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烏拉那拉氏的到來,年秋月就暫時停止了對兩個格格的追問,復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直到福晉走進院子,來到這亭子處,才見年氏起身,草草行了一禮,那禮節是簡單地不能再簡單了,“見過福晉”,她行完禮就徑直起身了,孟氏、甄氏魏氏也都跟着行禮,弘晗小阿哥有些恍如隔世的看着烏拉那拉氏。但這孩子畢竟真的不是隻有幾個月,他敏銳的發現烏拉那拉氏看見自己時候眼裡閃過的一抹恨意。弘晗心裡一驚,原來嫡額娘對這些庶子根本沒有他曾經見到的那麼體貼關心,興許.....當年是爲了塑造她的大度形象順便還能爲自己贏取到弟弟們的情分吧。
弘晗這一刻有些心酸,他回頭看了眼自己額娘,回憶起那天耿格格抱着弘曆來的時候額孃的神色,一瞬間覺得悲涼,難怪阿瑪不喜歡嫡額娘,阿瑪最是英明瞭,這些個伎倆怎麼可能瞞過他?
“妹妹這是怎麼了,興師動衆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這院子出了天大的事兒呢”,烏拉那拉氏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失禮,笑着走到桌子前就坐了下來,見有剛剛煮好的茶,她笑了下,“喲,這倒是真是愜意,聞着這手藝就是好的,茶香四溢啊,我倒是趕了個湊巧。”
見對方也不詢問這一直站着的兩人,年秋月也就一笑,“福晉來的時候可是剛剛好,我前幾日才從爺那兒討了些御用的茶葉,今兒才取了壇雪水煮了,纔剛沾沾嘴,您就來了,要不巧合。我還真覺得福晉您注意着我這院子裡有什麼好東西,好來蹭些呢。”
這話說的就有幾分意思了,烏拉那拉氏拿着茶杯的手頓了下,笑了,“你這院子裡好東西多着呢,惦記的也多,我倒是不缺些茶葉炭灰的。只是在屋裡時候聽說了兩個格格被妹妹給請來了。我心裡好奇是什麼難爲人的事兒難住了你這大才女。”
“還真是難爲人的事兒”,見對方開始提到這事兒,年秋月也坐下來。“福晉有所不知,幾個月前我這姑姑帶着兩個孩子去宮裡時候中了毒,吃了半個月的藥纔算好透,這事情本就透着古怪。汗阿瑪讓查也只是查到一個死了的太監頭上。福晉也是做過額孃的,也該明白這出了意外。我們這些做額孃的心裡能這麼就算了嗎,我就繼續查下去,今日纔算抓住了鐵石證據!”
烏拉那拉氏拍了拍心口,“妹妹你可真是執着。處置了幾個奴才你也該消消氣兒了,這要傳到皇上耳朵裡,會不會以爲妹妹你不信服皇上的決策啊。”
年秋月當即冷哼了聲。“福晉這話我可不敢苟同,要說福晉。您可是府上所有孩子的嫡親額娘,怎麼着,咱們四爺府的小阿哥、小格格受了委屈,險些被毒害身亡就該忍氣吞聲、息事寧人不可?福晉這話說出來,也不覺得臉上發臊?還好當初爺沒有應了福晉的說法,將這兩個孩子送到您院子裡去,否則,說句難聽的,我今日恐怕就該給我這苦命的孩子陪葬了”,年秋月說着,竟然落淚,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旁邊的小阿哥弘晗下意識就伸手要去擦,甄氏忙將孩子湊到年秋月身邊,“主子,您莫落淚了,小阿哥心疼您呢,看,都伸手要替您擦淚了。”
年秋月心道,好孩子,忙接過彤情的帕子擦拭了下淚,拍了拍孩子,弘晗小阿哥乖巧的窩在年秋月懷裡,兩隻大眼睛時不時瞧瞧烏拉那拉氏,時不時看看年秋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妹妹誤會了,姐姐不是這個意思”,烏拉那拉氏話說完就有幾分後悔了,這年氏從來不是個善茬,嘴皮子更是伶俐地可以噎死人,自己怎麼一時間就忍不住說了氣話呢,這......年秋月冷冷看着她,“那福晉是幾個意思,聽說當年弘輝小阿哥去世其實就有很多疑點沒有查清,福晉只查了一個月就不讓查了,說是沒有什麼可查的了,如此可以看出,福晉你根本就是怕事之人,爲着自己的名聲就可以置整個王府孩子的安危於不顧,你就是枉爲嫡母!”
