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從一開始就覺得阮明月那淡淡的眼光,總給人一種能洞悉一切的感覺。卻不知她到底是怎麼知道,自己昨夜與阮馨如在一起的。
“明月姐姐是怎麼知道的?”他終是忍不住地問道。
“你身上有我那二妹林中小屋的味道。若不是你睡過她的牀,並且睡了許久,怎麼會沾在身上。”阮明月也不瞞他,道:“二妹向來不允許旁人去她的小窩,更不會讓人睡她的小牀,你又不是小孩子心性,難道見了女子的小牀,就想睡上一覺?”
“必然是得了二妹允許的。”阮明月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既不像教訓,也不像旁述,但偏偏讓人聽了,覺得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蕭然心中疑惑,不記得那木屋中有什麼味道,更不覺得自己身上會沾上。心道:奇怪了,阮馨如之前也聞出了秦姐的味道。這會兒,又被明月姐姐聞到了阮馨如的味道……女人到底是怎麼了,嗅覺如此靈敏?
蕭然兀自奇怪一陣,還是不得不面對阮明月的質問。見阮明月毫不避諱地說到此中尷尬,其中自然有不少誤會,甚至連自己都有許多不懂。
直到現在他還搞不明白爲何會睡在阮馨如牀上,而阮馨如爲何會親吻自己,搞得自己像大惡人似的把她狠狠地氣了一把。
於是,他將答應陪阮馨如修煉的事,大致述說了一遍,自然也不隱瞞阮裴的事,隱去了自己知道阮裴身份的事,只說是一個武功修爲極高的老者。
說到老者的時候,阮明月自然知曉那正是自己的祖父,否則除了阮裴,還能有哪個修爲高強的老者在阮府來去自如?向來淡若止水的面上也忍不住擡了擡眉,心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就連向來不問世事的祖父也極其看重蕭然了。”
阮裴自從退位後,便覺得世上一切都索然無味,近百歲高齡了,過起了無拘無束的悠哉日子,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裡極難得見到他的身影。
卻不想,這樣散漫的老仙人物,也被蕭然的才華所吸引了。
阮家身爲御道八門之一,自然也面臨新血交替的嚴峻考驗,只是依靠自家的血統遺傳,是絕不可能保證一代強過一代的。
需要的是,尋找到優秀的人才,將其具備了天賦才華的基因融入到阮家來,這纔是延續家族偌大基業的正道。
阮明月雖然過得清雅淡然,但就憑着她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獨自修煉到了“耀武八品”,就足以說明她才華極高。
是以,自從遇見蕭然,根據各方面的試探與推測,大致也瞭解到少年不但才華冠絕天下,人品秉性也極其難得,更重要的是,他與自己的二妹關係不一般,竟然能讓二妹服服帖帖。
這可以說,是天賜良機,若是能將二妹許配給他,無論如何,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至少至少,也解決了二妹不好選擇夫家的問題。
阮明月一門心思爲了家族考慮,自然不去理會蕭然的過去,無論他過去有過什麼,都該過去了。即便有什麼過不去的,憑着阮家的家世,幫他過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一心想將蕭然融入阮家,求賢若渴,也不願再另行試探,極其直接地問:“那你覺得我二妹這人如何?”
蕭然對阮明月極其尊敬,聽她問到,也不多想,便實話實說地道:“阮馨如除了蠻橫無禮、衝動好事、粗魯野蠻、不學無術……”
“咳,你可說的是我的二妹。”
阮明月也知他說的是實話,可聽得他嘴裡全是對阮馨如不好的評價,生怕他當真是不喜歡,便婉言阻止。
蕭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實阮馨如除了以上的缺點,心底卻單純、善良、嫉惡如仇,至少修煉方面,極其刻苦。大概是缺少人管教的緣故,否則也不會讓人誤解。”
阮明月見他分析的一分不差,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倒不是因爲他誇讚自己的二妹,而是覺得他對自己的二妹瞭解頗深,除了自家兄妹父母,誰又能正確評價自己這個蠻橫任性的二妹呢?
“你可願替我管教她呢?”阮明月一改往日淡然的神情,有些期待地問道。
“這……我又如何管教?”蕭然愕然,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作爲丈夫來管教。”阮明月目光不移地看着蕭然,一字一字地問道:“你可願意?”
