠長黑衣隨風飄揚,何康世站立在星光與水光之間,右手仗劍,劍上黑篆炫然,他擡頭看向李存淵,雙目之中一片平靜,卻自有一種大氣磅礴,從他背後緩緩升起。
這是萬世不朽的芒碭之氣。
而這裡正是芒碭,是他們的家。
所以,青龍也要給他們一個面子。
“哈哈,康世老兄還是會打算盤的,不過此事我說了也不算,這樣吧……明天你睜開眼時,若是身處在籩豆帶中,自可回家向長輩們告狀,但若是睜開眼還在炎惑宿舍之中,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因爲這很可能代表着,炎惑校區中只剩你一個妖物孤軍奮戰了。”
李存淵平靜地說完這番話,不再看向何康世,向着黑衣人羣走近了兩步。
第一步落下時,浩然不見邊界的純元鬥氣從他瘦削的身體內升騰而起,較之墨凡三星斗者修爲所散發出來的威勢,實在是一個在天庭一個在地底。
第二步邁出時,李存淵身上有九十聲響同時響起,蜿蜒的經脈連成了一條無形的神龍,在他的身體之中張開了幽幽的巨眼。
被那威嚴的豎瞳緊盯着的謝雄暉諸人,動彈不得,在耳邊響起了那漸漸落下的腳步聲之時,一道通天龍魂已經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了三個周天。
瞬息之後,兩個三境初期十四個二境巔峰的黑衣人皆被擒了下來。
龍魂化作青繩,將他們捆了個結實。
李存淵一撈龍尾,拽着十幾個黑衣人飛向了天際,臨走之時,不打一句招呼,真可謂來也瀟灑,去也瀟灑,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上官穎盯着湖水若有所思,墨凡已經率先動了起來。
磅礴的靈力在腳下驟然彈出,藉着這股大力,男孩直接飛奔向了自李存淵出現之後便和衆多黑衣人拉開距離的何康世。
人在空中,袖劍已離身三尺。
不料男子亦是早有準備,看着墨凡詭異地笑了笑,身形突然再度陷入了虛幻,這一次的速度,較之方纔被上官穎偷襲打斷時,還要再度快上了兩分不止。
“小兄弟,我們的戰鬥不是在這個舞臺上,等到班級戰上,大家有緣再遇吧!”
一道縹緲的聲音從虛空中悠悠傳來,在話音落地之時,黑衣人的身影已是再度消失不見。
墨凡提劍轉了個劍花,沒有想到連他這麼急速的強襲都能被對方躲去,看來……學院的水還是一如往常,深廣到看不見底啊。
他那晉升築基後期的點點喜悅,此時也完全被撲滅了去。
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好消息是他不再痛苦和迷惘,壞消息是因爲道阻且長,上下求索便顯得十分艱難。
一不小心,便會夭折在這條路上。
將意氣劍坼爲純元鬥氣收回體內,墨凡瞥了眼一旁猶自獨立的上官穎,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向對方討那筆烏鴉惡作劇之賬的時候。
想了想,墨凡自嘲地笑了起來,還討什麼啊,且不說對方認不認識現在的自己,便是認出來了,以他和女孩的關係,好像也沒親近到那種程度吧。
天成四境,可不是一般的人兒呀……
墨凡搖了搖頭,將這些怪異的情緒甩去,伸了一個舒適的懶腰,將雙手別在腦後,望着滿天星斗,一步三搖地晃向了宿舍樓區。
若干年前見到星星,便只覺好看,如今再看起來,一顆一顆都像是吃人的嘴,在夜空中閃動着,咀嚼着。
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
男孩向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丹田中,梵衍決運轉不息,一縷一縷煉化着星光的大黑天術,在前者的繁衍之能下,漸漸顯示出了不一般的強悍之處。
越來越多的乾斷之火被凝練匯聚到了靈臺之中,成爲紫火的養料,壯大着那不可一世的滔天火威。
這個一心二用的功能,真可謂是天底下少有的極合墨凡心意的能力,他身體內的道藏本來就多,哪個都需要時間蘊養,有了這一心二用的能力之後,簡直相當於時時刻刻都有兩個他在修煉一樣!