“年氏,你放肆!”烏拉那拉氏被對方提起自己的忌諱衝昏了頭,弘輝是她畢生都無法過去的一個檻兒,當年發現孩子去世似乎還和幾個爺爭鬥有關,廢太子似乎也在裡面充當了什麼角色時,她退縮了,怕查到最後連累到王府,更怕自己惹怒了當時的太子,孩子沒有了......算是福薄,以後還可以再要一個,但是...自己命沒有了,哪裡還有孩子,烏拉那拉府都會失去了四爺這個依靠。
弘晗冷不丁聽到這個秘聞,對他來說噩耗更確切些,他的臉色當時就白了,甄氏還以爲小阿哥是被福晉給嚇壞了,忙將小阿哥給抱自己這兒,轉身就要離開這亭子,但是弘晗卻是又哭又鬧、又踢又打的,甄氏只好由着他,抱着弘晗呆在了亭子一角。震驚中的弘晗沒有見到自己額娘瞟過來的神色還有眼底一瞬間的驚愕。
“放肆?”年秋月看完自己兒子後,頓了下才慢慢收回自己的震驚,重新聚攏精神,“福晉莫不是惱羞成怒了,被我說中心裡的傷痛了?福晉,如果不是你意圖指責我不該徹查此事,我又怎麼敢對您如此放肆,孩子是我的命,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們,今日您來也罷,不來也罷,兩個鈕祜祿家的格格必須爲我的孩子受到的傷害付出代價!”
“你.....你不過是個側福晉,卻要這般咄咄逼人,我聽說你要把人發到承德的莊子上去,這兩人犯了什麼錯?即便這兩人就算犯了錯,也該由我這個福晉處置...”
“福晉,你已經沒有管家的權利了,爺全部交給嬤嬤們了”,年秋月打斷她的話。一句話噎得烏拉那拉氏面色通紅,“即便本福晉沒有管家權利了,那也得交給嬤嬤們處置,你在這兒興師動衆的,分明是擾亂府上的秩序。”
“你以爲我怕?”年秋月冷哼一聲,“來人,請四位嬤嬤們來主事。”她看向烏拉那拉氏。“福晉聽到兩人來我這兒就急匆匆趕來。如今又還沒有清楚什麼事,就心急火燎給我安上罪名,意圖救她們二人。我倒是大膽猜測一番,莫不是福晉很清楚她們二人所爲,甚至.....您還和她們合謀了?”
“真是血口噴人!”烏拉那拉氏指着年秋月開始怒道,“因着四爺一直寵着你。我給你幾分薄面,你這樣分明就是以下犯上。本福晉若是在皇上或是各位宮中主事娘娘面前參你一本,就是至少十廷杖的責罰,你真是不識擡舉!”
“看來福晉從病好後就多了個愛好啊,開始研究宮規府理了。福晉莫不是忘了,讀書這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讀的,宮規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學過。謀害皇家子嗣,一律處死。身爲皇子福晉,參與謀害子嗣或是意圖謀害者,家族一律三族處以極刑,五服之內永世不錄,福晉以宮規說事前,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年秋月一拍手,彤情就遞上一張紙,這是方纔讓錦屏抄寫的手帕上的一些內容,烏拉那拉氏匆匆瀏覽完,就一腳踢到了鈕祜祿冰凝身上,“本福晉什麼時候給你說這些話了,是誰給了你好處,死也要拉本福晉下水?”
鈕祜祿冰凝吃了她一腳,只覺得被踢處火燎般疼痛,心裡當時就一肚子火起了,你這福晉不過就剩下空架子,這個時候還想將責任都推給旁人,沒門!她怒道,:“福晉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不是側福晉剛有身孕時候您說的嗎,雖說只有咱們二人在,福晉也不能如此背信棄義,要知道,天地可以爲證的。”
聽到時間,烏拉那拉氏一口血被生生憋回了肚子裡,總算明白過來了,那時候的她怎麼知道,她那時候還沒有到這個莫名的鬼地方,看着梧彤院裡的奴才們都瞧着她,她氣得手開始顫抖了,“你.....你在胡說,我在府裡連什麼權利都沒有,我怎麼可能給你這樣的許諾,你這麼精明的人又怎麼會信我說的?”