“不行!”蕭然想也沒想,毅然拒絕道,“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阮明月早想過這樣的問題,聽過他提及過“靈兒”這個女子,也知蕭然重情重義,與她訂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可在大陸上,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自己要的是蕭然的才華,他的基因血統。即便他早就妻妾成羣了,也是無所謂了。
於是,阮明月不理會他的毅然神情,不可置否地道:“即便你有未婚妻也無妨,你依然可以取我的二妹爲妻。”
蕭然對男女之事本就無所期待,大多時候都是處於被動狀態,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輕易動情。
靈兒與他患難與共,又有恩情在先,更是對自己一往情深,蕭然再心中發誓,此生絕不會負她。
否則,昨日秦姐那般引誘,他又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早就與秦姐發生了好事了。
今日阮明月提出了這樣突兀的事,別說他根本就對阮馨如沒有男女情愫,即便有了,也是萬萬不會辜負靈兒,再另行娶了旁人的。
“我對靈兒一心一意,絕不敢辜負她,不願再娶旁人,還望明月姐姐理解蕭然。”
阮明月聽他說完,臉上依然平靜,輕輕啖了一口茶水,悠悠地道:“我當然理解你,只是若今日不是讓你娶阮馨如,而是你日夜牽掛的南宮凝霜,你是否又會如此決絕呢?”
“這……這怎麼可能?”
蕭然多日不提及霜兒,以爲自己已將她徹底忘記,此刻不過是被阮明月假設一句,他內心就彷彿浪潮一般翻涌起來,嘴裡也沒了之前那般毅然與堅決了。
阮明月笑了笑,道:“所以說,男人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見一個愛一個,能對遇上的每個女子付出真心,就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了,又如何保證一生只對一個女子專情?”
“尤其是越有才情的男子,更是多情。”阮明月若有所思地道。
蕭然從未聽過這樣的理論,內心中竟然十分想要認同,但他想到,若是自己與其他女人要好了,必然讓靈兒傷心,幽怨慟哭的淚水,讓自己的心如同被刀絞一般疼痛。
一時之間,他既認同阮明月,又不願意傷靈兒的心,更是對阮馨如沒有男女方面的念頭,各種糾結,各種矛盾糾纏。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阮明月雖然平日不與人交談,但多年研習文學藝術,口才辯才極其高絕,一番話就說中了蕭然的內心深處。
見他沉默起來,便知了他的心思,繼續道:“你要知道,在整個大陸,你沒有背景,沒有上好的出身,無論你才華多麼高絕,哪怕就是逆天之才,一個人單打獨鬥,也是絕不可能有多少作爲的。”
阮明月從第一次見蕭然,就看出了他心中還有比男女之情,更爲要緊的心事。便妄自猜測一個才華卓越的人,除了女人,那就是事業了。
這番話,自然又將他內心一擊即中。
蕭然自從離開南宮世家,見識到大陸上所謂的“尊武御道”盛行,又見人們上下層階級分明,兩極分化日趨嚴重。
若是隻是憑着自己的努力,要想完成家族的使命,根本就舉步維艱。
蕭然不怕困難,也不怕死,唯一怕的是自己到死也不能完成家族使命。自己已經是唯一的天英族純血統了,若是自己也死了,天英族就真的徹底消亡在歷史長河中了。
這樣深重的罪孽,他是萬萬擔負不起的。
阮明月見他神情凝重,兀自沉思起來,繼續開導他道:“我三弟雖然現在管理着阮家的生意,但是他此次如果去了御道閣修行,就會順利成章地去參加天英武道大會,再獲取進入天英御道殿學習的資格,基本上就與阮家的一切越來越遠了。”
“若是你與我二妹成了親,無論你日後想做什麼,這阮家的資源還不任你予取予求?”
這一句話,讓蕭然很是動心。忍不住順着她的話,思忖道:“是啊,若有了阮家的資源,我無論想做什麼,都很快捷方便。至少至少,我心愛的人就能得到極大的保護。”
蕭然一時想得激動,感覺自己像闖入了上天腹地的懵懂小孩,對一切事物都感到無比地憧憬與美好,更是興奮激動。
阮明月見自己已經言盡於此,並且效果雖然不是最好,卻也在意料之中,便站起了身子,道:“我們走吧。”
“去……去哪裡?”蕭然心中記掛靈兒,心中茫然地問。
“帶我去見一見你的靈兒姑娘。”
阮明月第一次露出了具有頑皮意味的笑容,“我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將我欣賞的男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與她交談一下,也好教予我二妹,讓她也多多努力纔是。”
蕭然聽她說得隨性,自己也多日不見靈兒,心中思念,忍不住苦笑着點頭,隨她出了門。