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家宴前,年秋月坐在梳妝檯前梳頭,雲屏在她身後邊給她梳頭邊告訴自己主子這兩日的情況,“主子您離開後,當天四爺就將幾個格格和耿側福晉叫到了一起,當衆說了解藥只有兩顆的事兒,說是您自願將三格格的藥讓給四阿哥,您親自去寺裡求佛祖顯靈去了。所有女眷的臉色就都變了,幾個格格是什麼都沒有說,耿側福晉她有些難以掩飾的興奮,在主子爺面前將您好好給誇讚了番,還說要陪您一起去祈福,不過主子爺給拒絕了。”
年秋月眉毛揚了下,“然後呢,人散開後,就沒有和自己丫鬟說上幾句心裡話?”
“主子英明,散開回了自己院子,這幾人可是不同的反應。”雲屏將髮髻給年秋月挽好,退後了兩步,仔細看了看,這才上前給她戴頭飾,“宋格格最是沉不住氣,出門還沒回院子,就同武格格道,也不知道主子您心裡會怎麼想,當初護耿側福晉時候那麼用心,而今心裡怕是懊悔極了,武格格並沒有接話。”
“然後?”
“宋格格回了自己院子,先是嘲笑了一番主子,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開始同情起主子您來,說是三格格那麼一個知心懂事的孩子,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又慨嘆了一番自己早夭的大阿哥。”雲屏給年秋月帶上一個八寶簪,“武格格回了自己院子後,讓人給咱們格格送來了些山藥棗泥糕。說是自己親手做的。還有她平日寶貝的不行的八音盒,兩個月前格格問她討要都沒給。”
“真是她親手做的?”年秋月翻檢出來一個鳳頭簪子,放在一邊兒。那是她要往頭上戴的。
“的確是她親自下廚做的。”雲屏又拿起一個點翠的簪子,“張格格回院子後好一通嘲笑,說是耿側福晉其實早就知道有解藥了,早給她說過自己兒子定然無視,說耿側福晉前兩日吃了閉門羹後,同她說您心情不好是必然的,還好她生了個阿哥。若是個格格,此番定然是要犧牲她的格格的。張格格說您”,雲屏猶豫了下。有些不敢說。
“說,又不是你說的話,我還能怪你不成”,年秋月眼眸一沉。覺得定然不是好話。
“張格格說您您自從有了孩子後。也沒有那麼強勢了,似乎是糊塗了,沒有往日精明瞭,她詢問了身邊的嬤嬤,在耿側福晉和您之間,她是不是要開始兩邊都攏住纔對,說是萬一您還是這樣下去,耿側福晉沒準沒準還能地位更高。您又不大管內院,她們以後會不會得在耿側福晉手底下討生活?”
“哼!”年秋月眼底開始醞釀起風暴。“我能擡起耿氏,就能打壓下她。繼續說下去,李氏和耿氏呢?”
聽到耿氏這個字眼,雲屏的眼神閃爍了下,看來主子對耿側福晉是起了打壓的心思了,往後和雲煙院間的關係得好好把握了。她繼續開口,“李格格的脾氣主子您是知道的,她知道了這事兒,當夜高興地喝了一壺酒,被主子爺知道了,當場一盆水潑過去,將李格格給潑醒了,而後主子爺將她痛罵了一番。至於耿側福晉,她回了院子,就同映紅姐姐說,以後要小心些,主子您若是失去了三格格,怕是心裡不舒服,看見他們也會不高興,讓映紅姐姐敲打敲打院子裡的人,往後見了咱們院子的,要小心避讓,一點兒爭執都不能起。還說還說您最是愛孩子,此番失了三格格,說不定會心神大變,她的位置倒是可以坐穩了,四爺不會讓一個情緒變化太嚴重的人管理府務。”
年秋月眉宇間開始出現怒氣,但是她並沒有發火,雲屏自打年秋月進府就開始伺候她,自然也是熟悉了她的脾氣,也就繼續開口了,“映紅第二天將耿側福晉的話就彙報了上去,主子爺當天將宋格格、張格格和耿側福晉叫在一起用膳,席間又說了要將四阿哥弘曆的玉牒改到您的名下,算是補償,耿側福晉當時正在夾菜吃,筷箸當時就掉在了地上,她跪求主子爺,說是您宅心仁厚,對自己人最是宅心仁厚,定然是不忍心母子分離,主子爺勃然大怒,說是此事他自有定論,讓繼續用膳,耿側福晉卻退席了,張格格也跟着退席,倒是宋格格一直陪着主子爺將飯菜用完了。
“哦?張格格退席了,是去安慰耿氏了?”