鈕祜祿冰凝臉都綠了,“福晉是要矢口否認了?”
年秋月這會兒鼓掌了,“福晉,我覺得您今天真是湊熱鬧來錯地方了,這把您自己都給攪和進來了,得,還想讓您評評理呢,咱們還是都坐着等吧,等大嬤嬤們來了再說。本來凌妹妹自己都已經同意了要去莊子上贖罪呢,現在可好,重新判決吧。”
烏拉那拉氏臉色很是不好,“那就等大嬤嬤吧,我相信爺找的人定然會秉公處事的。”
這話說的?年秋月禁不住就淺笑了下,秉公不秉公她不知道,但她的目的達到了,這樣就好,至於誰去莊子?對她而言,有什麼區別嗎?
很快,四個大嬤嬤也趕過來了,這四個人身高長相氣度各自不同,阮氏目光如火,銳利得很,吳氏乃江南人士,徐娘半老卻還風韻猶存,燕氏常帶着笑,看起來很是和氣,華氏卻總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四人先是給各位大小主子行了禮,烏拉那拉氏叫起後她們才起,阮氏先開口,她是四個嬤嬤無形中的領頭者,“奴才來時候聽說側福晉要打發一個格格去莊子,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回事?”
“有,我一直懷疑有人聯合了外人想害咱們府上的人,就一直在找證據,今日被我抓到了鐵證,這纔要轟走一個人,幾位嬤嬤請看吧”,年秋月進府這麼久還真沒有和四位嬤嬤交過手,對方是敵是友她還真的不大清楚,遇事都是蘇培盛和王貴給辦的,四個嬤嬤只有梧彤院的丫頭們領月銀時候打打照面。
彤情上前,將帕子遞給這四位嬤嬤看,“嬤嬤,這都是從春兒帶回來的籃子裡發現的,咱們主子覺出了不對,讓梧情姐姐打了盆水來,這才發現了不對。”
四位嬤嬤對視了眼,其中燕氏突然開口,“這水........”,見阮氏瞪她,她才閉口不說了,但是年秋月等人卻聽個真切,年秋月的眼眯了起來,“這位嬤嬤,有什麼話儘管明說,這說一半藏一半的,倒是顯得我的人有什麼不對了。”
燕氏囁嚅了下,“側福晉,奴才只是一時間愚鈍,奴才相信側福晉的爲人,是不會在水裡動手腳的。”
年秋月目光瞬間火辣辣直直刺向幾位嬤嬤,“勇氣可嘉,竟然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妹妹,這嬤嬤也是秉公辦事,懷疑你身上也是情有可原,妹妹就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了。”烏拉那拉氏柔柔開口。
年秋月輕哼了一聲,“情有可原?福晉看來是對我心存不滿啊,那就請太醫來吧,我年秋月自來行得正坐的直,不像有些個人,不聲不響的就在背後算計着害人性命,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的湯,偏還要裝出那無辜的模樣。”
烏拉那拉氏氣道,“你.....妹妹慎言!”
“福晉這麼氣做什麼,我又沒有說你,是不是啊,鈕祜祿冰凝格格。”年秋月這話讓烏拉那拉氏心裡暗罵一句,臉上也掩蓋不住得流露了一絲殺意,真是個賤、人!
弘晗小阿哥心裡頓時一陣的抽痛,嫡額娘......他眉頭緊皺,小臉都擠成一團了,年秋月看在眼裡,頓時深思起來。
燕氏現在是騎虎難下,吳氏只好笑着上前,“年主子,奴才覺得不用勞煩太醫,這是不是純水奴才們還是能判斷出來的,請太醫咱們四爺府面子上就不好看了,您說呢?”
這倒是個會說話的,年秋月擡眼看了她一眼,“不請太醫我身上的嫌棄怎麼擺脫,不成,還是要請的。”
“奴才有一個主意,牽一條狗過來,讓他喝一下這水就是了“,吳氏瞪了眼燕氏,陪着笑說。
“哦?”年秋月笑了,“萬一再有人說這狗我也做手腳了怎麼辦?”
“這......”,吳氏也爲難了,忙看向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