更別說那梵衍決自帶的鬥氣修煉加速三倍的屬性,在漸漸拓寬的經脈和龐大精神力的幫助之下,更是愈發顯現出了它的強悍之處。
本來墨凡還以爲這個能力大概率是一個雞肋,就像是往水池裡滴水一樣,一秒鐘滴出來一滴水和一秒鐘滴出來三滴水,兩者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但是男孩沒有想到,在他的經脈拓寬,鬥氣的基礎吸納能力變強之後,一秒鐘直接滴下來了三百滴水,這和一秒鐘滴下一百滴水,那差別可就愈發得明顯了!
毫不誇張的說,在這個輔助能力之下,他修煉鬥氣的效率,相較於以前有了天差地別的提升。
墨凡甚至感覺再給他十幾天的時間,他就能將鬥氣等階生生地提到四星斗者!
這還只是對於一般的枯坐修煉來說,若是算上在這十幾天之中,等待着他的大大小小的各種戰鬥,在那等生與死的催化和激勵之下,也許突破到小晉階五星斗者,都不無可能。
男孩愈發急迫地想要找人幫忙煉製那些脫髓開脈的丹藥了!
就在他獨自前行臆想神飛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一道好聽的聲音叫住了他,那是一個女孩稍顯猶豫的聲音:“汝……你給我的感覺和一個人好像。”
“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顯然是不常交際的女孩,就連向別人請教問題的態度都這麼突兀。
墨凡輕吸一口氣,轉過了頭,帶着燦爛的笑容,看向了女孩。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少這麼笑。
看着那抹笑容,上官穎咬了咬嘴脣,不知怎的,心下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懨懨地說了句‘咱不問了’,就扭頭離開了湖邊。
墨凡也沒有挽留,他的這兩重身份之間的關係,還是不要暴露的爲好,畢竟少一個人知道,就能少一分風險。
而且在確定了女孩並不認識西麓的那隻小灰兔子之後,他結交對方的心願也是變得淡泊了不少,那有些怪異乃至麻煩的性格,還是頗爲讓人吃不消的。
最重要的是,她太強大了,強大到讓別人不由自主地在意她的每一步動作,懷疑她的每一個舉動的真實性,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實在是太累了。
墨凡悠悠地支着肘走在星夜之下,星光明亮的時候,一般是沒有特別亮的月光的,也許是在月亮照耀人間的時候,星星們都害羞地躲了起來。
順着路邊的指示牌在學院中三繞兩繞,深夜學生們都在睡夢中熟睡,回宿舍的路上並沒有遇見一個人,墨凡在看到宿舍樓後,找了一個柳蔭濃密些的角落,用左手輕輕在面龐上抹過,一縷紫火竄身而出,接連升騰了三下,男孩便是再度將林村製作的面具契合在了臉上。
不過片刻,長安城三公子那張書生意氣的臉龐,便代替了墨凡原來的樣子。
男孩咧開嘴角笑了笑,順着一樓的石臺,走進了宿舍樓,方纔那殺人風波引起的喧嚷,在數次檢查無果之後,也漸漸低沉了下去,當做是某個起夜的男生夜色下看花了眼。
回到宿舍之時,元十八還在熟睡,那難以恭維的睡姿和晚間散開的長髮,顯然表明了男孩是個睡覺頗不安穩之人,以至於腦袋都已經偏離了枕頭小半米,身體擺成了一個大向日葵的模樣,男孩還咂摸着嘴,一副在睡夢中津津有味的樣子。
看到這種景象,墨凡不禁啞然失笑,暗道這種單純得甚至有些傻,心裡面絲毫不留事情的傢伙,睡起覺來是真的香。
還好他晚上既不磨牙,也不打呼嚕,要不然一個呼嚕直接打到大天亮,這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