“倒不是,而是回去找自己嬤嬤商量去了,猜測您和耿側福晉到底誰能這局勝出。”
“是這樣啊,那耿氏回去後呢?”
“她大哭了一場,砸了好一通東西,還說說主子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好運能得了四爺如此愛寵,明明就是個飛揚跋扈的女子,愛使小性子,就是個被寵壞的驕縱女子,還最會做戲,這才得了好些人的喜歡,說您是前輩子積來的福分,別人忙活半輩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偏您運氣好,哭一哭鬧一鬧就有人捧着給您。而今不過就是沒了個格格,不還有兩個阿哥呢,偏要來同她搶孩子。”雲屏自己說着聲音都顫抖,心裡暗罵耿側福晉,眼瞎啊,主子什麼樣子你怎麼就只看到了個表面呢,主子爺那樣的脾氣,是你撒個嬌哭鬧下就能要什麼有什麼嗎?還嘴賤,這樣的話她怎麼給主子學啊。
“恩”,年秋月抿脣笑了,“這話我愛聽,我可不就是運氣好嗎,這要是也被人嫉妒上了,那我只能說,讓嫉妒來的更多些吧。”
雲屏心裡一咯噔,壞了,主子這是氣狠了,笑得這般燦爛,她弱弱道。“主子,還還說嗎?”
年秋月看着自己頭飾已經帶齊全了,又拿起了個匣子。從裡面挑揀出晚上要帶的鐲子墜子,“說吧,我好好聽聽咱們這位側福晉會說什麼,看來是要把對我的不滿一吐爲快啊。”
“是。耿側福晉還說,說四阿哥是她的命,她這輩子傷了身子,恐怕就這一個兒子了。誰同她搶,她都不會客氣。”
“喲,怎麼個不客氣法兒。就她那點兒手段,若不是有我暗中護着,四阿哥和她早就不知道在哪兒躺着了。”年秋月譏諷地一笑,“四阿哥呢。咱們這位側福晉就沒有同她兒子說教一番。讓她兒子以後防着點兒我?”
“主子您果然英明,這都猜到了。耿側福晉哭的時候是抱着四阿哥哭的,把四阿哥的衣襟都給打溼了,哭訴着讓四阿哥以後好好聽您的話,要乖巧些,免得被您給責罰了,出了錯她可是沒有辦法救四阿哥云云,說了好一通。四阿哥才聽懂她的意思,當時就要衝出去找主子爺。被雲煙院的人攔住了,耿側福晉就哄了一番,四阿哥咬牙切齒的,說是他只有一個額娘。還罵了您,說您是狐狸精。”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年秋月嘆息一聲,“還不如弘時,至少弘時他知道好歹,我對四阿哥平日也是夠意思了,沒想到啊,母子二人從我這兒得了不少的寶貝,轉頭卻是這般看我的,罷了,果然是逼不到一定程度某些人的皮是撕不下來的。說來,弘時和他媳婦對這事兒怎麼看?”
“三奶奶人雖然耿直了些,但是性子還是很好的,從聽到幾個主子中毒後就讓自己爹孃在江湖上找解藥,但是卻找不到什麼能用的解藥,她還同三阿哥長吁短嘆了一番,說是實在無能爲力,三阿哥還來看了咱們格格,坐着等格格醒來,同格格說笑玩樂了好一陣兒,最後留下了一些好藥材才離開。得知您去了寺裡,三奶奶猜測您是絕望了,對您滿是同情,說您雖說脾氣不好,但是還是很愛孩子的,等知道了主子爺說改四阿哥玉牒,她很震驚,說是皇家也有這樣的事兒?她性子純善,又替耿側福晉唏噓感慨起來,但是同時說從前她把您想岔了,您這樣的寵愛若是有心害三阿哥,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只怕同主子爺吹吹枕頭風,整個王府就沒有三阿哥的立足之地了。”
“看來雲屏你很是喜歡三奶奶啊”,年秋月戴好首飾,起身,“話裡話外可是沒少替弘時的媳婦幫襯。”
“奴才不敢,奴才承認自己是真的對三奶奶很是喜歡,三奶奶沒有那麼大架子,還挺會玩兒,奴才奴才”,雲屏摸不清自己主子這會兒是生氣還是怎的,跪地請罪,額頭開始冒汗。
“起來,我又不是怪你,弘時這位媳婦,雖說是小門小戶的人家,耳根子有些軟,但是骨子裡的確是個純善的,做不住來大戶人家裡陰私的事兒,你們這些丫頭喜歡也是能理解的,我對她也是又愛又氣。時候不早了,去喊梧情和彤情,該去後頭了。”年秋月住的院子是前後院之間的位置,自然是該去後頭花園處的設宴點兒。
“順便去告訴孟姑姑,帶上弘晝那小子,近來我一直忙事情,倒是有些忽略了這孩子。”年秋月在雲屏走到門口時候,又出聲提醒。
“主子,宴會上人挺多的,帶上小主子會不會”,雲屏皺眉。
“無妨,自己府上,出不了什麼岔子,你還不知道孟嬤嬤的手段?”
雲屏應聲。
她離開,年秋月臉上的笑意頓時看不到了,她走出自己臥房,來到了會客廳,在椅子上坐下來,端着茶杯喝了兩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冷笑了聲,心道,耿氏,你就是個繭絲花,只會依附於旁人,吸取他人營養以供自己,我倒要看看,失去了我這課大樹依附,以你的能力,你能護住你的孩子幾時?我入府到現在,你一直依附在我身邊,卻是連我的脾氣秉性都摸不清楚,還真是好樣的,你兒子也是個好樣的,都說三歲看老,你是怎麼教育他的,能讓他一個小小的孩子說我狐狸精!
真是安逸慣了啊,府上近些日子都沒有出過什麼妾室間的爭鬥,讓你們看低了我的手段,還是耿氏我護你太久了,讓你從沒有受到過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你就真以爲我是個軟柿子,就靠這張臉過活?
既然如此,那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你的兒子我也不屑於搶,相反,我還會好好看着你教養她,以你這樣狹隘的目光,養出來的孩子,能走多遠,我很期待呢。據說歷史上評價你,都是大智若愚這樣的說法,養出的兒子也是個特別的存在,不過我好像高看你了,我以爲你是歷史上那個人,挺會藏拙了,現在看來嘖嘖,不過如此,還比不上武氏、尹氏。看來我來的時空不只是事情走向不同,人好像也不是一樣的。
梧情彤情兩人進屋子時候,就見到自家主子對着那雙細膩的手看來看去,她二人很是好奇,“主子,您這是”
“哦,無事。我看看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用不用再沾上一些,不過想想算了,殺雞焉用牛刀,我若是直接出手,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梧情和彤情面面相覷,是誰惹了主子生氣了?她們二人不解,就沒有接話。
“孟姑姑呢,該走了。”年秋月起身,梧情打起簾子,“嬤嬤剛把小主子給帶出來,正在門口呢,主子,夜裡起風,萬一等會兒喝了些酒,更容易涼着,您再加一件披風吧。”
“我去給主子拿”,彤情立即進了內室,“姐姐,您和主子先走着,我腿腳快,很快就能趕上你們。”
年秋月看看自己身上,默許了自己丫頭的做法,她出了屋子,就見自己孩子被孟氏抱在懷裡,登時就覺得心都軟軟的,“小包子這臉又吃胖了,瞧着更圓了,更像包子了。”
弘晝的嘴巴一憋,欲哭無淚,“真的又圓了?”他捏捏自己臉,“好像真是又圓了,嬤嬤,明日起我不吃那麼多了。”
年秋月不厚到地笑了起來,孟嬤嬤瞪了一眼自己無良的主子,開始哄起弘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